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 第77节
  邝医生没有问下去,晨来松口气。
  “上次来说想恢复运动?”邝医生换了个话题。
  “对,可是这个周太忙了。下个周开始试着恢复,就恢复到以前的强度,一周三次。”晨来说。
  “你运动很拿手。”邝医生微笑。
  “是呀,以前做学生的时候不就很喜欢运动,有空就打球的。”晨来想了下,“那时候我们系女篮,我是主力呢。不过也真的很久不打球了……那年在西南一个县城医院呆了几个月,倒是也组织过女医生和护士打球,每周末都打。”
  邝医生点头。
  晨来从躺椅上坐正了,捋了下身上这件红裙子的纹路。其实她来了就很注意不要留下压痕,而邝医生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只是不动声色——躺椅太舒服,晨来抗拒不了这诱惑,躺下来就没怎么挪动过。
  “我觉得我现在有点太瘦了,打球对抗肯定不行。”晨来有点懊恼地说。
  邝医生看了下她那纤细的腰和鼓得恰到好处的胸,笑了。“觉得精神好、有劲头就不错。”
  “这倒是能达到。”晨来说。她看着邝医生,“我上回跟您说过,我离开美国那天的经历?那天我哭的事?”
  邝医生点头。
  “最近也经常想流泪。可是总觉得,除了因为我妈妈生病、康复,其余都是些并不怎么值得流泪的事。偶尔看见我家院子里的老猫,我都觉得‘它一直活得这么自在真好啊’,眼睛就湿乎乎的。”
  “不用担心值不值得。有些事是自然而然 。像不饿,就不一定非要吃饭。”
  “这我懂。”晨来笑了。她看了看时间,“我到时间走了。”
  “可以再坐一会儿,我今天没有其他的约了。”邝医生说。
  “我可不能让您加班太久……而且我下面有约嘛,还我想出去的时候慢慢走。”晨来指了指外面,“这么好的景色。”
  邝医生笑,看着她明朗的笑容。“我觉得你不太需要我了……当然我欢迎你随时来。”
  “最近有空或者有需要我都会来的。我提前预约。总觉得每次在您这儿呆一会儿,什么不说我也会舒服很多。”晨来说着站起来。
  随着裙摆瀑布般落下来,邝医生的眉毛整个都扬了起来。
  晨来看到,微笑。
  “你这个反应,真是让我自信心倍增,邝医生。”
  “难以抗拒。难以视而不见。”邝医生笑道。
  “其实我今天有点儿紧张。我姑姑特地给我收拾的发型呢……很久没有跟谁认真吃顿饭……或者约会了。”晨来说。
  是很久、很久了。她看着邝医生。邝医生知道的。
  “认真生活就可以了。”邝医生说。
  “您说得对。下周见。”晨来说。
  “下周见。”邝医生送晨来出来。
  晨来跟护士打过招呼,走出了诊所。
  这条两边都是古老银杏树的胡同风景很美,她慢慢走着,脚步轻盈而有节奏……走出胡同,她看到自己约的车子已经到了,忙上车,把目的地告诉了司机。
  车子穿梭在傍晚的街巷里,速度并不快。
  待来到餐厅门外,车子停了,她一脚踏出车门时,忽然觉得原本有点紧张的心情,竟完全平静下来了似的。
  她走进餐厅,立即有衣着整洁的经理过来询问有没有预约。她轻声说是罗焰火先生预约。经理告诉她罗先生已经到了的时候,她略有点惊讶。
  此时六点一刻,她已经到得算早。
  但想到罗焰火昨晚说早点晚点都没关系,那么他今天时间弹性应该比较大了……她走在经理身后,跟她穿过大厅,往包间走去。
  她们先经过一个很小的日式庭院。这庭院很小,四四方方的,周围小小的雅室里此时都已经有客人,只有一间雅室的竹帘是卷起的,于是她就看到罗焰火坐在小桌边,正低头看着什么……
  罗焰火面前放着一些散碎的文件。
  他看一样,收起来一样。
  他今天下午都没有事,过来得早些,坐下来处理些文件,倒也好打发时间。
  他抬腕子看看表,随意地瞥了眼庭院里,目光停住了——走在经理身后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子娉娉婷婷走来,正抬手轻轻拂了下腮边翘起的卷发。因为发型变了,他一时竟没认出来那是蒲晨来。
  * 作者最后修订时间:2021-04-17
  作者的话
  尼卡
  04-17
  各位,明天仍然两更。上午那更可能晚点,大家午后再刷新。大家晚安。
  第六章 美丽的夜晚 (十三)
  尼卡2021-04-18
  罗焰火将手边的文件收了下,放到桌角,起身将外衣穿上,正要推开拉门,听见有人叫了声“晨来”。他动作一顿,站下来,慢慢扣着衣扣,看出去——晨来先往这边望了一眼,抬手轻轻跟他示意,才回过头去看身后。后面进来的三女三男,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很有点眼熟的女子。他细看,认出来是谁,脚步顿了顿,从容地将衣扣系好。
  晨来原地回身,看向北川。她稍有点慌乱,忍不住又抬手拂了下耳边的卷发。北川发现她这个小动作,立即就笑了。
  她走过来,不住打量着晨来,嘴里一连三声“wow”送出去,她的同伴们也都站下来,站成一排看向晨来,微微笑着。
  眼前的美人一头自然的波浪卷,随着步幅和微风轻轻晃动,身上的红裙色泽明艳,在这四四方方、有着雅洁而素淡布景的庭院里,像春日里初绽的一朵茶花,真美极了——然而这一切跟她脸上明媚的微笑比起来,又似乎是微不足道的。
  北川过来,笑着拥抱晨来,自然看到了不远处刚刚推开拉门走出来的罗焰火。她是微微一怔,见罗焰火换了鞋子走了出来,才完全确定他就是跟晨来共进晚餐的对象……她放开晨来,看着她的眼睛,无声地问:“私人飞机?”
  晨来笑出来,向北川身后的各位轻轻点了点头,听见脚步声,回头见罗焰火走过来,虽然有点意外,他竟要过来打招呼,但这也像是很自然应该会发生的事,于是轻轻侧了下身。
  北川大方,微笑道:“不用介绍的,虽然跟罗总不算太熟悉,可也经常碰面——罗总,晚上好。”
  “晚上好,白医生。”罗焰火同白北川握手,客气地说。“等下一起坐?”
  北川微笑道:“我们包间在里面,而且我们人多,吃饭同时还要开个小会,就不打扰了。”
  “那好。下次有机会的话。”罗焰火说。
  北川看看站在一旁的晨来,微笑点头。“那不耽误你们。”她说着跟罗焰火一点头,从晨来身边经过时,拉了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晚点儿找你——今晚不通电话不准睡觉。”
  她带着一行人走开了,庭院里只剩下晨来和焰火两人。
  晨来被北川逗得嘴角还挂着微笑,因此看向罗焰火时,脸上的表情非常明亮。罗焰火顿了顿,没出声,也没立即请她进雅室,反而是她先轻声问:“我们进去坐吧?”
  罗焰火转了身,请她先走。
  经理在前面先替他们推开了拉门,晨来走上平台,进门前将鞋子脱了下来,回身并排放好。她今天特地穿了双芭蕾鞋,走起路来非常舒适。
  罗焰火进了房间,请晨来坐。
  他跟着在她对面坐下,先问了下自己可不可以把外衣脱了。晨来看看他,点头。他一边脱外衣,一边示意经理将菜单给晨来。
  晨来接了菜单,微笑道:“这儿我不熟,不过知道有一款鹅肝寿司很不错,今儿有吗?”
  经理点头,轻声说:“罗先生昨天特地交代过。”
  晨来看看罗焰火,见他此时只穿了件白衬衫,手按着菜单却没打开,听见这句话,点了点头,便跟经理笑道:“我一直想来尝尝这一道,有这个就 ok,其他请罗先生点。”
  “其他的随意吗?”罗焰火问。
  晨来点头,“我不挑食的,而且也很喜欢尝试新鲜口味。”她说着,将手袋放到身边,拿了盘中的湿毛巾展开来擦擦手——手心还是有点湿润,擦来擦去,仍是湿润……她看着他,听他轻声跟经理交谈,这一样那一样点了一会儿,最后要了两样清酒,转眼看她,特地解释一句说有一样是新酿、还有一样是店里最负盛名的,可以都试试。她点头。等经理确认了下点单的内容离开,她再看他,发现他始终没有把菜单打开。
  她微笑。
  他发现,将菜单推到一旁,说:“常来,所以对什么季节该有什么差不多都记得的。”
  她点头。
  她的手机在震动。她听见,微微皱了下眉。罗焰火示意她接电话,“没关系,你随意。我正好出去一下。”
  他说着起了身。
  “不好意思。”晨来说着摸出手机来,看是遇蕤蕤的来电,接起来,听见他喂了一声,问她今晚回不回宿舍。她说:“回去的。但是几点钟我不能确定……这会儿我不太方便长时间通电话,蕤蕤。我们晚点儿聊行吗?”
  遇蕤蕤顿了顿,说:“好的。”
  晨来松口气,挂断电话。停了停,忽然很想将手机关掉。但这是不可能的。于是她仍将手机保持原样,放在了手袋上。
  罗焰火还没有回来,雅室内很是安静。她托着腮,看向庭院里——这会儿起了风,院子里的罗汉松静静地立着,岿然不动……她觉得那圆头圆脑的松树都有点可爱。
  这时门被推开,经理带着侍应生来上菜。罗焰火也走了进来,坐下时跟晨来道了个歉,说刚刚在外面遇见朋友,耽搁了一会儿。晨来点点头,注意力被那道鹅肝寿司吸引住,罗焰火看见,笑笑。
  晨来刚好抬起头来,看见他嘴角的微笑,忍不住轻轻抿了下嘴唇。
  罗焰火示意她先吃,拿起酒瓶来给她斟了浅浅一杯。
  晨来当然没有那么不客气,果然先捡自己最感兴趣的先动筷子。她端了酒杯,轻声说:“还是要谢谢你帮忙,我才能第一时间赶回来见我母亲。”
  罗焰火轻轻碰了下她的杯子,“谢谢那场暴风雪。”
  晨来听了,忍不住笑起来。
  罗焰火侧了下脸,啜口酒,拿起筷子来夹了块鹅肝寿司给晨来,“试试。”
  晨来只浅浅喝了一点点酒,罗焰火问她是不是不喜欢。她咬了寿司,忙咽下去,犹豫了下,说:“我……其实,发誓今年不喝酒了的。”
  鹅肝寿司外酥内嫩,加上米糠油的香味,在嘴里散出非常复杂的味道,但总得来说,就是鲜香甜糯……这简直是足以把人从尘世的烦恼中挽救出来的美味。
  她脸上露出非常满足的神情,因此也没有注意,罗焰火听了她刚刚那句话,已经忍不住要大笑了。
  罗焰火又啜了口酒,才问:“为什么呢?”
  晨来把剩下的半颗寿司塞进嘴里,红艳艳的嘴唇沾了一点点油脂,亮晶晶的,随着她嘴唇的蠕动,闪闪发光……她咽下去,才咕哝着说:“就是……不想再惹事了嘛。”
  罗焰火笑出来,把酒杯里的酒全喝光了。
  晨来拿了酒瓶,替他满上。
  罗焰火开始要拦住,但看着她这不熟练的动作,微笑,“你是不是基本上不参加酒局?”
  “嗯?”晨来拿着小酒瓶,想想,点头。“对。很讨厌应酬。而且尤其讨厌,如果有女性在场的场合,即便是有服务生也好像要变成替人端茶倒酒的那一个,不然就成了不懂事的人。”
  “你不用给我倒酒的。”罗焰火说。
  晨来晃了下酒瓶,说:“可是这会儿我没觉得不愉快。而且,没拿你当那类人……我脾气很坏的,有过几次酒局上不愉快的经验,马上翻脸走人。然后传闻里,我就成了更坏更古怪更不易相处的那种人。”
  罗焰火笑笑,没出声。
  “觉得我不懂人情世故吧?”她问。表情是一点儿都不在乎。
  “没有。有时候,是太懂了,也太清醒,不做,只是懒得做罢了。”罗焰火看她虽说了不喝酒,还是又浅浅地来了一小口。这一小口近乎于“舔”,像小猫一样……待她放下酒杯,他替她换了只杯子,斟了另一种清酒。“试试这个。这个更柔和一点,不过后劲儿有点大。你真的只能试一试。”
  “好呀。”晨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