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女首富 第229节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眼看着对方要离开了,她才大着胆子冒了一句:“跟你家里人说说,儿女都是当妈的肚子里掉出的肉,再打再骂,还是会心疼自家孩子的。”
  那时候她不同样反对秋萍离婚吗?后来看穿了冯二强的真面目,她照样同意女儿离开房间。
  跟活命比起来,脸面真的不算什么。
  陈嫂子露出了似哭似笑的神色,什么都没说,慢吞吞地走了。
  周高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压低声音问女儿:“她想开了,要离婚了?”
  可是这个问题昨晚她们母女俩就讨论过。
  一个女人想离婚,真的千难万难。
  周高氏叹气:“这姑娘的命可真苦啊。”
  她看着都难受。
  明明是这么好的姑娘,又勤快又和气,咋就碰不上好人呢?哪怕有一个人,能给她搭把手,她也不至于这么无助。
  老太太自言自语:“难怪现在电视上说人家要丁克,不肯生孩子。这生了孩子呀,就是麻烦。”
  如果没有小孩,就是男的不肯离婚,死拖着,跑掉就是了。有手有脚,又不是懒人,还怕养不活自己吗?
  她叨叨完了,顿时悚然一惊。
  哎哟喂,这是咋回事儿啊?她咋老想这些有的没的。不仅让人离婚,甚至连孩子都不想让人生了。可不对劲,家和万事兴啊。
  可是周秋萍的耳朵不多尖啊,立刻抓住了话头:“可不是吗?女人如果没独自抚养孩子的能力,最好别生,不然就是拿自己和孩子冒险。”
  周高氏本能地反驳:“你要求咋这高?照你这么说,都别生了,家家早就绝后了。又要带小孩,又要挣钱养家,神仙啊,咋都这么能呢?”
  周秋萍苦笑:“这是我要求高吗?是社会对女人的要求高。”
  老太太不假思索:“那当妈的把孩子一丢,拍拍屁股跑路的不也一堆呀。”
  别以为乡下没这种事儿。跟人私奔的小媳妇就没断过。偏偏这私奔跑的家里,男的基本还挺老实本分的。别说他偷偷打老婆使坏没人知道,农村根本没秘密,毫无隐私可言。
  周秋萍一愣,点点头道:“是啊,这种事情就看谁心狠,谁能不管小孩。”
  周高氏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咋说呢?搞得好像老实人本分人天生要吃亏一样。
  那也太不对了。
  可她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女儿。因为事实似乎就是这样。
  她都糊涂了,难道人不该老实本分吗?
  她怔神的功夫,已经走出了小区门口。老太太突然间回过神,转头询问女儿:“爆竹拿了吗?”
  周秋萍一愣,旋即摇头:“没,我回去拿吧。”
  两个小丫头要跟着妈妈跑,被周高氏拽住了:“行了啊,祖宗哎,你俩也不怕热。让你妈快去快回吧。”
  现在城里还没规矩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家家户户新店开业都要放的,起码是个意思。
  不过周秋萍没多买,她总担心这东西危险,她自己一个人就能拎过来。中午放两个爆竹意思下,晚上再放点烟花,祈福的意思到位就行。
  她咚咚咚跑回家,拿了装在袋子里的烟花爆竹就往外走。
  出楼道的时候,她差点迎头撞倒陈嫂子。
  她赶紧扶住人,手搭上对方的肩胛骨时,她就一阵心酸。
  这人真瘦啊,瘦的都脱形了。
  明明自己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还眼睛明亮,面颊丰润。因为刚生过孩子,所以满脸都是对生活充满了期待的笑。
  陈嫂子摇摇头,声音也轻轻的:“我没事。”
  周秋萍尴尬,抬脚往外走:“对不住啊,我还有点事要做。”
  陈嫂子却没离开的意思,她拖着足有千斤重的脚,条件反射般追着周秋萍往前走。
  一直走到大马路上,周秋萍才转过头看她,轻声叹气:“其实吧,我在没结扎之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那时候就想我不能再继续跟那个男人过下去。她会杀了我女儿的。那我得逃啊,所以我做生意我挣钱。我就想着攒了钱以后去深圳买房落户口。这样我就能摆脱那个男人了。因为外地人过深圳关需要边防证。”
  陈嫂子的眼睛嗖的亮了,瞬间跟通了电的灯泡一样。她直直地看着周秋萍:“深圳?”
  周秋萍点点头,轻描淡写道:“是啊,后来没用上,也就离婚了。没办法,想离婚带着孩子,只能拼,不拼的话根本没出路。”
  她伸手指着旁边的梧桐树道,“那个时候我天天晚上逮知了猴,就是为了挣钱。没钱什么都别谈,没钱我就是离婚了,我走出去了,我靠什么过日子,我靠什么养活自己跟女儿。那个时候,我阿妈陪着我,抱着两个孩子,大晚上的逮知了猴。我把胶布绑在树上,知了猴爬上来就爬不上去了。我一只只的捡,然后卖给人家。这女人啊,不对自己狠点,别人就会对我更狠。我还能怎样?我咬咬牙撑着往前冲呗。”
  要过马路了,她朝陈嫂子点点头,微微笑道:“不好意思啊,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她穿过马路,周高氏看着陈嫂子的方向,压低声音问女儿:“你跟她说啥了?”
  “我说我那时候为了防止冯家人纠缠我,去深圳买了房子迁了户口。”
  周高氏猛然一惊,活像地下党接头似的东张西望,声音急促:“你你你,你让她去深圳啊。哎呀呀,这个事情可要小心。千万不能让她男人家里知道,不然抓回来肯定要打死的。”
  然后她又开始担忧:“她去深圳住哪儿啊?咱家的房子租出去没有?要不让她先住那边吧。不过那边托儿所收不收人啊?又没户口的。要不要让陈志强给打听一下?”
  周秋萍惊讶地看着母亲 :“你不怕惹麻烦啊?”
  周高氏瞪眼睛:“这是人命,麻烦又怎么了?难不成让她被打死啊?再说咱们小心点,不叫人知道了不就行了。天高皇帝远的,全国这么大,谁知道她跑哪去了。可她到了深圳能干什么呢?去厂里打工吧,她带着个孩子不方便,万一碰上加班或者有事儿,都没办法。有没有能接的手工活呀?就在家里做,到时候计件工资。”
  周秋萍提醒母亲:“那你有没有想过,她跑出去又后悔了,跑回来主动告诉老朱是我们给她提供了房子,告诉她跑到深圳去的?”
  其实刚才她也是一时冲动。
  同为家暴受害者,她知道长期生活在暴力环境下的人,时间久了会自我催眠,认为自己遭遇的一切都是正常的,甚至会下意识地抗拒呼吁她们站起来反抗的声音。对主动伸手帮她们的人,还有人会反过来骂对方,说对方在挑拨他们夫妻关系。
  家暴对受害者的摧残远远不止□□,更严重的是精神。施暴者是魔鬼,受害者煎熬的时间久了,也会人格失常。
  就说今天,只要陈嫂子转过头去找她丈夫告状,自己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社会大环境就是如此,一个人想离婚比登天还难。不管是组织还是长辈,甚至同事,都会拼命地劝,仿佛离婚就十恶不赦了。
  尤其她自己就是个离婚女人,天然就是被攻击的靶子。到时候少不了人冷嘲热讽,自己没男人要了,就想把别人的家给拆散了,也不晓得存了什么心。
  这些,都有可能会发生。
  但她还是说了。
  周高氏直接呸呸呸,惊惶不定道:“我看她不像这种人。”
  可谁能看穿另一个人呢?人这种动物复杂到自己都未必能认清自己。
  老太太鼓足了勇气,自我安慰:“多大点事啊?知道就知道呗。有种他家那个死老太婆过来吵,看我不骂死她!怕她了,缺德冒烟的东西。”
  周秋萍笑着搂住母亲:“好,咱不怕,真敢来闹的话,咱们一块儿骂死她。谁怕谁呀?给她家脸了。”
  公交车到站了,祖孙三代上了车。
  上了车,车子都开出去老远,周秋萍再转过头,才看到公交站台上陈嫂子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变成远远的黑点。
  周秋萍叹了口气,沉默地看着车窗外,五月已经走到底。转眼即将是人间六月天。
  希望从今以后阳光灿烂,所有努力生活的人世界里都不会再有阴霾。
  公交车一路开到纺织路,她们又往前走了大约七八百米远,才到自助餐厅门口。
  苍天啊,这才刚过11:00,不到正常饭点啊,外面怎么已经排起了队?
  看来他们严重低估了现在电视剧的影响力和大家爱凑热闹的心思。
  即便太阳当空照,简直能晒死人,居然都没影响大家排队。
  周秋萍赶紧过去帮忙,让店员速度快点儿。
  徐文文正推着放了冰块的酸梅汤出来,准备分发给大家喝。天太热了,他们怕排队的客人会中暑。
  周秋萍笑开了花,连声夸赞他们:“很好,就是时刻都要有为顾客服务的心。有绿豆汤吗?有绿豆汤的话也发点儿。”
  徐文文摇头:“还在熬着呢。”
  他们不过是试营业罢了,简直可以说是手忙脚乱。
  周秋萍点头:“行吧,先喝酸梅汤,我再弄点水果过来,给大家分着吃。”
  原本已经排得着急的人,拿到分给他们的酸梅汤又听说还有水果吃,顿时心情愉悦起来,感觉真是赚到了。
  周秋萍又安排了服务员过来帮忙收银,让队伍排成两列,总算是加快了大家进店的速度。
  这会儿时间还早,热菜都没出来,餐台上摆放的全是冷饮,糕点,水果,酸奶之类的,唯一的菜就是凉拌菜,什么凉拌木耳,凉拌黄瓜,凉拌海蜇皮,醋泡花生……林林总总,倒是不少。
  有人看着白白的凤爪发愣:“这是什么呀?”
  服务员在旁边笑着解释:“泡椒凤爪您尝尝看,又酸又辣,真的很好吃。如果您不能吃辣的话,那最好不要尝试,味道还是挺重的。”
  那人被激起了好胜心,直接夹了一大堆:“我不怕辣。”
  结果后面用餐的时候他就知道什么是厉害了。
  要知道日历还没走到90年代,麻辣串还没在神州大地一统江湖,江州地区还以本帮菜为主,口味清淡甚至偏甜。没锻炼出来的舌头吃到了泡椒凤爪,那刺激程度简直了。
  可怜的小伙子一边大口喝汽水,一边吃泡椒凤爪,明明备受折磨,却偏偏停不下来。
  周围的人看了都好奇,忍不住跟着尝试,然后到处都是倒吸口凉气的声音。服务员不得不加了两回汽水,好给大家解了。
  周高氏在旁边数着,满意地点点头:“都这样的话,那可真赚钱。”
  一瓶汽水不过2毛5,连着喝10瓶绝对够撑的了。鸡爪也便宜,远远比不上肉。
  这一顿,自助餐厅可不划算吗?
  周秋萍扭过头,囧囧有神地看着阿妈。
  高女士,请不要把你女儿想的这么奸商。你女儿纯粹是因为自己喜欢吃泡椒凤爪,但现在市面上根本没这品种,所以才在店里做的。这样想吃的时候,随时都能过来。
  开饭店吗,这点方便都没有的话岂不是白开了。
  收银台那边起了小小的风波,服务员狐疑地看着一对青年男女带着的孩子:“他是你们的小孩?”
  那对小年轻有点紧张,却强自撑着:“对,是我们的小孩。”
  “可你们是大学生啊?你们哪儿来的孩子?”
  旁边人都侧目,那对年轻人瞬间慌了,支支吾吾道:“我们是结了婚再上大学的。”
  周围人的目光都写满了狐疑。
  这个时代大学有定培生,就是在单位工作后,由单位派出去到某所大学定向培养,毕业之后回归原单位工作。
  这种情况,的确有在校学生已经结婚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