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别看。”
  家属悲痛的呼声隐隐传来，顾未然抿抿嘴。
  又是一个选择自杀的重生者。
  脸色苍白的货车司机颤抖着手脚爬下来，手足无措地看着满地的红色，难以接受这无妄之灾。
  信号灯跳转，顾未然跟随车流离开了这个混乱的街口。
  蓝星每年自杀的人数加起来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时事新闻里也总能看见有人死去的消息，但当这一切真正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冲击力是巨大的。
  洛正也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事情，他看着后座脸色苍白的妻子女儿，想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嘴，脑袋里一片混乱，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沉默抬手，将车载收音机打开，试图缓解车内僵硬的氛围。
  顾未然看了一眼后视镜。
  坐在驾驶座后方的顾书然脸色苍白地靠在母亲的肩头，精神不振。
  “离服务区还有一个小时，休息一会吧。”
  顾雪搂着小女儿，让对方躺在自己的腿上，扯过一条薄毯，盖在她身上。
  车内一路安静。
  suv缓缓开进服务区，顾雪拍了拍小女儿，准备将人喊起来，但连喊了好几声，对方都没有醒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的原因，顾书然发烧了。
  顾未然看了一眼测温枪上显示的数字，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没事，烧的不高。”
  她从空间里面拿出退烧贴，拆开，贴到妹妹额头上。
  顾雪紧张地捏着手：“那怎么喊不醒。”
  顾未然：“可能是吓到了。”
  洛正捧着从服务区接的热水：“水来了，水来了。”
  将药粉混合在水里，勉强喂下去一些，一行人也不敢再往前开，就怕顾书然病情反复。
  好在等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顾书然退烧了，人也不发抖了，只是一直没醒。
  顾雪摸摸女儿的脸，叹气：“书书肯定是这几天情绪太紧绷，吓坏了。”
  因为吃的药物也会让人嗜睡，一家人没有多想，继续开车上路。
  顾雪要照顾女儿，顾未然就和父亲两个人轮流开车。
  下午五点，比预计时间晚一个小时多，他们抵达了目的地，平溪县。
  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但平溪县并不落后，街上乱七八糟的店开得很多。
  洛正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他轻车熟路地拐过几个弯，迎面是一座体育馆，他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
  “然然还认识这里吗？从前你爷爷最喜欢带你去体育馆玩。”
  顾书然望着眼前十分清冷的建筑，眼神闪动。
  “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这座体育馆不仅承载许多童年回忆，还会在不久的将来被改造成临时避难所，保障将近三千人的生存。
  体育馆斜对面的街道再往里走，就是顾家的老宅子。
  很久没有打理的花木疯长出了院子，枝条垂落，顾未然下车开门，仰头看这座陌生又熟悉的房子。
  这种打量没有持续很久，很久没有回老宅，房子里到处都是灰尘，等待他们的事情还有很多。
  掀开防尘套，从空间里取出干净的被褥枕头铺到床上，再把妹妹塞进被窝，顾未然帮对方掖好被子，安静离开。
  就算只是简单打扫屋子，也花了三个人将近两个小时。
  打扫卫生就够累的了，更况且还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是没有闲心去做饭，顾未然从空间里面拿了三碗面出来，三个人就坐在客厅里端着碗一顿狼吞虎咽。
  父母提着一堆垃圾出去了，顾未然揽过照顾小妹的活，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查看对方的状态。
  刚将手搭上对方额头，顾书然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锐利的眼神如刀锋一般刺过来。
  “姐姐？”看清面前人的样子，顾书然下意识松开了手，语气迷茫，“你回来了吗？我是在做梦吗？”
  顾未然捕捉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和警惕。
  这种眼神她很熟悉，因为在那七八年里，她接触过太多这样的人了。
  妹妹也重生了。
  “我回来了。”顾未然艰难地扯开一个笑容，她摸了摸对方的脸颊，“这次不会再离开了。”
  昏暗的夜中，明亮灯光下，顾未然接住扑进怀里的妹妹，两个人紧紧拥抱彼此，沉醉在这个迟到七年的拥抱里。
  第10章 重生第10天
  晚风吹动窗帘，顾未然从空间里面端出一碗玉米排骨粥递给妹妹。
  粥熬得恰到好处，香味浓郁，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热的。
  顾书然靠在枕头上，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子煮到开花的米粒送进嘴里，和顾未然前几天一样，吃得很急。
  顾未然耐心地坐在床沿边，看着妹妹吃饭。
  等到对方吃完，她递上一杯温水，顾书然接过水杯，才有空打量周围，她看了看周围和自己房间截然不同的装饰：“这是哪？”
  “老宅。”
  听到这两个字，顾书然那张还有些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了不符合年纪的复杂情绪，顾未然看着妹妹的神情，心下一紧，脑海中闪过之前见到的几个重生者死亡的场景。
  顾书然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姐姐你离开a市之后，爸爸妈妈还有我其实一直留在家里。”
  顾未然听到这里，心中一窒，痛苦再次长出牙齿，一点点啃食她的情绪，她抓住了妹妹的手，却发现彼此的手都冷冰冰的。
  等待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突然袭来的高温在短时间内打破了原本平静的生活，还没来得及和出差外地的顾未然通上电话，基础通讯就先崩溃了。
  一家人担心顾未然回来之后找不到他们，坚持留在家里。
  “后来第一次地震，a市其实没有被波及多少。”顾书然坦白道，“只是地震很吓人，政府让所有人都撤离，我们就跟着小区里的人一起走了。”
  “爸爸妈妈想起老宅子，就带我一起回这边来，但我们回到这的时候，凡是没有人住的老宅子，都被人砸开门，强行住进去了...”
  说到这里，顾书然语气变得有点森冷：“爸爸带着房产证和这群人理论，但他们仗着人多，反过来打伤了爸爸...”
  顾未然听到这，忽然觉得无法呼吸，心脏一阵阵地钝痛，她无意识地收紧手，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掌。
  她感觉自己的情绪好像漂浮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这么痛苦，又这么冷静过，她一字一句道：“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所有伤害她家人的人，她都要一一报复回去。
  顾未然把情绪收起来，站起身，将窗户关上，露出笑脸，语调温和：“你刚刚才退烧，身体还虚着，再多睡一会。”
  顾书然摸了摸自己脑门上贴着的退烧贴，露出依赖的表情：“姐姐晚上陪我睡。”
  顾未然拉上窗帘：“好。”
  她端着碗走下楼，顾母正在摆弄从家里带出来的扫地机器人，看见大女儿手里端着的碗：“书书醒了？”
  “是，今天我陪她吧。”顾未然走进厨房，快速将碗洗干净，“忙了这么久也累了，爸妈也早点休息。”
  洛正嘴上应了一句，眼睛却没离开新闻：“你们先去，我把这段新闻看完。”
  许是这一天的经历太过刺激，等顾未然回到房间的时候，妹妹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县城的房子长得都差不多，这一片的房子当初规划的时候格局都是带围墙的三层小楼。
  十几年前不知道哪个邻居宣传的，造个地下室好放腌菜，邻里之间乘着翻修房子，一块弄了两层地下室。
  安静、独立、人口分布不像a市那么密集、还有地下室可以存储物资，在围墙上装好摄像头，安全感也有了。
  顾未然正是考虑到这些，才坚持要搬回来。
  但房子现在的状态，显然没有达到顾未然的要求。
  第二天早上，顾未然照常出门晨跑锻炼，碰见了住在附近的老邻居。
  老人拄着拐杖，头发花白，手上提着菜篮子，显然是从菜市场回来，看见顾未然远远跑过来，她忽然道：“你是....春华家的那个小丫头吧！”
  顾未然听见奶奶的名字，停下脚步：“是我，您是？”
  老奶奶喜笑颜开：“我是你刘奶奶呀，该有十几年没见了吧，认不出也正常，你这丫头，现在长这么高了！”
  顾未然望着对方松绿的外套，脑海里浮现一点幼年时候的回忆，她露出淡淡的笑容：“原来是您，小时候我最爱去您家玩了。”
  刘奶奶呵呵笑：“你大学毕业了吧，怎么忽然回这来？”
  顾未然活动了一下手脚：“前几年就毕业了。”她顿了顿，“城里住了这么些年，觉得还是家里舒服，所以一块回来了。”
  刘奶奶叹了一口气：“现在年轻人都想去大城市，你这样愿意回来的，少喽！”
  顾未然帮她提菜篮子：“总会有的。”
  将刘奶奶送回家，打听了点消息，顾未然望着对方强塞给自己的西红柿和胡萝卜，哭笑不得。
  这回锻炼是没法锻炼了，顾未然转头抱着一堆蔬菜去街上买了点早饭一块带回家。
  刚出炉的肉包子、生煎、葱油饼摆在桌子正中央，豆浆冒着热气，散发出它特有的香甜味道。
  “等会我和你妈出去。”洛正拿起桌子上的包子咬了一口，含糊地说了一句话。
  顾雪从小生长在这里，对每个街道上的店铺都很熟悉，他们俩负责买东西，顾未然还是很放心的。
  妹妹才发完烧，顾未然也不想让对方累着，索性两个人在家修修花木，放松心情。
  吃完早餐，父母出门，顾未然从放在客厅角落的柜子里面拿出花木剪和手套。
  太久无人居住，院子已经成了动植物的地盘，蓬乱的野草，恣意生长的藤蔓。
  看着高过小腿的杂草，顾未然深深怀疑里面会有蛇。
  打开除草机，贴着地面将杂草全部割断。
  空气里充满了青草味。
  在除草机发出的嗡鸣声中，一片片杂草全都倒下，铺在深色的地砖上面。
  在庭院里忙活了两个小时的顾未然停手，看了一眼天上挂着的太阳，摘下帽子，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