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第10节
  陆封州胸口前的衣服很快就变了颜色,陆封州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李维。”他重重握住明维的手腕,语气里浮起明显的愠意,“松开你的手,听见没?”
  明维眼眸迷离地抬起脸来,似清醒非清醒地将双手从他脖子上松开。
  陆封州面若冰霜地从浴缸前站起来,不料明维又锲而不舍地抱了过来,双手紧紧箍在他腰间,如同抱住溺水时仅有的救命稻草般,固执而用力地将他整个人朝后拉扯。
  明维长得高高瘦瘦,力气却不小。陆封州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这么硬生生被他拽进了浴缸里。
  他扶住墙壁站稳身体,膝盖以下的裤腿和鞋子已经完全浸湿,上衣也被明维溅起的水花大面积沾湿。他冷眼望向面前的人,明维受惯性驱使坐倒在浴缸内,似乎短时间内还没能缓过神来。
  陆封州拿出手机,给等在酒店楼下的司机打电话。
  余光里明维已经慢吞吞地爬坐起来,双手第三次不安分地朝他伸了过来。
  陆封州直接从浴缸里弯下腰,左手举着手机等待电话那头接听,腾出来的右手扣住明维的两只手腕,不让他有任何动作。
  明维的双手被牢牢禁锢,屈起来的双腿踩着浴缸的底部,开始胡乱蹭动起来。
  并未分过多的心神放在他身上,电话接通以后,陆封州沉声对电话里的人道:“帮我送——”
  本是打算让司机送干净的衣裤和鞋子上来,不料一句话还未完整说出口,察觉到自己两条月退间的明显异样,陆封州骤然止住话音,面无表情地低头往下看去。
  明维拱起的膝盖,如同一团火烧似的热源,不偏不倚恰好就抵在他的裤衤当处。
  陆封州视线如利刃般直直投向他,眼中情绪晦暗不明。空气仿佛陷入长久的凝滞,司机在电话那头询问几声无果后,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他垂眸审视明维泡在水里的修长身体,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他伏在地毯上时,背脊拱出的漂亮弧度来。
  下一秒,他动作略显强硬地将明维从水中拉了起来。
  在水声哗啦的嘈杂背景音里,陆封州淡淡改口道:“不用送了,你先回去,明天直接来酒店接我。”
  第14章 心思
  明维醒来的时候,听到浴室里有清晰的水声。
  他裹着素白的被子,盯着上方的天花板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里是酒店。就连天花板,都比他住的书店阁楼要干净许多。
  皮肤紧贴床单的触感告诉他,自己躺在被窝的身体此时是未着寸缕。明维伸出两条光溜溜的手臂,压在被子两侧,继而尝试着去挪动被子下的身体。
  明显的酸痛感瞬间席卷全身而来,明维维持平躺的姿势缓了缓,借着这点时间开始回忆昨晚事情发生的完整过程。
  他记得陆封州将自己扛进酒店房间里,也记得对方将自己丢进浴室浴缸里。他更加清晰地记得,陆封州双手掐在自己腰上的触感,以及对方进入时两人叠在一起的滚烫体温。
  陆封州喂他喝水的时候,明维的意识已经被冷水浇醒大半,唯有体内的灼烧感始终存在未褪。所以从昨晚被对方拽出浴缸,一直到两人上了床,明维都是处于清醒而又亢奋的状态。
  他甚至觉得,两人开始没多久,陆封州就已经发现,他从浑沌的药效里醒了过来。
  浴室里的水声始终没停止,明维躺了一会儿,就掀开被子,动作缓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床头放着昨晚他用过的浴袍,明维扯过浴袍裹在身上,下床往浴室的方向走。
  浴室门处于紧闭状态,隔着厚厚的磨砂玻璃什么也看不清,明维抬手握住门把手,随手往下压了压。不料耳旁咔嚓一声轻响,热腾腾的湿润水汽争先恐后地从门缝间挤出来,迎面撞向他睡眼惺忪的脸庞。
  低头望向被自己握在手中的门把手,明维眼露迟疑和惊讶,门真的就这么被他打开了。
  缓缓将面前的这条门缝拉开,明维站在门外没有动,扒住门框探头朝里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反倒是先前隔着门听到的水声,这会儿愈发变得清晰可闻起来。
  淅沥的水声落在耳朵里,他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陆封州昨晚在床上,汗水从他结实而紧绷的胸膛流过的画面。
  明维抿了抿嘴唇,轻轻抬腿跨入浴室门内。
  似是听到他往里走的脚步声,浴室深处的水声戛然而止。待明维慢吞吞地走进去,就看见陆封州上身赤衤果站在里面,腰间松松垮垮系着毛巾,面沉如水地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明维满脸坦然与无辜,回头指了指浴室门的方向,“门没锁。”
  “门没锁你就能进来?”陆封州语气不悦。
  视线在他胸膛前停留片刻,明维才状似恍然般,朝他露出内疚的神色来,“不好意思哥哥,我急着起床上厕所,就直接推门进来来了,哥哥不会介意的吧?”
  陆封州不带任何感情地拆穿他:“马桶不在这里。”
  明维闻言,转头四下环顾一圈,末了抬手揉揉眼睛,困惑不已地嘟囔道:“不好意思哥哥,我刚刚没睡醒。”
  也不知道信没信他说的话,陆封州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来。
  明维没有再说话,转身朝马桶的位置走过去,背对着他就要动手解浴袍,余光却始终在观察身后陆封州的动静。
  察觉到对方从自己后面走过时,明维忽然往后退了两步,膝盖发软地朝陆封州身上靠过去。
  后者倒也没有再躲开,但也没有主动伸手去扶,面容冷淡地看明维朝自己靠过来,“又怎么了?”
  “我腿软,”明维转过脸来,眼神巴巴地望向他,“哥哥。”
  陆封州没接话,目光情绪不明地落在他脸上,盯着他看过几秒后,屈尊降贵般伸出手臂搂在他腰上。
  明维又语气期待地问:“哥哥可以扶我去马桶边吗?”
  将他这副模样看在眼里,陆封州搂着他的腰没动,不咸不淡地开口反问:“需不需要我帮你解浴袍?”
  明维露出不谙世事的漂亮笑容来,“谢谢哥哥。”
  “那需不需要我帮你扶鸟?”陆封州嗓音微微加重了些。
  明维受宠若惊地歪了歪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可以吗?”
  陆封州眼露嘲讽,“李维,你还没睡醒?”
  明维一秒变脸,收起脸上笑容的同时,心情低落地耷下眉眼,“可是哥哥,我现在腰好酸,背好痛,腿也没力气。”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可怜巴巴,“当然,最痛的还是屁股。”
  陆封州神色骤然顿住,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冷冷看向他。
  顶着他刀子般的锐利视线,明维小心翼翼地转开自己的目光,轻声嗫嚅着开口:“没关系的,哥哥不想扶也没关系。腰酸背痛是我心甘情愿的,屁股痛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想让哥哥不开心,所以哥哥也不需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
  没等他把话说完,陆封州直接将他带到马桶边,伸手就要解他的浴袍带子。
  陆封州放在房间床头的手机冷不丁地响了起来。
  两人同时顿了顿,陆封州率先反应过来,放开他转身朝浴室外走去。司机按时将车开到了酒店门口,助理打电话过来询问,现在是否方便上楼来送衣服。
  报出自己的酒店房间号,陆封州示意对方直接上来。挂掉电话后,他没有再进浴室里,转身在沙发里坐了下来。
  助理敲门进来的时候,明维在卫生间里听到动静,也没有急着出去,索性留在卫生间里刷牙洗脸。等他收拾好自己开门出去,助理已经带着需要陆封州换下的衣裤离开。而陆封州也已经换好衣服,正背对他拿起放在床头的表,往手腕上戴。
  听见他走近的脚步声,陆封州捞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转过身来轻扫他一眼。
  明维模样乖巧地冲他笑了起来,“哥哥要走了吗?”
  没有理会他的问话,陆封州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俯身随手丢在床头,不咸不淡地开口:“昨天晚上的钱。”
  明维愣了愣,随即才意识到对方给的是什么钱,走过去将那张卡拿在手中,却没有急着收起来,而是抬起脸朝他露出单纯无害的笑容来。
  波澜不惊地打量他两眼,陆封州轻笑出声问:“嫌少?”
  缓缓眨过那双浅褐色的眼睛,明维反手将银行卡塞回陆封州的西装口袋里,“哥哥不用破费。哥哥可以放心,我不会缠着哥哥的。”他的眼神热忱而真挚,语气懂事又乖巧,“只要能待在哥哥身边,偶尔多看哥哥两眼,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明维说的这些话,也不完全是假。他喜欢陆封州,所以他才不想要陆封州的钱。他不想和陆封州变成银货两讫的交易关系,仅仅借着逢场作戏的理由,暂时待在陆封州身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陆封州的重点却落在了他的后半句话上。
  待在自己身边?陆封州看向他的目光渐渐没了温度,昨晚留下来已经算是罕见的破例,和明维过夜也只是个超出自己掌控的意外。
  先不说他和以往那些人,从来都只是一夜露水情缘。即便是在床上与自己异常契合的人,陆封州也不会将人长时间地留在身边。
  更别提和明维这样居心叵测的人发展为长期的情人关系。
  想都不要想。
  “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和念头。”离开酒店房间以前,陆封州沉声撂下警告的话。
  留明维站在原地,神色困惑地偏了偏头。
  不该有的心思和念头?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和念头?难道陆封州看出来自己喜欢他了吗?
  第15章 明总
  明维穿着昨天的衣服和裤子回家。
  书店老板是位年纪比较大的老人,白天老板会过来开门守店,傍晚再赶着饭点的时间回去。按明维往常的作息来看,两人碰上的时间非常少。
  因而看见明维从店门外走进来时,老板还惊讶地扶了扶搭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抬头和对方打过招呼,明维上楼去洗澡洗衣服。
  将会所的工作制服洗完晾好,明维就躺在二楼的小床上继续睡觉。除去中午起床煮了碗清汤面条,这一整天他都没再下过床。
  傍晚去上班迟到五分钟,偏巧还被领班抓了个正着。对方罚扣完他的工资,又对着他的脸端详片刻,随即满意地收回目光道:“你跟我过来。”
  明维什么都没说,抬脚跟了上去。
  领班直接把他带去了会议室里,还有好几个同事也等在那里。明维走得腰酸腿痛,转头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早上洗过的工作制服,被阳光晒干以后,又被他穿回了身上。出门以前他还特地照过镜子,脖颈后面衬衫衣领遮不住的痕迹,他直接贴了张创可贴。
  旁边同事眼尖地瞥见,询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只含糊解释说有小伤口。倒是离得不远的容林听到对话内容,刻意往他的脖颈处看了一眼。
  明维不慌不忙地任由他看,甚至还分出心神来听了一小会领班的讲话内容。
  会所大老板承接了明晚其他地方的宴会组织工作,那边临时缺人手忙不过来,让他们这边找几个模样周正的服务生过去帮忙。明维不巧在门口撞上领班,被抓过来凑人数交差。
  听闻是上流交际圈的高档宴会,在场的几个同事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唯独明维对宴会性质毫不关心,耐着性子等领班讲完后,率先举起手来问:“加班费怎么算?”
  领班回以恨铁不成钢的嫌弃目光。
  这天晚上,陆封州没有出现在会所里。
  明维到点就下了班,没忘记去柜子里拿上自己的钥匙。他回家睡到中午就挣扎着起床,吃完饭以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会所,老板派车接他们去举办宴会的半山别墅区。
  宴会开始的时间在晚上,他们需要提早过去准备和布置现场。下车以后,明维就直接被分去后厨帮忙。
  总厨房设在主楼旁边的那栋矮楼里,明维在楼中待了一个下午,等到终于有时间休息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山,前院里的灯也都亮了起来。
  远门外不断传来私家车驶入的动静,明亮刺眼的车前大灯时不时地照过来,从他站的檐下走廊边飞快掠过。其中还掺杂着喧闹吵嚷的人声,以及山中夏末秋初的虫鸣声。
  这些热闹都与明维无关,他转身要回厨房里,不料抬头恰好撞上迎面走来的负责人。见他站在走廊里偷懒,负责人沉着脸呵斥了他两句,差遣他去主楼宴厅那边帮忙传菜。
  明维没有顶嘴,乖顺地跟在负责人身后去了主楼。
  这个时间点客人已经陆续入场,宴厅里上菜的人手不够,承办方这边催得十分急,明维原本只是负责传菜,到后来又接手了上菜的任务和工作。
  他推着餐车在宴厅里来回穿行,余光扫到容林端着托盘站在不远处,询问客人是否需要红酒。明维抬头朝容林站的位置看了一眼,才发觉被他拦下的那位客人背影,看上去很像陆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