第五十九章 勾心
  薛清宴和陆长笙扶着陆氏回了正房,才刚走进去,就见薛季言坐在那儿喝茶。
  陆氏一愣,“老爷怎的没去书房?”
  薛季言原是要去书房的,只是在去书房的路上,便听闻后院闹腾起来了。他一个爷们不好直接过去,便回了正房来等消息。
  此时,他刚要开口,就瞧见立于薛清宴身侧的陆长笙,不由一笑,“长笙来了?”
  “姑丈不知道,多亏我来了!否则啊……”陆长笙原就是个按捺不住的性子,这会儿就同个八哥一样,妙语连珠地将后院中的一出大戏讲给薛季言听。
  “又是方姨娘!我看,夫人就把她那里的丫鬟婆子梳理一遍,省的日后事多。”薛季言重重地一拍桌子,显然是极生气的。
  “老爷不必操心,您平日公务已是很忙,这后宅有我,乱不了。”陆氏见状,忙将薛季言手边的茶递过去,“消消气。”
  薛季言接过茶,润了润喉,“既然长笙来了,你就多陪陪他,明儿开始好好温书,什么丫鬟、婆子的,都不必理会。”
  “是。”
  “那父亲、母亲早些休息吧!我同哥哥和陆表哥先走了。”薛兰兮柔柔上前,“母亲已经将一切料理妥当,父亲不要再皱眉了,不然长笙表哥会以为父亲不喜他上门呢!”
  “哎?你可不要胡说,我怎会这样想……”
  “行了行了!快回吧!你们自去热闹吧!”薛季言笑着开口。
  三人于是带着碧心等人去了薛清宴的书房。
  陆长笙一路上已经将话憋了很久,再不说他要难受死了。
  一进书房,他便开口:“我帮兰兮妹妹这样大一个忙,你可以要好好谢谢我才是。”
  “看表兄说的,你同哥哥可是好兄弟,哥哥有难,你正是需要两肋插刀的时候啊!何况,只是让表兄过来送本书。”薛兰兮笑盈盈地看着站在她身前档路的陆长笙。
  “不行!毕竟是表妹委托于我,同清宴又没有关系。”陆长笙眉目一转,忽然道:“表妹自来到京城,我只同你在朝宴时见过一面,话都没说上一句。不若天气好的时候,一起出去春游?清宴也可放松下不是?”
  看着一劲儿歪缠的陆长笙,薛兰兮只好无奈同意,“好。哥哥没意见,我自是随时奉陪。”
  陆长笙回过头去,就见薛清宴一脸烦躁地坐在椅子上。
  薛兰兮自是知道他是因了何事,劝道,:“哥哥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只是……哎……”薛清宴揉了揉额角,将手中握着的书往桌上一丢,语气里多有颓丧,“读这些圣贤书,到头来,却还让妹妹来保护我……”
  薛兰兮上前将薛清宴手下的书取了出来,抚了抚有些皱的皮面,“哥哥是做大事的人,这些内宅阴私之事,当然是我们女子来解决。自古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哥哥看哪个官员会管后宅之事?”
  “而且,想来哥哥也看出来了吧!此事中,有三房的手脚。”
  “不错!我不明白,三婶娘到底要做什么!”薛清宴有些气馁地靠在椅子上。
  “自然是因为权力。如今,中馈掌在母亲手中,一旦哥哥高中,我们大房在薛府的地位就更加不可撼动!三房虽然也是嫡子,奈何老夫人却是续弦,怎么能与父亲和二叔同。自从我们回到京城薛府,祖父就经常夸赞哥哥……”
  “那是因为大哥实在是……”薛清宴都不想说,就大哥做得那些事,他瞧都瞧不上。
  “所以啊……他们就想坏了哥哥的前程!要知道,哥哥走得越远、站得越高,我们大房的日子就会越安稳!所以,这些圣贤书,哥哥要认真研读才是。”
  薛清宴伸手接过薛兰兮递过来的书,神色比方才好上了些许,“妹妹说得对,哥哥定要努力,成为你们的依靠!让他们刮目相看,却难及我项背。”
  “这样就对了。三房……不会如此轻易罢手的!我们要积蓄力量,以便应对他们的阴诡手段。”薛兰兮见薛清宴想明白了,也是莞尔一笑,“哥哥只需走好康庄大道,身后,自然有母亲和我。”
  一旁的陆长笙一直静静地看着薛兰兮劝慰兄长,举止温柔沉静且极是聪明。令他忍不住对薛清宴产生了一丝嫉妒,这厮怎就有这么好的一个妹妹呢。
  第二日,正是二月初一,明儿就是龙抬头的日子。
  薛年的规矩,每月初一、十五要全家人一起用晚膳。
  晨见,老夫人听了自己宝贝乖孙被人暗算的事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同祁氏咕哝了好一阵,才睡了午觉。
  这夜,大家齐聚上房,连不长出门的二房也在。
  老夫人眼里一向只有三房,一见薛清虞来了,立刻叫到身边,一顿心肝肉地疼着。老夫人皱巴巴的手摸上薛清虞的额头,“我的乖孙,听闻你昨夜发热了,大夫看过没有?喝药了没有?”
  “母亲,您就放心吧!媳妇儿还能亏待了你这大孙子?不过,大夫说了,让清虞最近好好休养,可不敢再吹了风。”祁氏走到老夫人身边,笑着说到。眼见着老夫人疼爱自己儿子,她从昨日起一直堵在胸口的这口恶气到底是顺了些。
  薛清虞敛下眼,掩住眸中的不耐烦,笑着道,“让祖母担心了,都是孙儿的错。”
  蒋氏挺着肚子站在一侧,看着眼前的三人,她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她撇了撇嘴就那样冷眼看着。
  “怎么是你的错!都是那起子要害你的贱婢的错!”老夫人粗喘着气,瞪着陆氏,“你说你!到底是什么样冷硬的心肠,这样冷的天气,竟然向清虞身上泼冷水,你……你……”
  祁氏本想要偷笑,但是,她深知这件事情不能深查下去。于是,她递了个眼神给一旁的薛瑾姝。
  “祖母消消气,当时,大伯娘也是没办法啊!”薛瑾姝连忙走到老夫人身后,拿着手帕的手,轻柔地在老夫人的背后顺着。
  大房一家就看着三房和老夫人唱作俱佳的表演。
  薛兰兮低眉看着自己的滚珠绣鞋,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想来,老夫人和三房是担心昨夜的事情被旧事重提,便先下手为强,堵了他们嘴。
  只是……这满屋子,除了二伯是个心完全不在俗事务上的人,又有哪个傻的?她就不信,她都动用了钟离,老太爷会心中没数。
  老夫人终于祁氏和薛瑾姝的安慰下平静下来,但是看向大房的眼神仍然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薛清虞的耐性已经磨光了,他的余光看到一边站着的蒋氏,赶快走过去,“累了吧!我们一边坐着。”
  “是啊,快……快扶着点蒋氏,这肚子里面,可是我的重孙孙啊!”老夫人和善地笑着,像是刚才满目怒气的人不是她一样。
  蒋氏笑了笑,手轻轻抚着肚腹,一脸温柔。
  “行了,用膳吧。”老天爷在一边缓缓说着。
  “是。”
  祁氏和薛瑾姝立刻上前扶住了老夫人,而薛清虞就上前搀扶着老太爷。
  老太爷淡淡开口,“你歇着吧!这面色还白着,汤药可要按时用,不可孩子气。”
  “是,遵祖父教诲。”薛清虞规矩地说着。
  没等他的嘴角上扬,便听老太爷说:“清宴,来扶着我。”
  “是。”薛清宴赶快上前,扶着老太爷对着他伸出的手臂,“祖父,小心脚下。”
  “你书看得如何?若有不解之处,可来问我。”
  ……
  薛清虞这到花厅的一路,就听着老太爷和薛清宴讨论学问,他抿了抿嘴,嗤笑一声,读书的人多了,可不是人人都能高中,人人都能做官的!
  待众人在花厅落座,丫鬟们便开始上菜了。
  自陆氏掌家以来,吃穿用度一向符合规矩,从未有让人挑剔之处。就连老夫人想借题发挥指摘陆氏,都没寻到借口。眼看着用过饭,祁氏见老夫人还没有动作,便轻轻咳了两声。
  “三婶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也染了风寒?像是昨夜吹了风的关系吧。”薛兰兮一早就注意到祈氏今日用饭很是心不在焉,显然是有所谋算的。
  这倒也符合祈氏的脾性,锱铢必较,不肯吃一丁点的亏。
  “可不是?昨夜多冷的天,大哥好悬没让大伯娘那一盆冷水给泼出个好歹,我娘她……”
  薛瑾姝的话还未说完,祁氏便皱眉开口,“行了!过去的事情总提它作甚!”
  说着,她笑笑地看着薛兰兮,“三婶娘没事,可能是用的有些咸,待用些水便好。”
  老夫人看着祁氏,忽然想到她差点忘记的事情。
  只见她手在桌上一拍,桌边的盘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老大媳妇儿,我正有一事要问你。眼下儿大伙儿也都用好了,你现在给我仔细说说,怎么自从你掌了家,这吃穿用度未有变化,但后厨房的用度却是涨了!”
  老夫人挑着她灰白的眉毛,目露凶光地看着陆氏,“要知道,这厨房……一向是油水多。若是老婆子我没有记错,大厨房你可是整顿过的,怎的如今还出现了这等子事情?”
  陆氏听了这话,却是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语气淡淡的,“不知母亲从何处听说此事?”
  “你不用管我从何处听来!要知道,这薛府还不是你一手遮天的时候!听闻你让后厨买了很多药材啊!”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药……可不是乱用的!一是费银子,二是……昨夜出的事儿,不就是同药材有关?”
  “母亲,自从儿媳掌家,所有的账目支出,哪怕是一个铜板,都是有账可查的!而且……”陆氏眸中染上一丝轻蔑,“而且,所有管事交上来的账册,儿媳都会让账房再进行核查。”
  “账房还不是凭借一张算盘和嘴巴说话?”老夫人冷笑一声,露出嘴角深深的法令纹。
  “不巧,这二位账房,都是父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