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怀了君侯的崽 第11节
  邵环殷勤问他,“药熬得如何?”
  “还得用段时间,这还早着。”
  他又提醒,“别忘了你熙宁大哥的药。”
  赵侯这人奇怪,明明方才自己过来了一趟,却不肯自己提醒小孩,非要折身回到屋内,又把自己召出来传话。
  不过看着陈小孩呆愣在原地的模样,又觉得这时候还提醒他给熙宁煎药确实有些不近人情,他舔了舔下唇,“我也会些简单医术,方才我为小妹切脉时,发现她脉动忽快忽慢,时有暂停,我没见过这种脉象,不过听人说过,似乎是中毒之症。”
  “不错,确实是中毒的症候。”
  陈小孩给小炉里添了几根柴,失神望着火炉中的火苗,大概是在快速思考,“像是芽树果子中毒。”
  第15章
  “芽树?”
  “咱们上山的时候,在山顶上长了许多的小树。以前有羊倌在附近牧羊,便总有山羊攀到山顶上吃果子和草,后来大概是发病,掉下山崖摔死了好多,就再不许附近的人和牲畜上到山顶采摘果子了。”
  陈小孩捅了捅炉底的灰,愁眉苦脸的呆坐着。
  这么小的孩子,又不可能自己爬到山顶摘果子。
  “这么说,是有人故意投毒?”
  邵环在火炉边上烤了烤火,陈小孩正要点头回应,忽见邵环直起身子朝外看去。
  “邵大哥,怎么了?”
  “外面有人。”
  他镇定自己,不露声色,叫陈小孩接着加柴烧火。
  不过那人似乎只是路过,并未多做停留,邵环便放下心来。
  “既然说是中毒,那还是要同你阿娘问清楚,最近小妹都吃了些什么。”
  陈小孩抱着脑袋思考,“我想不出来,我与阿娘在这里并没有仇家,反而邻里亲近,如何会有人给小妹投毒呢?”
  他脸色渐冷,眸中渗出锋利的光,“投毒之人并不因你是个好人便会放过你,善良又如何能理解邪恶?”
  陈小孩似有所觉,他望向邵环,“邵大哥——”
  邵环却又恢复一派轻松的模样,撞了撞陈小孩的肩膀,“会好起来的。”
  熙宁陪着妇人照看小妹,小孩说要不停的喂水给小妹喝,叫她把吃下去的脏东西都排出来,妇人便一边将小妹擦洗得干干净净,一边用汤匙给小妹喂水喝。
  她实在年轻,不像是养育了两个孩子的妇人,况且陈小孩十几岁的年纪,这妇人看起来同熙宁差不多大,如何能是小孩的阿母呢。
  妇人看这个俊俏的年轻人一只盯着自己看,稍还有些不好意思,避了避熙宁的眼神问她,“你总瞧我做什么?”
  熙宁这才觉察自己的不礼貌,“您莫见怪,我只是觉得你年纪不大,怎么会有小孩这么大的孩子呢?”
  妇人腼腆的笑了笑,“小孩不是我的孩子,是我长姐嫁到陈家生下来的,她去了之后,我又嫁了进来。这样对小孩好,自家人知根底。”
  熙宁“喔”了一声,原是这样,怪不得陈小孩对她很是依赖,全不像是后母与继子的关系。
  “唉,这家艰难,有人走有人留,合家欢的时候太少。”
  妇人哽咽了下,又迅速扭身过去拭泪,再转身回来已经情绪如常,“你见笑了。”
  熙宁摇摇头说没有。
  熙宁虽不懂医术,可她在军中任军司马,常要同军中马医一道,为伤病的马匹治病,对中毒之症也有些心得,便问妇人,“小妹今日吃了些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症状的?”
  妇人想了想,“只给她喝了小碗粳米粥,这还是从我碗里拨出去给她的,我什么事情都不曾有,小妹却成了这样子。”
  妇人看着躺在炕上的孩子叹气。
  那便不是吃得东西有问题。
  熙宁一指在唇边轻点,“小妹晨起可见了什么陌生人么?”
  “附近的人都快要走空了,如今方圆百步只剩我们一家了,原本小孩回来,我们也该打算着向南逃一程子,唉——”
  这妇人内里并没有想象之中那般软弱,凭她没有丢下陈小孩向南逃命,熙宁便由衷敬佩她。
  邵环同陈小孩闲谈片刻,这时候正巧过来,“附近的人都快走空了?”
  那妇人瞧见他,想起这便是前几日帮忙的恩人,“不敢瞒着几位恩人,确实没人了,家里粮食见底,想要到邻里处讨要都没了门路。”
  邵环细想方才在院落里瞧见得那身影,确实鬼祟异常,不似是个寻常过路人。
  陈小孩家院落不大,院墙也很是矮小,外面那人鬼祟而过时,虽然刻意弯腰前行,邵环也能瞧出来是个小个子的男子。
  他蹙着眉头琢磨两下,越发觉得那人像极了一个人。
  “小妹的祖父一家可逃到别处去了?”
  妇人听他提起公爹,脸上也露出无奈神色,“走了,前儿来家里把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
  人生艰难,叹口气都要落下泪来,“连最后一点粮食都没留下,生是要饿死我们娘俩。”
  走了?
  熙宁一听邵环问话便知他心中所想,二人对视一眼,想必现在想得是同一件事。
  “你亲眼见到他们走了?”
  妇人摇头说没有,“实在没吃的了,晨起我就到他们屋里去了一趟,早已人去楼空。可是若说亲眼看着他们走,那确实不曾有。”
  正巧这时陈小孩熬好了汤药,便盛到小碗里给小妹喂药。
  那妇人大概不想叫陈小孩知道祖父祖母做下的恶事,便将熙宁二人请到外间小坐。
  邵环又问,“你带着孩子从庙市上回来这几天,还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妇人说倒也没什么,“孩子我一向是带在身边的,只是今日将她一个人放在家中小睡,来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未料到回来便看到孩子成了这个样子。”
  这时候忽然便能听到院落外面有吵杂之声,似乎一下子来了不少人。
  几人双双回头看去,却见妇人口中已经向南逃离的孩子祖父站在高处指认着,“就是这一对丧良心的男女,我儿走后便背着外人勾搭牵连。”
  那指向分外分明,一头向着小孩的母亲,一头向着正无语之中的邵环。
  妇人大惊失色,他们不是已经向南逃难去了么,如今怎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青天白日的,公爹怎得如此胡说。
  她慌张的摆手,她怎么可能同只见过两面的恩人有什么首尾。
  只听见外面那男子重重哼了一声,“县尉大人请看,这二人果真又纠缠到一处,那日这青年人对我当街动手不说,今日竟还纠缠到家里头去了。”
  县尉是个络腮胡子的大汉,面庞发红,吊起两道竖眉对着邵环语气不善,“趁乱生事,殴打老人,拐带儿童,与人通奸,今日又犯下何罪?哦,还要加上一宗诱拐良家。”
  邵环一面听他胡说八道,一面将熙宁与那妇人护在身后。
  第16章
  赵侯这时候也现身像模像样的恭敬拜首,“这位是——县尉大人?”
  熙宁猜想着,以赵侯的脾性哪里会把燕地一个小小县尉放在眼里,居然还会亲自出门拜会,想必是打算好生将这群人来路问个清楚,日后才好同他们算账。
  县尉居高临下瞧着院中众人,并不将几人当一回事,“你可得认清楚本官样貌,到时叫你的人来交释金,可不要拜错了门头——”
  邵环迈步向前,那老头便立刻将县尉向后扯了扯,“此人武功不弱,县尉可要小心。”
  这县尉从前是燕王护卫,因失手打死了人,叫人举报到燕王处,被燕王一撸到底,贬到这清水河做县尉,自认在这小小清水河县,还没有人能在功夫上赢过自己的。
  他浑不在意,斜眼瞧着身边这装作老实模样的憨人,县里人都跑得差不了多少了,这趟来一是为了正法纪,二也是趁赵人还未进驻,多少要捞些油水,不若这清水河要是改姓了中行,他们这群喽啰还不知要被挤去哪里。
  “将这一对不轨男女收押候审,其余闲杂人等一并带走。”
  县尉一声令下,身边两个壮年小伙从人后越位现身,不由分说将邵环捆成了个粽子。
  邵环同赵侯交换个眼神,皆按兵不动,准备同他们走上这一遭。他们人手不多,又有小妹还在病中,不宜在此处大动干戈。
  若到府衙同万三和桑仕秾汇合,此事自然有别的法子再行解决。
  那妇人却不想叫几位恩人蒙受这不白之冤,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公爹骂道,“这天底下是非黑白都乱了不成,叫他无凭无据指认我偷汉子,我若是真真做出这等下流事,夜里就叫我那做了鬼的男人回来了结了我。可我要是被人给赖着了,就得叫那烂嘴烂舌之人,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生生烂透在家里!”
  那老头狠狠“呸”了一声,“祸到临头还在嘴硬,你莫着急,贱人由天收,这就轮到你了。”
  这边又有人来将妇人一并捆了,她挣扎不过,又被人这般羞辱痛骂,急得呜咽起来。
  “做出这一副卖乖的样子给谁瞧。”老头瞧她只顾着哭,便也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对手,因而有些得意洋洋,“县尉大人瞧,我还有孙女在这毒妇手上,看着是快要活不成了,想是她要同奸夫双宿双飞,嫌弃小妹累赘,这才对我孩儿痛下杀手。”
  他看着妇人惊愕的脸,终于露出得逞的笑容来,“家里出了这样扫脸子的丑事,还不是要我这个烂心肝的替你们遮掩,快快把孩儿交于我,我那家中有道人路过修行,正好为她的亡灵超度。”
  那妇人惊惧不已,这是道出实情来了,所以真是他下了毒手,她伸直了胳膊指到那老头面门上,正要说些什么,却急火攻心晕死过去。
  熙宁要上前搀扶,却也被人推搡着一并带走了。
  府衙的小小门头有些破败,甚至容不得两个大汉并排入内。
  熙宁同几人被押到此处,那妇人因昏在那里,叫县尉套了板车也一并拉了来。
  几人被推搡着进了院子,这一群人拉拉杂杂好几个,将这小小院落也塞得满满当当。
  可府衙里的人却不见几个,县尉将门口打扫的老妪叫住问话。
  “西山坡上的马场做了贼窝,叫赵军派人一锅端了,昨夜县令大人左右等您不到,只好先带人去了。”
  县尉的眼皮跳了跳。
  “赵军来得倒快。”
  他昨夜上隔壁县上赌了几个小钱,清水河县如今没什么人了,坊里的赌客还未有地上的耗子多,他一向不怎么将县令放在眼里,错过了便错过吧,只是错失了在赵人面前露脸的机会,说不好此事要在赵侯面前过眼,这真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叫他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县尉自认出身较县令高贵,他为大夫之子,因并非长子只得继承小宗,降级受封为士,县令本就是士之子,同他还隔着门第,以往处处与他难堪。如今他可能就此得了好机会,那燕君仓皇北逃,对清水河这几处土地是鞭长莫及,简直是硬生生拱手相让,这时候能巴结上赵人,此后到赵人手下做事,想必也不必往日少滋润多少。
  那县尉十足的不甘,瞪着眼睛冲西山坡骂了一句,“上赶着做那赵人的狗腿子,多亏了往日的苦心孤诣,这回终于能在新主子面前露一露脸了,他当真得意了吧?”
  第17章
  这话是对着方才那在府衙门口洒扫的老妪说的,老妪自然是哪个也不敢得罪,连连摇头说她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