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旁边的副官拉扯了鲁将军两把,小声提了好几句:“鲁将军、这是人家的家事……”
  “君子事无不对人言,将门事无不任人亲,”鲁将军不收敛反而高声反问:“还望江公子如实示下,末将等也好安心!”
  江俊莞尔一笑,眯着眼睛看向鲁将军:此人鲁姓,单名一个行字。人都说人如其名,鲁行行事稳重倒是半分也不鲁莽。
  “鲁将军!”
  众人瞧着江俊的笑看不出什么门道,只忙着去劝鲁行。
  倒是江俊止了众人,摇摇头道:“鲁将军问的在情在理,也是在下的疏忽,只以诡道之术不宜与众人说罢了。”
  “鲁将军不知道罢?”江俊顿了顿又看向众人,才道:“那庐州都指挥使耿鑫,乃是家父的门生。昔年校场点兵,也是家父一手提拔,将此人送至三品要员之境。”
  锦朝地方行三司分权制,都指挥使司统率地方军,为地方最高军事机构,都指挥使如同一省的最高统领,能调全境之兵。
  “方才我所说的布局,只关乎于夜城这边兵力的部署,并没有提及如何诱敌。所以——家父眼下应当正在庐州,奉劝那位指挥使耿鑫诈降,诱使龚安固前来此地。”
  江俊笑着解释完,看向鲁将军的时候神色坦然,不闪不避,更是对旁边在场的众人赞了鲁行的直言不讳,说军中正需要这样的人来正行。
  对江俊所言,鲁行相信,他拱手对着江俊一拜:“江公子父子齐心,对王爷和公主如此用心,倒是末将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江公子大度,末将当用头等功来换!”
  “好!”江俊声音洪亮地赞了一句:“有鲁将军这句话,我也相信我们此战必定旗开得胜!”
  随机应变,临危不乱,大将之风。
  凌武站在同嘉公主身边看着江俊,眼里闪着明亮的光,待江俊说完,他便站出来对众人说道:“诸位若无异议,便按此计行事,三日后夜城浅滩,便是你我百岁后的不世功绩!”
  众将领命纷纷起身欲行,门口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清脆响亮的声音:“天既行不义,王爷公主举义讨贼,怎能少了嫠家?”
  江俊听不懂什么是“梨家”,但扭头一看见那门口女子头戴红头巾、手持一面蓝色大旗,旗子上隐隐约约有个“丘”字,便知此人是谁。
  他心中一喜,倒还真没想到,这人竟会出面相帮!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无烟名字的铺垫到这里才收,咳咳tat我想你们已经记不得了_(:3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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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我家以外的地方都好热呀,嗨呀,好热!
  嫠家=未亡人=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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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拉开架势再打一场:p
  另外我怎么感觉我开始日更你们就开始养肥我了,我也要坐地打滚哭唧唧了——/(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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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的感谢攒着之后一起发,因为其实这是存稿君呢)
  第108章 将军威武108
  四月十四日, 春末夏初的江南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雷雨。雨滴子打在青瓦上发出铁豆子落在玉盘上的噼啪炸响, 屋檐上垂坠下一条条不断线的雨帘。
  龚安固负手站在江南总督府大堂前,看着阶下倾盆的大雨。
  蒋晖被革职后,新任的江南总督要从两广调来。自两广北上江南还需十日,而眼下的江南战事则陷入了前所未有之困局:
  朝廷歌功颂德的邸报传来了一份又一份, 都说大将军龚氏讨逆有功,收复失地,重新夺回了江宁城, 将叛贼逼退到尘湖以东的小小夜城, 还了江宁百姓一个太平。
  可实际上, 龚安固知道,这江宁城他攻下来倒还不如不攻。
  打仗如同下棋,把握时机必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掌握先机。先手局优势尽显,后手局容易陷入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尴尬境地,正如如今的他和江南讨逆大军。
  江宁城北的那场突围实则诱敌, 同嘉公主求的还是夜城那块易守难攻的高地:叶城以西有巍峨高峻的横塘岭,东面又有龙剑岭与之遥相呼应, 两面环山而一面临不复溪, 是个典型的兵家必争之地。
  若非是中了江宁城北诱敌深入的戏, 而军中士气低迷、军心不振,龚安固绝对不愿意轻易放弃叶城这块领地。
  幸运的是,军中下层行伍士兵虽然极其畏惧同嘉公主的所谓“亡灵士兵”,但罗高驰不愧为军中一员虎将:自他们入住江宁城以来, 便连日请命戴罪立功,要任先锋去攻那叶城。
  叶城,当然要攻。
  但此事急不得,若从安闾县走陆路大军压境过去,则需要翻过叶城背后的山岭,大军位于低地上,若城中守军以滚石击打,损失极大。
  若取道水路,则战船必定会经过那水道狭窄的不复溪。
  狭窄水道最易设伏击,行军打仗尤其要避开这些险要之地。这个道理浅得很,龚安固明白,想必同嘉公主那边有智囊团无数、更加明白。
  所以龚安固在等、在想,到底要出什么奇兵,才能重夺叶城。
  阶前的雨水太大,水道来不及吞咽便叫大水漫过了第一级青石台阶。龚安固眯着眼睛看那水面上泛起的层层涟漪,一抬头,正好看见踏水而来的张晖。
  张晖为江南水师总兵,他自小生在江南,由王璜一手提拔起。对龚安固这样的朝廷大员有几分看轻,且王璜等在江南结结实实打了几场胜仗,不似他——好像总依仗着兄长、胞姐来“伪造”一份功绩。
  兵将行军,最忌离心。
  奈何在水战上,龚安固确实比不上王璜和张晖。眯了眯眼睛,龚安固告诉自己,他是江南讨逆大将军、是五军都督府中的前军都督,御下少说千军,自然有容人的本事。
  所以他不生气,也能够容忍王璜和张晖在“有限范围”内的忤逆。
  恰若今日,龚安固给全军的命令是休息整军,王璜却偏说雨天练兵正好得宜,带着江南水师的数十万精兵驾战船上了尘湖练兵。
  张晖似乎是从尘湖岸侧回来的,他虽打着伞,但全身都已湿透,又被大雨迷了眼、全凭一股冲劲朝着大厅这边来。龚安固下意识地朝右边让了让,却不料张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龚安固!随我来!有天大的好消息!”
  龚安固没计较这位水师总兵对他直呼其名,只皱了皱眉后退一步,下意识运了内劲、没叫张晖直接将他拖入大雨里:“什么好消息?”
  他不咸不淡地问,显然不怎么相信。
  张晖拉了两把没有拉动,皱了皱眉,换了只手一摸脸,才一惊一乍地说道:“真是好消息!那庐州巡抚带着都指挥使前来投诚了,说是愿意归顺我军。”
  “庐州都指挥使?”
  龚安固眯了眯眼睛,他偏着头想了半晌,嘴角慢慢地擒上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人在哪?”
  “当然是在我们的勇义号上!”张晖说得理所当然:“庐州巡抚说江南战乱,到处都有盗匪,他们是取道仁愁河从水路过来的,一看勇义号,便先靠了过去,将军命我来找你。”
  “怎么叫‘找’?”龚安固身边的副将听不下去了:“我们将军到底是正一品的大将军,你一介小小水兵,怎敢如此无礼?”
  张晖一愣,翻了个白眼看了那副将一眼,只松了手看向龚安固:“你就说你去不去吧?反正你不去我们王将军也可以带领水兵们水上作战的。”
  龚安固还没说什么,那副将却直接瞪了眼睛:“张晖!你这忤贼!莫说是你,就算是王璜也不敢对我们将军如此说话!将军在阵前有先斩后奏之权,杀了你和王璜,又有什么不可以?!”
  “杀了我和将军?”张晖嗤笑一声:“就凭你们几个,也带得动江南水师二十万大军?呵——莫说是你们,就算是陛下亲临,那些水兵也只认我们王将军!”
  “杀了我们?”张晖竟然还勾了勾嘴角,耿着脖子往那副将身边凑了凑:“你来呀?我倒要看看,杀了我们,那二十万水兵阵前哗变,这江南、到底还属不属于你们这群京城来的陆军!”
  副将被撩得火起,当即就“蹭”地一声抽出手中的长剑,想要砍了张晖。
  “能阵前杀人的是我不是你,”龚安固面色不动,却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就夹住了副将的剑锋,轻轻一弹,那柄剑便移了位:“我都没有生气,你同他计较什么?”
  副将一愣,继而愤然收剑,狠狠地瞪了张晖一眼。
  张晖小人得志地撩起一个自得的笑意,扭过头去也不爱搭理这满座从江南来的将兵。
  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江南,龚安固确实有些无奈的时候。
  不过,他倒是想去见一见这位前来投诚的庐州都指挥使。于是,他同张晖点点头:“张晖兄弟带路吧?我同这位指挥使也有些交集,到时候若真用水战,还需张兄弟你们多出力。”
  张晖见他如此隐忍,心里更是看不起他,不过来前王璜早早交代过让他不要惹事生非,所以张晖也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撑起伞,要带龚安固冒雨回去。
  龚安固看他那样,嘴角微微一笑,只道:“张兄弟,你可要撑住了伞,我这边——多有得罪了!”
  张晖一愣,紧接着就被人一把拦腰扛起来,他慌乱之中伞坠落在地,他刚刚想要开口打骂,却发现眼前的景象飞快地朝着身后离去。
  大雨之中,龚安固的身形如同一道利刃,直接劈开了天地间垂坠的雨帘。
  他赶过来已经用尽了全力,但是还是被淋得浑身湿透。但龚安固扛着他一个大男人,冒雨前行,却根本没有淋湿一丝一毫——其内劲之深,当真惹人侧目。
  了解到这一点后,张晖看龚安固的眼神,倒是多了几分敬意。
  从江宁城中飞身到了渡口,也不用船家横渡,龚安固给张晖表演了一次什么叫“水上飘”的神奇技艺,一跃登上船头的时候,还险些被水兵们当成是贼逆。
  张晖直率而王璜老道,远远看见龚安固来了,他立刻亲自相迎。
  也不管龚安固是怎么来的,只是连连上前来,说了一箩筐子道歉的好话,给足了龚安固面子,更是亲自引着他到了船舱内,与那庐州巡抚和都指挥使相见。
  庐州巡抚龚安固早就见过,迂腐的老头没什么好说。
  到是那位庐州都指挥使看上去丰神俊朗、气度不凡,若潜龙藏于这小小山岭之中。此人龙眉皓骨、长身玉立,身边带着一柄似是女人才用的长鞭,绕城三匝绑在左手臂上。
  “耿大人,这位便是龚安固、龚大将军了。”王璜介绍。
  那耿姓指挥使口唤了龚将军,正欲拜下,却被龚安固突然上前拦住了他长身作揖的双手,动作温和又不失礼貌,却只是挂着笑眯着眼盯着耿氏道:
  “大人姓名,可是姓耿,单名一个鑫字?
  耿鑫有一双桃花眼,听见龚安固如此问,他翘起嘴唇:“劳大人记挂,小可正是耿鑫。”
  “明统廿七年五月九日生人,家住荆州杭县邱成岭,少年丧父而家中有一老母和两位小妹,十八岁从军而投入了江北虎威营内。”
  “大人了解的还真是清晰,”耿鑫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更深:“耿某刻从未听过龚家还有一位尚未出阁的小姐,耿某小门小户,只怕消受不起。”
  “耿大人前途无量,我龚家若有女眷随了大人,将来只怕富贵荣华、享受不尽。”龚安固也不点破,只笑着继续和他打哑谜。
  “龚、舒、段、尹,紫、沈、江、韩,这京城八大家中,龚家可是排在第一,龚大将军这话,小可却不知要从何听起了?”耿鑫状似疑惑地眨了眨眼,求助地看向旁边的王璜和张晖。
  王璜也摸不清龚安固的心思,只是略微出言道:“将军您这是……”
  “耿将军,您也是将门中人,同样的计谋用两次,未免太过小看了我们江南讨逆军吧?”龚安固陡然眯起眼睛,捏着耿鑫的手也微微用力:“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乃是江近天门下生徒!江近天的儿子江俊直接投了逆贼,你如今此番假意投诚,实则是为了与他们狼狈为奸,准备骗我们前去!”
  他陡然疾言厉色,王璜同那张晖也吓得瞪大眼睛。
  庐州巡抚知道耿鑫底细,更是吓得直接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耿鑫。
  耿鑫不慌不忙,看着龚安固突然大笑起来,他也不闪避不逃离,只是点点头道:“龚大将军说的不错,江近天确实曾经是我的先生。而将军所料也不差,我耿鑫今日前来,却有诱敌之计。”
  龚安固眯了眯眼睛,等着他接下来的言语。
  “不过——”耿鑫笑得如同一只偷着鸡的狐狸:“不过——我这诱敌之计,诱的却不是将军你!”
  “巡抚大人素知我底细,”耿鑫接着解释,环顾四周说得十分有道理:“而我同江近天的关系大家只需稍稍打探便可知晓,我没有那么傻,会直接前来这么诱骗将军。”
  “何况——”耿鑫的手往下压了压:“龚大将军不是还知道,我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两个尚未出阁的小妹,耿鑫天大的师恩,也不愿拿家人的性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