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护士很为难:“抱歉,这个不在我的权限之内,我不好弄的。”
  宴好蹙眉:“主治医生在哪?”
  护士回应道:“刘医生手头上有别的急事要处理,一会过来。”
  宴好又问:“那你们院长呢?”
  护士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院长不管这种事的。”
  “这种事是哪种事啊,护士姐姐?”宴好的眼神里饱含阴霾,“病人失踪了,你说这是哪种事?”
  护士的脸一阵红一阵青。
  宴好气得想哭,倒不是因为护士一问三不知,他是替江暮行难过。
  在来的路上宴好就上网查了,这家疗养院的规模不小,费用也不低,江暮行省吃俭用送妈妈进来的。
  结果现在出了事,疗养院就是这么个态度。
  江暮行得有多糟心?
  宴好越想越难受,别人欺负他小心爱护的人,比欺负他自己还要不能忍受,他踮起脚,凑在江暮行耳边说道:“班长,你等我会。”
  声音哑哑的,鼻音很重。
  宴好说完就往外面走,手臂被拉住了,他怔了怔回头,对江暮行笑笑:“等我啊。”
  江暮行的喉结滚了滚,没说什么。
  ——
  不多时,江暮行出去,在一片落地窗前找到少年,他在打电话。
  隔了段距离,再加上少年的刻意压低音量,江暮行听不清说的什么,神情倒是看得很清晰。
  不是在他面前的害羞,紧张,慌乱,无措等各种小心翼翼,而是一种他没见过的自信,镇静,以及傲然。
  江暮行倚在拐角处,凝视着少年,漂泊无依的灵魂找到了归处。
  很踏实,很安心。
  宴好打了几个电话,转身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江暮行,他小跑着过去:“班长,你怎么在这儿?”
  江暮行陈述一般的口吻:“你动用了你家里的多个关系。”
  宴好挠挠鼻尖:“不多,只用了一点点。”
  “院长在来的路上了,主治医生也来了,马上就能带我们去保安室看监控。”
  “对了,派出所那边有几个人已经到了疗养院,正在盘查。”
  江暮行的唇角平直,没有说话。
  宴好怕江暮行多想,就立即解释:“其实我也就拨了号码而已,没做什么别的。”
  江暮行半晌从喉间碾出两个字:“谢谢。”
  宴好呆了足足有两三分钟才反应过来,满脸的不知所措:“班长,你不用这么跟我说,我……”
  话没说完,眼前投下来一片阴影,接着鼻息里闯进来一缕熟悉的,让他迷恋的味道。
  整个世界就静了下来。
  宴好只听见江暮行弯下腰背,把额头抵在他肩上,轻声呼吸的声音。
  第52章
  雨水把落地窗淋湿, 水迹蜿蜒而下, 滴滴答答声响个不停。
  江暮行迟迟没有动。
  宴好屏住呼吸,心跳得很快,密集的鼓点般在他耳边蹦着, 江暮行头一回对他露出亲近的一面。
  猝不及防,可遇不可求。
  现在只要宴好稍微一转头, 就能亲到江暮行的发丝,耳廓, 脸颊,诱惑太大了,他没办法装作无动于衷, 什么都不做。
  宴好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哥俩好一样拍拍江暮行的后背,扭过脸,热气往他耳朵边喷。
  “班长, 你想哭就哭, 我不会笑话你的。”
  江暮行抵在宴好肩膀的额头轻蹭着转向他,眼眸猩红一片。
  宴好瞬间失了声,木桩一样站着。
  ——
  左侧走廊另一头突然响起一串脚步声, 院长领着一群医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江暮行直起身,所有情绪都收敛了,恢复成一贯的淡漠:“宴好。”
  宴好还傻愣着:“嗯?”
  江暮行嗓音低低的,有点哑:“人来了,我们过去吧。”
  宴好呆呆地“哦”了声, 下一秒就一个激灵:“那快点去!”
  说着就走的比江暮行还快,还要着急。
  江暮行无声地笑着低下头,手抬起来,用拇指摁掉了眼角的湿意。
  不多时,宴好跟江暮行,院长,派出所的人,以及几个医生主任挤在保安室里,保安给他们调出了今早整个疗养院的所有监控,一点点往前翻出失踪病人出现的画面。
  宴好看见了江暮行的妈妈,眉眼很有江南风情,混杂着知性的韵味,病了都这样,没病的时候能想象出是怎样的风貌。
  江暮行长得并不像她。
  宴好有些怀疑人生,那江暮行岂不就是跟他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那样出众的外形,应该多的是机会跟选择,怎么会过的那么颓废潦倒?
  宴好试着把江暮行这张脸二三十年后的样子跟沉迷赌博,酗酒混日子挂上,发现根本不行,挂不上去,太不和谐了。
  “停!”
  派出所一人喊了声:“进度条后拖一点,对,就这里。”
  与此同时,保安室里变得死寂。
  画面里,江暮行的妈妈在跟一个中年人说话,情绪很激动,之后就被他拖进了监控死角。
  过了有十来分钟,另一个监控里,中年人自己出来了,不见江暮行妈妈的身影。
  又过了两分多钟,江暮行妈妈慢慢出现,衣着是完整的,只是偶尔揉一下左肩,似乎很不舒服。
  在场的看到这一幕,脑中浮现很多猜想,谁都没出声。
  江暮行的面色骇人。
  宴好紧张不安地注意着他,生怕他失控。
  派出所的人把手里的记事本拍在桌上,大声质问:“你们保安室的这个时间点在干什么?”
  三个保安都在装死,他们那会在玩牌,这事谁都不能说。
  平时大早上的就一堆病人走走停停,什么事也没有,哪晓得今天就倒了大霉。
  ——
  压抑的气氛里,宴好阴沉沉地看了眼院长。
  院长不得不发话:“哪个房的病人?谁底下的?”
  一个主任硬着头皮站出来:“103房的。”
  院长问:“什么病症?”
  主任答道:“精神分裂。”
  宴好忍不住发火:“你们疗养院把精神分裂的病人跟普通病人放在一起?”
  “精神分裂也有轻重的。”
  主任说道:“比较严重的会单独安排在一个区,一般的就跟其他病人……”
  院长手一挥阻止他往下说:“赶紧把人带过来!”
  主任没动。
  院长脸一板:“还要我亲自去请?”
  主任满头冷汗:“病人上午九点就已经出院了。”
  周遭的气流似乎凝结成冰。
  院长无奈地看向少年,表示人出院了,他这边就不好办了,只能交给警方处理。
  宴好还没说什么,主任就主动跑去查病人登记的地址。
  派出所的也没闲着,根据出口的车牌号查了起来,双重保险。
  宴好见江暮行出去,他连忙跟上。
  江暮行微弓着腰背走在前面,双手重重搓了搓脸:“那个人是我爸的发小。”
  宴好一懵。
  江暮行没回头地说道:“我爸是做生意的。”
  宴好下意识想,那还算贴切,开挂的长相,不符合默默无闻的设定。
  江暮行轻描淡写:“商场如战场,变数多,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爸还在想着怎么开拓市场,五年级他就破产了。”
  “破产后他就跟那个发小去了外地,说是要东山再起。”
  宴好听到这里,不由得绷紧神经末梢。
  “一年后的夏天……”江暮行的眼底涌出一抹回忆,“也是八月份,跟现在差不多。”
  “警方通知我跟我妈去认领尸体,那时候我们才知道我爸在外地酗酒赌博,借高利贷,滚雪球一样滚大以后,他就死了,给我们留下了一堆的债。”
  宴好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