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怎么会交成朋友的呢?
  宴好被打量的有些不自在,欲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江暮行不声不响地折回来,背过身站在他面前。
  周翠愕然,同学而已,儿子戒备的太过了吧。
  似是发现了什么,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一睁。
  儿子不是戒备,是在看护自己的私有物。
  母子俩眼神碰上了,某些东西不言而喻。
  周翠先收回视线,她够到柜子上的一次性杯子喝水,手一直在抖。
  江暮行低头跟宴好说道:“你先出去。”
  宴好嘟囔:“怎么还赶我走?”
  江暮行把他后面有点皱的t恤拽了拽:“医院对面有饭馆,你去吃点东西,过会我去找你。”
  宴好被江暮行自然的举动迷得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地走了出去。
  ——
  病房里静得可怕。
  周翠半天都没喝进去一口水,她攥紧纸杯:“他不只是你同学。”
  江暮行在椅子上坐下来。
  “你受了很多苦,妈妈没有资格过问你的生活,只要你觉得好,那就好,可是,”
  周翠的脸色煞白:“可是他也是男孩子……”
  江暮行看着腿上的手:“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周翠以为儿子是在夸大其词:“高中还没结束,你跟他也就认识两年,不长的,你……”
  江暮行淡淡道:“不是高中认识的。”
  周翠缠着纱布的头一阵阵剧痛:“那是什么时候?你们初中也一个班?”
  江暮行答非所问:“爸死的那一年,你要卖掉一个肾。”
  周翠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打乱了,当年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重现。
  那时候她走投无路,托人找的那种渠道,一般只能卖几万,她可以得到二十万。
  结果约定当天,周翠联系不上人了。
  肾卖不掉,唯一的希望没了,精神就不行了。
  周翠甚至想过去卖,做皮|肉生意换钱,可她做不到,她宁愿死,也干不出那样的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周翠的精神世界陷入绝境,她动了轻生的念头,想带儿子一起走。
  哪怕是被讨债的及时救了,儿子坚强扛起破烂的家,周翠也好不了了,必须依靠药物来控制病情。
  很多时候她都在自我厌恶,寻求解脱,放不下儿子中挣扎。
  “你怎么知道这个事的?”
  周翠发现不对,手里的纸杯拿不稳,水洒到被子上了,她坐起来,声嘶力竭地反复问儿子:“啊?你怎么知道的?”
  江暮行云淡风轻道:“我偷听了你的电话,提前报了警。”
  周翠倒抽一口气,当年她看新闻知道整个据点都被端了,哪想到是儿子的功劳。
  她倒回床头,凄苦地叹息:“傻孩子,你要是不那么做,这几年就能轻松点了。”
  江暮行面无表情。
  周翠拍被子的动作一停:“这跟宴好有什么关系?”
  江暮行阖了阖眼帘:“我就是在那晚遇到的他。”
  周翠疑惑不解。
  江暮行自言自语:“我找了他三年,整个初中都在那条街上走,怎么都等不到 ,高一报道那天才找到他。”
  周翠以为只是青春期的情窦初开,过了这个年纪就没了,看到儿子脸上的执念跟偏执,她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江暮行平铺直叙道:“不要劝我,也不要为我担心,我有规划有目标,有想要的未来,不是一时冲动,是蓄谋已久。”
  周翠急哭了:“小暮,你才十八九岁,人生都还没开始,过个几年你也许就……”
  江暮行放下手,将眼里的沉寂给他唯一的血肉之亲看。
  “我像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吗?”
  周翠被愧疚跟痛苦折磨,她捂住布满泪痕的脸,不敢跟儿子对视。
  江暮行摁开手机,翻到一张照片,指腹摩挲照片中拍日出的少年。
  好一会,江暮行收了手机站起来,走到床边喊:“妈。”
  周翠单薄的身子一震,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嗫嚅着应声:“诶……诶!”
  江暮行红着眼低笑:“如果你希望我过得好,就祈祷我能一辈子都拥有他吧。”
  第53章
  宴好在饭馆吃炒饭, 边吃边数圆鼓鼓的饭粒, 江暮行过来时,他已经数到了一百八十二。
  “一百八十三,一百八十四……”
  宴好在这上面有强迫症, 不数到整数就难受,他正数着, 眼看就要数到两百了,江暮行突然跟他说话。
  “你在念叨什么?”
  宴好的思绪被砍断, 脑子一白,忘记数到哪了,他下意识瞪江暮行:“都怪你, 害我数乱了!”
  江暮行抿唇忍笑:“那你重头再数一遍。”
  宴好看一眼盘子里的饭粒, 想死,他烦闷地拧眉嘀咕:“你不能等我数完再说话吗?”
  江暮行在对面坐下来:“怪我。”
  宴好的脸颊登时一热,神智也清醒了过来, 他窘迫地咳两声清清嗓子:“班长, 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点。”
  桌子小,江暮行腿长,不好放, 他虚挨着宴好:“点过了。”
  宴好“哦”了声,欲言又止:“你妈妈她……”
  江暮行往玻璃杯里倒茶水:“留院观察一天,没什么情况明天就出院。”
  宴好挖一勺炒饭送进嘴里,口齿不清道:“那个拿了你爸一笔钱的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江暮行喝口水, 屈指敲点杯身:“事情比较复杂,我妈说的很混乱,她自己都弄不清具体情况,很多都是她以为,她觉得。”
  “要去求证,之后再作打算。”
  宴好心里有小小的松口气,江暮行妈妈说的那些不是全部的真相就好,但愿桂姨掺和进来是利的那一方,他试探地询问:“那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江暮行点头。
  宴好舔掉嘴角的小胡萝卜粒,舌尖扫了扫光泽莹润的唇瓣。
  江暮行沉着脸拿过桌上的纸盒,抽一张纸巾丢给他。
  宴好:“……?”
  他抓了纸巾擦擦嘴,用眼角瞥江暮行,不像是嫌他脏的样子。
  服务员端上来香菇青菜面,临走前看了好几眼大帅哥,走到柜台那里还跟同事窃窃私语。
  江暮行掰开一次性筷子,低头搅拌面条。
  宴好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在骚,不假思索地从嘴里蹦出一句:“给我吃个香菇呗。”
  说完他就攥住勺子,全身燥热的快要烧起来,饭都堵不住嘴。
  江暮行停下捞面的动作抬眼。
  宴好的睫毛垂搭下来,遮住眼睛,他慢慢咽下嘴里的饭菜,仰起脸笑:“我说着玩儿的。”
  江暮行夹一个香菇到他盘子里:“还要不要?”
  宴好看着香菇,愣怔地眨眼:“那……再要一个?”
  话音落下,盘子里就又多了个香菇。
  宴好的手心里渗出一层细汗,潮乎乎的,他放下勺子,把手放到桌底下,跟另一只手扣在一起,用力捏了捏,借着那股疼痛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看着自然点。
  “班长,我感觉你很难懂。”
  江暮行继续捞面:“平时你遇到解不了的题,我怎么跟你说的?”
  宴好半天都没找到对应的记忆片段:“你提醒一下我。”
  江暮行吃着面,声音模糊:“自己想。”
  宴好:“……”
  ——
  “那个,”宴好看江暮行吃面,“跟你说个事啊。”
  江暮行发出一个低浑的鼻音:“嗯?”
  宴好呼吸急促地垂头弯腰,两手遮脸,这么个音他听着都觉得性感,还没入秋,他就在春天里荡漾了。
  江暮行撩眼看对面的小鸵鸟:“不说了?”
  “说啊,说的。”宴好深呼吸后把手拿下来,“就是吧,我觉得你妈妈住的那家疗养院不行,监管方面太差,今天这样的事不能再有了,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顿了顿,他说道:“我给你找了一家。”
  江暮行的眼底闪过波动。
  “就这个。”宴好把手机屏幕转向江暮行,“我觉得蛮好的,你看看。”
  江暮行扫一眼那上面的精神病专科医院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