缔婚 第71节
  项宜看了看窗边的男人,见他这才将窗子关了起来。
  接着,他又叫了水。
  项宜眼帘微微煽动,又在男人挺拔的背影上看了一息。
  仆从早就准备好了,假意的一番忙碌过后,房里才终于静了下来。
  项宜见男人这才回了帐中。
  两人相对静坐,项宜下意识不太自在,谭廷轻叹。
  不过这番终于是说清楚了。
  念及杨蓁今日着了凉,谭廷轻声叫了妻子。
  “睡觉吧,好吗?”
  不熟悉的香气退去,房中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安静,似乎安静里夹带着些许祥和。
  项宜轻轻点了点头。
  一直小心看着妻子的谭家大爷,才终于安了心。
  ......
  翌日杨蓁已经好了,项宜去秋照苑的时候,见她又活泼了起来,全无病态。
  赵氏许是知道了昨晚正房叫水的情形,今日一分也不让项宜忙碌,反而主动揽了几件差事料理,让项宜好生歇着。
  项宜不由有想到昨晚谭廷说的不急于子嗣的话。
  她垂眸默然......
  因着赵氏的帮衬,项宜清闲了不少,她寻了萧观打听了一下,听说昨日陈馥有的人手没有来城中搜捕,放下心来。
  但想到昨日谭廷同她说起的杨木洪的事情,又觉得有必要跟大哥提个醒。
  她请了萧观帮忙。
  “萧护卫可否替我去书房同大爷说一声?”
  萧观苦笑。
  这若是旁人家的夫人,这等事情定然直接同自己的夫君说了。
  但他们这位夫人,轻易都不会来大爷在外院的书房。
  萧观怎能看不出来夫人待大爷的客气疏离,只好应下了这桩差事。
  只是他到了书房,就见大爷没什么好神色,可夫人托他的话他也不能不说,只能苦着脸上了前,把话说了。
  说完,见大爷脸色更加不好了,瞥了他一眼,仿佛是没听见一般,皱着眉继续着手里的事情。
  萧观被晾了足足一刻钟,才见大爷头都没抬,不耐地“嗯”了一声。
  萧观终于松了口气要走的时候,又听见大爷说了一句。
  “着意夫人的安危。”
  “是。”
  萧观连忙应下,陪同项宜去了一趟顾衍盛藏身的偏僻院落。
  小院一如往常,但秋鹰请项宜进了房门,才发现房中多了一人。
  此人年近半百,头发花白,满身的沧桑与仆仆风尘并在,脸色发黄,似乎还受了伤。
  项宜见了此人便晓得了他是谁,此人也在看到了项宜时,连忙同她行了礼。
  照理,他不必同项宜行什么礼。
  不过项宜也晓得,他行礼的人其实不是自己,而是清崡谭家。
  顾衍盛见杨木洪这般态度,也略感意外。
  从他昨日将杨木洪接应到清崡县城,这位老同知便有些神思恍惚。
  今次见了项宜这般,顾衍盛也禁不住笑问了一句。
  “听闻杨同知从前同谭氏先族长一道,在凤水一起做过事,难道同谭氏还有过交结?”
  杨同知见他问了,苦笑了起来。
  “不瞒道长,万万称不上结交。”
  他直言,“是老朽的一段恶缘......”
  顾衍盛挑眉,项宜却并不避讳地向那杨同知看了过去。
  杨木洪念及往事,褶皱纵横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悔意,他上前一步,到了项宜身前。
  “今次老朽既然来了清崡,便没有遮掩从前过错之意,我有封信,还请夫人务必转交给谭家大爷。”
  他说着,脸色肃然。
  “谭家可以不原谅于我,但是却不能不小心自身!”
  话音落地,项宜讶然。
  ......
  谭家书房。
  项宜一走,谭廷便禁不住去看外间的日头。
  他总觉得分明已经过了许久,可天上的日头似是被妖道施了妖术似得,半晌未动分毫。
  男人叫了正吉一声,“去把那绘了洋人的怀表拿来。”
  那物件据说比看日头精确许多......
  但这话说了,他又道算了。
  那表中洋人妖里妖气,不看也罢。
  他道,“房中太闷,出去转转。”
  正吉不知大爷这都是些什么路数,只能跟着他转了转,自书房向外,没几步就转到了门前。
  可巧他们刚定下脚步,夫人和萧观回来了。
  正吉再抬头看自家大爷,只见大爷神色俱缓和了下来,似开春回暖的风一样。
  谭廷细细打量了自己夫人一眼,见她神色没有什么离开那地的不舍,反而有些急匆匆回家的样子,眸色又是一番柔和。
  不想她开口便道。
  “妾身可否与大爷往书房一叙?”
  书房叙话?
  这话一出,谭廷愣了一下。
  ......
  外院书房,正吉上了茶退了下去,项宜便将一封信放到了谭廷的书案上。
  “这是杨同知给大爷的信。”
  谭廷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
  谭家没有去报复那杨木洪,已经是仁至义尽,此人还敢再来清崡,还敢给他递信?
  谭廷见了便心生不耐。
  他一时间没有打开那信,只是皱着眉头盯了几息。
  项宜见状,也晓得他心有芥蒂,只是杨木洪所言着实令人想不到。
  她不由地又道了一句。
  “那杨同知心有悔意,他早就写好了这封信,是确有些事要同大爷讲明。不管他从前如何,大爷先看了信再说,可好?”
  她这态度同往日再不一样,谭廷见妻子如此,是再舍不得不给她这个面子。
  他心里虽觉得那杨木洪小人做派,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可还是打开了这封信。
  只是这么从头到尾地扫了一遍,谭廷一下就冷笑出了声。
  项宜见他冷笑起来,惊讶了一下。
  谭廷直接将信推给了她,“夫人看看,此人都说了些什么。”
  信不长,项宜没几息便看完了。
  除了杨木洪在信里对谭家的悔过,他只说了一桩事。
  那便是当年谭廷父亲谭朝宽的死,他认为并不是个偶然。
  彼时他虽然心中愤愤不平,但不至于要在那鼠疫的紧要时刻,挑起世庶争端,他比谁都希望庶族百姓能尽快得到救治。
  但却有人告诉他,京里来的药方有问题,更有几个最先吃了那药方的人,当真发病死了。
  眼看着那药方马上就要被谭朝宽普及开来,他只觉这是一场杀人害命的阴谋。当地的百姓信赖他出身寒门,他却不能眼看着他们被毒害死,于是连夜将新药方有毒的消息传了出去。
  他本无意直言这毒药方,是世族迫害庶族所为,但话传出去根本由不得他控制,成千上万的庶族百姓一下就闹了起来。
  他们都是些无依无靠的穷苦百姓,如何对抗的了占据这世间财富地位的世族,可谁又想就此葬送性命呢?
  当时百姓间转瞬恨意滔天,已经是杨木洪所不能控制的了。
  但他当时也有些红了眼,信了那些话,直到谭朝宽派兵前来镇压,又亲自带着人服用那新药方,证明无毒之后,才有些意识到此事不对。
  可鼠疫因为这一闹越发厉害了,他一时管不了许多,但等到鼠疫压下,他想要寻谭朝宽说清此事的时候,谭朝宽竟然也身中鼠疫,且一病不起,不日撒手人寰。
  杨木洪这才晓得他虽然也是世族出身,甚至还是一族之长,但却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是迫害庶族的恶人,反而是个清明好官。
  这认知令杨木洪一时间悔不当初,可谭家人却再不肯听他所言,在他来了清崡之后,直接被谭家人打了出去。
  杨木洪深感愧疚,干脆辞官还家。
  就在他准备悔恨地过完这一生的时候,江西舞弊案需要人帮衬,顾衍盛的人寻到了他。
  他自然是要帮衬的,可却在这其中,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前来追杀他的人里,恰恰就有当初在他身边,暗中告诉他那药方有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