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节
  何老娘连忙道,“一会儿见着兴哥儿,可不许说生……”“闺女”俩字儿还没出口呢,何子衿咳了一声,何老娘那话就拐了个弯儿,“儿女都好,儿女都好。闺女更贴心!”
  大家无不忍俊不禁。
  一时,兴哥儿与李三娘也就到了,小夫妻俩皆是一身喜庆的红衣红裙,何老娘见了就高兴,颌首,连声道,“好,好。”
  新人给长辈们见礼后,就是敬茶之事了。何老娘接了新人茶,笑与沈氏道,“待再喝了金哥儿的媳妇茶,我这辈子也就没什么牵挂的了。”
  沈氏笑道,“金哥儿是孙子辈,阿灿过几年就到说亲的年纪了,待母亲抱了曾孙,怎么也得喝了曾孙媳妇的茶啊。”
  何老娘认真想了想,道,“这也有理啊。”
  何子衿笑,“您老人家赶紧吃茶吧,我们这一堆人还等着呢。”
  “都不急,你这做大姑姐的倒这样急。”何老娘呷口茶,自袖中取出个红布包给了新人,李三娘谢了长辈所赐,献上自己做的针线,就接着给公婆敬茶,沈氏给了三儿媳一对玉璧,道,“盼你们同心同德,百年白头。”
  李三娘又献上给公婆的针线,何老娘不忘道,“先给你们大姐敬茶,不然,她可得挑眼了。”
  何子衿笑,“不必不必,我排最末。”
  “不可不可,你可是咱们家的长女。”何老娘道。
  何子衿道,“我是闺女,哪能抢先。”
  何老娘响当当地,“别人家都重男轻女,咱家不一样,咱家重女轻男。我跟你爹你娘最重看你了。”为了表示自己这话的真实可靠,问儿子媳妇,“是不是?”还一个劲儿的给俩人眯眯眼使眼色,叫他俩赶紧点头。
  新人茶还没敬完,大家俱都笑了起来。
  何老娘笑道,“赶紧着吧,敬过茶咱们吃早饭,吃过早饭,还得拜祖宗呢。”
  新人继续敬茶,待敬过长辈,晚辈们给嫂子(婶婶、舅妈)见礼,李三娘挨个儿给了见面礼,大家便在何老娘这里用早饭。李三娘因是新妇,站在婆婆身边服侍,沈氏笑道,“坐吧,咱家没这规矩。”
  李三娘还是给婆婆布了一筷子菜,方坐了。
  沈氏又问可给杜氏送过早饭了,余幸笑道,“已是给二弟妹送去了。”
  沈氏点点头,取箸用餐,大家方拿起筷子,一道用早饭。何家早饭一向丰盛,如今孩子们多,在饭食上更不会有丝毫马虎,李三娘虽是新媳妇进门儿,也吃得挺惯,无他,当年在女学,中午一餐都是在女学用的,而女学的饮食,肯定会受到前山长今大姑姐何子衿的影响。何子衿的饮食习惯,肯定都是从娘家来的啊。
  所以,李三娘这在婆家的第一顿饭,委实吃的挺好。
  待用过饭,男人们除了兴哥儿这有婚假的外,便都是当差的当差,上学的上学了。忽啦啦走了一群,何恭带着三子三媳去供牌位的祠堂里拜祖宗,拈香祷告一番,无非是今时今日新妇进门,求祖母保佑的话,之后在家谱上添了李氏的名字,至于族谱那里,得等什么时候回老家时再添了。
  之后,何恭去翰林院,兴哥儿带着媳妇去母亲那里说话,沈氏在与闺女长媳商量着喜宴后收拾的事儿,桌子椅子什么的,倒不必操心,都是租来的,帝都有这喜宴租赁行,喜宴之后,清点好了数目,他们自会将东西拉走,主家付租赁的银钱就是。但就是整理桌椅板凳、碗筷茶碗的事儿也得有人盯着些,再者,自家东西也用了不少,如今各归各位,亦得清点清楚。
  何子衿帮着把东西清点清楚,余幸跟着沈氏算这几天收到的贺礼,登记造册皆要清楚,人情往来,以后别人家有喜事,亦是要还礼的。
  沈氏见小夫妻二人过来,笑道,“今日没什么事,兴哥儿你有三天假,陪阿李在家里走一走,说一说话。中午也不必过来,在你们院儿里吃饭就行。”
  李三娘新媳妇,不好说什么,就去看兴哥儿,兴哥儿倒是很乐意跟媳妇说说私房话,立刻应道,“成,娘,那我带媳妇去园里逛逛。”
  沈氏笑道,“去吧。”
  兴哥儿就带媳妇回房说话去了,李三娘路上不好说,回屋方道,“母亲与姐姐、嫂子都在忙,咱们回来清闲,你可真有眼力。”
  “昨儿还一口一个相公呢,今就你啊我的了。”兴哥儿拉她坐下,道,“我可就三天假,昨儿已用了一日,就剩今明两日了。你只管放心,大哥二哥成亲时也是如此。难不成,你不想与我说说话?”
  李三娘并不将手抽回来,反是挠挠兴哥儿的掌心,笑,“咱们既做了夫妻,人前我自然敬你,人后何需如此客气,那就生分了,是不是?”这位姑娘能在当时家族准备与何家联姻时果断出手,就是个豪爽的,她想想,刚成亲,又担心丈夫觉着自己不大贤惠,遂问,“渴不渴?我倒茶给你吃吧?”
  “不渴。”兴哥儿看媳妇一眼,打发了丫环下去,神秘兮兮的问媳妇,“有件事你还记得吧?”
  “什么事?”
  兴哥儿神秘兮兮的将脸凑过去,轻咳一声,一幅严肃正经模样,“洞房。”
  李三娘的脸腾的就红了,一把将兴哥儿推了出去,起身就跑了。兴哥儿叫两声,“诶!回来,咱们好生说说话!”
  李三娘再豪爽,也是个姑娘家,她脸红的跟什么似的,跑去太婆婆那里说话了。
  兴哥儿急的直拍大腿,至于嘛!
  周公之礼,周公之礼!
  这事儿可不能忘啊!
  何子衿帮着娘家把后续的事都整理好,就带着阿曦回家去了,眼瞅就是阿晔的亲事,何子衿还有的忙。沈氏一个劲儿的叮嘱,“也别太忙碌,回家先好生休息几日,这几天你也够熬神的。”关键时候俩儿媳一个做月子一个养胎,全靠闺女帮忙,沈氏就心疼闺女。
  何子衿笑,“娘你就放心吧,阿晔这里也没什么可忙的了,东西都采买的差不离,趁着兴哥儿成亲,我倒省了不少事。”
  沈氏便让她们母女回家去了。
  就是沈氏,也是要好生歇几日解解乏的。娶儿媳自然是大喜事,但,累人也着实是真累人哪!
  何子衿是晚上才听阿念说了永福大长公主家的嫡长孙女与曹家嫡长孙联姻的事,何子衿不由感慨,“这些大家大族,联姻真是无处不在。”何子衿时常出入慈恩宫,自然晓得永福大长公主在宗室的地位。像曹家,何子衿其实是很有些看不上这家子人,但,看不上又有什么法子,人家是曹太后娘家,举凡联姻,皆是权贵显赫之家。
  不过,何子衿道,“我听说,永福大长公主的夫家吴家已是有些没落的,如今勉强有个爵位罢了。不过,永福大长公主是太宗皇帝的亲闺女,她的儿子,生来也是有爵位在身的。”
  阿念亦不认为这是个好消息,他问子衿姐姐,“永福大长公主在慈恩宫如何?得太皇太后心意吗?”
  何子衿道,“永福大长公主虽是太宗皇帝嫡长女,不过,听说她的生母胡皇后乃是死后被太宗皇帝立为皇后的,用咱们民间的话说,就是死后扶正的。太宗皇帝的原配皇后姓褚,长泰大长公主是这位褚皇后的女儿,所以,在慈恩宫论起坐次来,纵永福大长公主年岁较长泰大长公主略长些,但,她是排在长泰大长公主之下的。要说太皇太后那里,除了曹太后这实在是招了太皇太后嫌的,不过,上遭永寿宫之事曹太后认了过错,太皇太后待曹太后一如待苏太后。太皇太后那里,委实看不出这位娘娘心里到底喜欢哪个还是厌恶哪个?”太皇太后的心思,反正以何子衿的眼光来看,那真是看不出来的。
  阿念寻思道,“永福大长公主的夫家已是没落,长泰大长公主的夫族便是永安侯府,永安侯府虽只是侯爵之位,但论显赫,今唯一能与永安侯府相较高下的,就是陛下将来的妻族柳国公府了。”
  何子衿道,“诶,你说,长泰大长公主夫家比永福大长公主的夫家更加显赫,那曹家怎么不与永安侯府联姻啊?”
  阿念想了想,“要是永安侯府愿意,倘我是曹家,再不能拒绝的。如今未与永安侯府联姻,可见永安侯府并无此意。”
  何子衿低声道,“其实,叫我说吧,太皇太后虽一向待人公正,可想想,便是圣贤也该是有喜恶之心的。我进宫虽不多,但每次进宫,苏太后必然在慈恩宫服侍。宫里两位太后,一位虽非陛下生母,但恭敬孝顺,另一位是陛下生母,先前诸多过失。我想着,再公正的人,纵面儿上不表露出来,心里到底得喜欢这恭敬孝顺的。只是一样,太皇太后如今显位,可太皇太后毕竟老了。你想想,如永福大长公主愿意与曹家联姻,难道不是图谋以后吗?陛下,毕竟是偏心生母的。”
  阿念冷哼,“曹家!哼!曹家!”阿念与永福大长公主无冤无仇,但与曹家、寿婉大长公主一系可是很有些私怨的。
  何子衿想到自家的政治立场就有些为难,不为别个,依阿念的政治态度,阿念虽然没有很明确的政治立场,当然,阿念这样的小官儿,有没有政治立场也是不影响大局的。但,依阿念本身的倾向,自然是希望陛下安安稳稳的亲政掌权。偏生,他家又与曹家很有些摩擦,何子衿担心的不是现下,而是将来啊。
  阿念并不担心,何子衿看阿念的样子,阿念似是有什么主意。
  阿念的主意很简单,他只是与小唐大人越走越近罢了。阿念很有自知知明,他不过四品小官儿,都够不到帝都权贵圈儿的边儿,阿念自己说干掉曹家,那是发梦。与其如此,就不如跟着更有实力的人,譬如,唐家。
  阿念与曹家有矛盾,小唐大人则是与曹太后有嫌隙,而且,两家相交久矣,简直再没有这样合适的天然同盟了。
  阿念这样的选择,很是出乎何子衿的意料之外,要知道,唐家虽然与曹家有隙,但,唐家是太皇太后的铁杆支持者,这也是事实。何子衿说起此事时,阿念道,“我先时的确是以不大恭敬的心思忖度过太皇太后,其实,说句老实话,满朝文武大臣,那样想的可不在少数。只是,姐姐别忘了,先帝对我的交待是,任何时候都要跟随太皇太后的意志行事。先帝的话说的很清楚啊,何况,论及对太皇太后的了解,难道咱们能比先帝更深?咱们也来帝都这一年多的时间了,我看,先帝这话,当真是肺腑之言。”
  ☆、第485章 帝都风云之三七
  第485章
  阿念的政治倾向终于确定, 这种政治倾向的选择, 很显然是与阿念初到帝都时中立偏今上的政治立场是有些不同的,至于,政治立场的偏移是如何发生的,何子衿其实都有些说不清楚。不过,她与阿念都不是很有政治野心的人, 他们所有的政治倾向的选择,都是建立在要保护好自己小家的基础上的。
  兴哥儿亲事之后, 阿念就与苏家商议起阿晔与苏冰的亲事来。
  阿晔与苏冰的亲事是苏巡抚夫妇亲自定下的, 自打去岁江家来了帝都,苏尚书夫妇也为孙女的亲事把了把关, 对阿晔的评价都不错。如今就要成亲, 苏家刚娶了孙媳, 如今又要嫁孙女,自然是喜上添喜。
  苏老夫人与孙女道, “你爹你娘给你定的这亲事很好,阿晔啊, 是个知道疼人的, 你们又是自小认识, 江家的家风也好。这以后成了亲, 做了夫妻, 更要厮抬厮敬,一辈子和和气气的才好。”
  苏冰含羞听了,道, “祖母只管放心,他是个正经人。我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夫妻齐心,就是好日子。”
  “很是。”苏老夫人十分欣慰,因孙女出嫁就在眼前,苏老夫人每每见了这个孙女都要叮嘱几句。
  苏冰这里出嫁在即,苏尚书给另一个孙女苏凝也定下了一桩亲事,定的是长泰大长公主的嫡长孙。这亲事,先是口头定下的,还要再算了吉日,方正式下定。
  苏冰知道此事,过去向堂妹道喜。
  苏凝羞道,“姐姐你莫打趣我。”
  苏冰道,“哪里是打趣你了,李家公子可是如今有名的俊才,你想想,曹家给闺女定的薛显,虽也是寿婉大长公主的嫡长孙,可薛显那品性名声,全帝都谁不知道啊。李家门风肃正,便是不论李家的门第,这亲事也是祖父用心挑的。”
  苏凝微微点头,“我知道祖父母为我的事没少操心。”
  苏冰笑,“只要咱们过得好,长辈们乐得为咱们操心哪。”
  这就是一夫一妻的好处了,如苏尚书,别看少时就俊美之名传遍帝都,但其为人当真是不染二色,起码成亲后是如此,就守着发妻一心一意,儿女们皆是同母所出,自然亲近。家里孩子们关系也融洽,如苏冰,就对堂妹的亲事很是高兴,并不因堂妹嫁入侯府而心生嫉妒。
  姐妹们很是说了会儿私房话,苏夫人对丈夫给孙女结的这门亲事也很是满意,苏尚书拈须道,“就是这李家小子不如阿晔生得好。”
  苏夫人横丈夫一眼,“做曾祖的人了也没见你稳重些,阿晔相貌是好,我主要是他人品端重。不然,光生得好,不学无术,我也是看不上的。”
  苏尚书附和,“是是是,夫人说的对。”
  苏夫人再横他一眼,笑道,“阿凝这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原我还以为你会在今科进士里给她寻一门亲事呢。”
  苏不语道,“今年的进士,哪里有能看的。”因孙子、孙女婿在春闱上双重失利,苏不语看今科进士榜颇有几分不顺眼。
  苏不语扇骨撑着下巴,静静的出神,苏夫人以为他在寻思什么大事,便未打扰,突然,苏不语来了一句,“阿晔迎亲那日,可得叫他打扮得光鲜些,方不辱没他这帝都双玉的名声啊!”
  苏夫人干脆的挥手撵人,“去!去!这不消你操心,忙你的去吧。”尽想这些无聊事!
  阿晔亲事那排场,那真是兴哥儿与苏二郎俩人成亲时的排场加起来都不如阿晔这个。倒不是江家特意给阿晔弄的偌大阵势,实在是,阿晔靠颜值出名,他这帝都双玉要成亲,简直是半城人出来围观。双胞胎跟着大哥迎亲,看这前后左右都是人,一个劲儿的担心,“可不能误了吉时啊。”
  还是苏家人有经验,苏不语朝帝都府借了五百兵甲,将阿晔迎亲的路给清理出来,阿晔这才平平安安的到了岳家。苏不语笑眯眯地,一幅过来人口吻,“你这算什么啊,想当年我成亲的时候,那真是,倾城出动,寸步难行啊。”
  苏夫人笑,“你都年老色衰了,便别提当年啦。”看着阿晔这俊美生辉的小模样,实在是越看越喜欢。
  因阿晔生得好,都没怎么受为难就接到了新娘子。
  双胞胎则想着,等他们成亲时是不是也要托人借些甲兵,不然,他俩会不会也像大哥这样人山人海的围着看,接不到新娘子啊。
  双胞胎一幅严肃模样,苏不语逗他俩,“你们大哥成亲,你们得高高兴兴的才好啊。”
  双胞胎道,“苏爷爷,我们高兴着呢,就是担心以后娶媳妇,不知道往哪儿借兵去。”
  苏不语给他俩逗的大乐,与他二人道,“这无需担心,到时我帮你们借。”
  二人连忙谢过苏爷爷。
  有双胞胎逗乐,苏家送孙女出嫁的伤感也少了许多。
  阿晔将媳妇迎回家去,还特意交待妹妹一声,“陪你嫂子坐坐。”
  宫媛已是出了月子,就在新房安排新人坐床一应事宜,闻言笑道,“行了,你就放心吧,我们与阿冰再熟不过的。”在女学时,大家都是同窗。说得新房的女眷们都笑了起来,阿晔摸摸鼻梁,再看媳妇一眼,出去敬酒了。
  成亲无非就是图个热闹喜庆,在这一点上,江家是完全达标的,喜宴结束,阿晔被送回新房时,都醉的神鬼不知了。
  待送走最后一拨客人,阿念与子衿姐姐上床休息时,时已近二更,夫妻二人却是没有丝毫睡意,何子衿道,“我总觉着,阿晔出生似乎还是昨儿个的事,这一晃眼的工夫,他就娶亲了。”
  “是啊,小时候瘦的跟只小猴子一样,我成天担心,就怕他早夭。”
  “呸呸呸!别胡说,我早给咱们阿晔算过,长命百岁的命格。”
  “我知道。”阿念回忆着儿子自小到大的事儿,明明是十几年的光阴却短的仿佛一瞬,阿念道,“从此就是大人了。”又说,“要是边儿上有合适的宅子,姐姐你留意着些,三四进的都可。”
  “做什么?”
  阿念道,“儿女长大,说快也快,双胞胎这也十一岁了,再过六年,也到了成亲的年岁。孩子们长大,早晚有分家另过的一日。看义父家就很好,阿朱阿丹在后面的宅子住,住的不那么挤,关系也好相处。”总之一句话,长子刚成亲,阿念这有远虑的爹就开始算计着给儿子们分家的事了。
  何子衿想了想,道,“这也好,我慢慢留心,倘有合适的宅子,先置下两处,纵咱们不住,暂且租出去也有些租子可收。以后分家时,三个兄弟一人一套,也一碗水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