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
  “真的?”赵皇后笑着问道。
  “王妃可是与我说过,她与纯王的确喜欢你,可是却没有挟持你一定要你嫁给他的意思,这成婚,是两个人的心情。若你心里并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
  赵皇后见红月并未改变初衷,这才欣欣然地将此事告知了昭阳帝。对于纯王想要娶一个宫女儿,昭阳帝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反正他对纯王没有别的要求,就是赶紧大婚然后生儿育女,哪怕王妃是个宫女的出身,却依旧赐婚了。
  这件婚事令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年头儿,一个宫女都能当王妃了,简直就是世风日下了好么?
  这里头含恨咬牙的不知多少。
  纯王与太子一向要好,谁不知道纯王妃这个位置是口唐僧肉呢?只是大家都还没有下嘴,却被长乐公主的宫女给拔了头筹,顿时就令许多人家捶胸顿足了。
  若早知道近水楼台,那早就不顾身份将闺女送到长乐公主身边儿就好了呀。纯王这婚事,不就是因他日日在长乐公主面前,因此将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给看见眼底去了么。虽然有许多人羡慕嫉妒恨,然而对欢喜的不是襄阳侯府,而是楚三。
  最近楚三也算是灰头土脸了。
  昭阳帝把他贬到了兵部去,虽然是兵部,听起来乃是重用,可是楚三每日里管着无用的文书,就明白自己是被贬了。
  只是他也束手无策。
  总不能往宫中去对昭阳帝说,楚采女无论做了什么他都是无辜的不是?
  只是当红月的赐婚旨意昭告天下,楚三想要认回这个女儿的心已经涨到了十二分,若不是襄阳侯府实在强硬,说什么都不给他一个机会去亲近红月,叫她与自己多亲近一些,楚三早就把红月迎回府中。
  如今红月成了别人家的孩子,有点儿喜事儿仿佛锦衣夜行,这恭喜的都恭喜到了林大老爷,跟楚三老爷也没啥关系来的。他心中遗憾,只是因全无办法也只能无奈看着,这一转眼就过了数月。
  二公主在这当头率先大婚。
  大婚之后,长乐十天都没见着自家二皇姐。
  待再见的时候,长乐看着二公主都觉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比黄花瘦,她算是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二皇姐今天怎么舍得进宫了?”长乐最近也很忙。忙着和自家未来驸马柔情蜜意,今日坐在赵皇后的宫中左等林如初不来,右等林如初不来,恨不能依门相望,却只见到了一个二公主,就觉得心里很不失望了,垂着小脑袋坐在赵皇后的身边,看二公主的目光都带了哀愁了。
  二公主见了倒霉皇妹的目光就好生气,忍了又忍,方才一脸菜色地说道,“我府中收了些银子,想要继续上贡朝廷。”
  二公主大婚那日,那多少的贺礼啊,令本已经赤贫的公主殿下一下子就富裕了起来。
  之后几天洞房花烛因此没顾得上这些钱财,才洞房花烛完事儿,财宝们就叫江……驸马给惦记上了。
  这女人啊,一有钱就变坏,江驸马真的好担心的,唯恐二公主有了银子再去买两个妖精回来。
  因此他积极地命二公主把贺礼再次进贡给了皇帝陛下的库房。
  “你这做的还真是时候,西北不稳,仿佛要动兵戈了。“赵皇后更知道前朝的事儿,此刻就笑着说道,“你这是大功,就算是我,也得夸奖你。”
  “这是应该的。”若能拿银钱来换回自己的名声,二公主倾家荡产十八遍都愿意,此刻谦虚了一下,又急忙问道,“西北又要乱起来了?”
  “如初都被陛下召到御书房陪那些大人们连日参议兵事,西北蠢蠢欲动,我瞧着仿佛是要快了。”赵皇后沉默了片刻,便叹息了一声。
  她这句话不过几日就应验了。
  数日之后,敬德王老脸铁青地冲入宫中,抱住昭阳帝的大腿就哭他家苦命的闺女。
  长平郡主在西北遭遇蛮人伏击,失踪了。
  第124章
  “陛下,陛下啊!”敬德王哭得老泪纵横,完全没有一点儿的跳脱活泼了。
  他早前装模作样染白的头发,这一回头发全白了。
  衣裳不整地坐在昭阳帝面前的地上,敬德王哭着就抱住昭阳帝的大腿,哭着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说道,“老臣知道,西北战事陛下自有主张,不该为了一个长平就叫陛下的计划全都乱了,也不该拿将士的人命来叫长平得救。只是陛下,老臣这心里苦啊!长平那孩子,她过得苦啊!”
  长平郡主虽然自己心胸开阔,并不将自己被夫君的冷遇放在心上,然而这么多年受到的凉薄,总是叫人心里伤心。
  敬德王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小女儿,当长平郡主回到家中,他恨不能把心都捧给女儿,叫女儿再也不吃一点儿的委屈。
  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要出去西北,就去西北散心。
  “王叔,您先起来。”昭阳帝见敬德王一下子就老了十岁,便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他感同身受。
  若长乐遭遇这样的祸乱,只怕他也得一夜白头。
  “是老臣的错,是老臣的错啊!”敬德王抓着昭阳帝的衣摆,哭着后悔道,“早知道就不叫她出京了啊!”
  他为了闺女的安全给了不少的侍卫,可是在那西北的地方又算的了什么?如今想到长平郡主生死不知,完全没有一点儿的消息,敬德王只觉得喉间都有了腥甜的味道。他眼前发黑,浑身颤抖,努力地颤抖说道,“陛下,老臣求陛下命老臣出京!长平,长平……”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更何况敬德王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恐惧。
  西北的那些蛮人,一向粗俗强悍,素日里冲击边关的时候,烧杀抢掠就没有不干的,若女子落在他们的手中成为奴隶,那简直就是落入了地狱。
  长平郡主虽在这美人如画的帝都不算什么,然而自幼娇养长大,养尊处优白皙优雅,那看起来就不是西北那些蛮人女子能有的风流美丽,若是叫蛮人俘虏,会遭遇什么敬德王都不必想就知道了。
  那样如花似玉的女子落在他们的手中,或许早日死去才是最大的解脱。可是敬德王哪怕明知道或许长平郡主就一下子死了也比遭受凌辱生不如死强,可是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他舍不得女儿吃苦,可是又希望女儿哪怕遭受苦难,也等到他去解救,叫她活着回到自己的身边。
  不论如何被伤害,可是他都想叫女儿活着。
  想到这里,敬德王越发地哭声大了,他忍不住怨恨福寿大长公主。
  若不是因婚事不谐,长平郡主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往西北边关去?
  “长平是咱们的皇家郡主,若被人袭击,朕怎么会坐视不理。”昭阳帝亲手扶着敬德王起身,见林如初无声地在一旁给敬德王倒茶,眼底就带了几分欣赏,侧头对捂着脸流泪的敬德王和声说道,“王叔放心,朕一定命人将长平给接回来。至于王叔,您不如坐镇京中,长平不日就会回来。”他怎么能叫敬德王这年纪一把地往西北去,那若是生出什么乱子来,他就真的对不住敬德王府了。
  “陛下不必……”
  “朕本就要出兵,之前还在与人同议此事。”昭阳帝早就知道这些蛮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没事儿就想进了边关来抢些好处,今日已经与六部的官员商量了一天,还叫林如初就留在自己的身边听这些朝臣议政。
  此刻见敬德王抬眼,期待地看着自己,他越发温和地说道,“长平之事,王叔就都交给朕就是。她是朕的堂妹,不论怎样,朕都不能眼看着她沦落别处。”更要命的是长平郡主生死不知,昭阳帝唯恐长平郡主还活着。
  若活着还没有音讯,那不是被蛮人虏获,就是被有心人扣住藏匿。
  说起来,这两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若长平郡主真的被人玷污,那昭阳帝都觉得心里伤感了。
  敬德王的态度,是完全不在意女儿是不是已经被人凌辱过,只想叫女儿活着。
  可是敬德王慈父心切,又有没有想过高高在上的一位郡主,若真的遭遇这样的凄惨,自己本身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呢?
  昭阳帝也有长乐为自己的爱女,一时感同身受,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起来了。他突然觉得透不过气来,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越发地厌恶那些蛮人。
  若那些蛮人只抢走金银珠宝,那昭阳帝一定并不十分在意。可是这群混账又干了那么些的恶事,叫昭阳帝如何忍得了呢?他喘息了片刻,拍了拍敬德王的大腿,见林如初抿着嘴角担忧地看着自己,还给自己也添了茶,一时目光就温和了很多。
  “那老臣就多谢陛下了。”敬德王难得对昭阳帝如此示弱。
  只是此刻,就是为了长平郡主,敬德王是真的没有一点的自尊了。
  “王爷不必担心,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且微臣一直相信,好人有好报,哪怕此刻艰难,郡主也一定会否极泰来。”
  林如初见敬德王哭得狼狈地看着自己,想到当初自己见到的那白胡子看起来很荒唐的老头儿,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怜悯,越发柔和了眉眼,在昭阳帝微微颔首中继续说道,“虽郡主被蛮人伏击,可是您也要相信郡主与郡主身边服侍的人。咱们只要相信,郡主无事就好。”
  “这话也只能安慰我一下了。”敬德王就看着林如初叹息道,“你是个好孩子,本王明白。”
  林如初能为了长平郡主担心,也是一片真心为了长乐公主了。
  “陛下本就想要出兵,八百里加急命边关出兵的圣旨很快就要出京,您都不要担心。”林如初就笑着安慰道。
  这些蛮人在边关外过得蛮苦寒的,因此时不时就想在边关这儿寻些好处,只是叫林如初自己说,还不如釜底抽薪,给这些蛮人断个根什么的。野火烧不尽,就算这次击退了蛮人的进犯,可是来日这些蛮人重整旗鼓没准儿又再三地生事。
  他一双秀美的眼睛眯了起来,见昭阳帝同样带着几分探究地看着自己,就和声说道,“边关之外的西北幅员辽阔,这些蛮人游击生活,咱们平日里只安守边关,也不主动出击,因此不知这些蛮人休养生息的地点。若知道的话,到时候火烧连营,或是主动出击,都会给这些蛮人重创。”
  “你也知道西北幅员辽阔。”昭阳帝就叹气道,“咱们的模样与身形都与蛮人不同,若派人探测,被蛮人截获也只不过是白白牺牲罢了。”
  谁知道那些蛮人都住在哪儿啊。
  昭阳帝就十分头疼了。
  林如初的主意不错,只是从前也有人提出过,然而却不能施行,昭阳帝也很憋屈好么。
  “臣只是想着,或还可以挑唆蛮人内部的矛盾。只是不论前者还是后者,对于咱们还是十分危险。”林如初就轻叹道。
  “罢了,还是先防守边关吧。”昭阳帝摆了摆手。
  说是边关,可是那绵延无数里的地方连城墙都没有,一旦发生冲突兵祸,当真是生灵涂炭。
  长平郡主不就是这么失踪的么。
  “务必要寻到长平。不论发生什么,陛下一定要寻到长平,哪怕她死了,也要叫长平回家。”敬德王苦苦央求。
  “您放心。”昭阳帝扶住敬德王变得老迈无力的手臂,心底越发酸涩,听见此刻在外头有内监给人请安的声音,知道长乐就在门外,又见长乐知道规矩,此刻不进御书房,一时就带了几分怜惜地对敬德王说道,“长乐在外头呢,想必也是因担心王叔的缘故。要不叫她进来?”
  之前的朝臣都已经在敬德王哭求之前退出去了,御书房没有外人,自然没有公主不能进来的地方。
  敬德王仓皇地点了点头。
  长乐小心翼翼地进门的时候,就见敬德王老泪纵横。
  她从没有见过那样快活过日子的叔祖竟然也会有这样痛苦的模样。
  不知怎么,长乐就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你怎么哭了?别哭。”敬德王见长乐就在门口抹着眼泪呜呜地哭了,不大一会儿两只眼睛就红肿起来,可怜巴巴的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心里越发地想要抱着自家侄孙女一起哭。他吸了吸鼻子,努力露出轻松的模样,只是看起来难看极了,见长乐凑过来抱住自己的手臂,小脑袋压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努力想笑,却落泪道,“叫长乐跟着担心了,说起来也就是你姑姑运气不好,没事儿,没事儿啊。”
  这话说完,祖孙两个抱头痛哭。
  林如初脸色发白地护在长乐的身边,俯身拍着长乐哭得颤抖的后背轻声安慰。
  昭阳帝越发无奈,也越发地伤感,忍不住也落下两滴眼泪来。
  “父皇一定叫人去找姑姑。”长乐就抬起红红的眼睛央求。
  她并不会不自量力地说自己去寻长平郡主。
  那不是在彰显自己与长平郡主的交好,而是在添乱了。
  到时候众人还要护着自己,还要打仗,还要寻找长平郡主,她岂不是拖后腿的那个?
  “你放心。”见长乐哭的可怜极了,昭阳帝的一颗心全都软了。
  哪怕长乐央求他更过分的事儿,昭阳帝都愿意满足她。
  “公主与王爷都不要伤心,此刻为郡主忧心,不过是伤了自己,来日郡主回来了,见王爷与公主都憔悴,那岂不是比自己伤了还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