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节
  说完之后,安争又洒了一壶酒,然后再次上路。
  善爷显得比较兴奋,可能也是因为发现了一件至宝的缘故。一人一猫开路而行,善爷趴在安争的肩膀上不时轻轻的叫一声,似乎是想和安争聊几句什么。安争一边走一边说,善爷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翻越了这座大山过去的时候天已经到了中午,太阳就挂在正南的天空上。安争站在山巅之上看着南边的世界,心潮澎湃。
  回来了,终究还是回来了。
  虽然才刚刚要踏上大羲的土地,但是安争心里是无法平静下来的。毕竟他曾经是大羲的人,曾经为这个国家而奋斗过,这个国家,有他太多的印记,也有他太多的回忆。
  下山的路就好走了许多,安争一路上又杀了几个凶悍的妖兽,取了妖兽晶核直接喂给善爷。善爷对这种大补的零食是来者不拒,两个人有点逛吃逛吃的架势。
  快到山下的时候,安争又意外的发现了一块包裹着金品灵石的石头,自己切开,得到了一块差不多能有三十斤沉重的金品灵石。这东西已经算是价值连城,不过和息壤相比的话就没法比了。
  这山里人迹罕至,所以发现天然之宝也不是没有道理。安争在山上的时候就发现,前面的平原上似乎人似乎格外的稀少。远远的看过去,只能依稀看到几个小村子,而且相隔很远。
  安争微微皱眉,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地方太过冷清了,大羲怎么会有这样人烟稀少的地方?大羲已经和平了很多年,所以人口繁衍的速度一直很快。城市繁荣,乡村密集,这里却好像燕赵等国的边境,看着冷清空旷的让人心里发毛。
  安争从山上下来,发现了一条小路,小路上的草也不知道已经多少年自生自灭,显然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走过了。
  他顺着小路往前面走,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才走到最近的一个村子。从山上看就很远,下山走的话真实的距离就更远了。虽然才刚到大羲,但是安争也要时时刻刻的保证自己处于最佳的状态,不能随便浪费修为之力。
  进了村子的时候,安争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人间气。离着还远的时候就看到村口有个老农站在那,等安争到了近前的时候那老农依然站在原地没动。看到安争靠前,那老农和善的笑了笑。
  安争抱拳叫了一声老伯,问了一句这里是什么地方。那老伯只是笑,却不肯说话。安争也不好多说什么,告辞之后走进村子里。
  街道上很脏乱,但是正因为这脏乱,让安争的心越来越沉重。大街上什么垃圾都有,唯独没有生活垃圾。有落叶,有杂草,但是没有任何人生活过的痕迹。
  安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站在村口的老农,总觉得那背影有些诡异。刚才看那老农的脸的时候,这种诡异的感觉尤为明显。
  安争心里提防着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之后,有几个小孩子打闹着从他面前跑过去。几个小孩子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旧到了极致,一条一条的,但是他们自己丝毫也不在意。打闹嬉笑,从安争面前快速的跑了过去。
  安争心里的疑惑更重了,这些孩子看起来比村口那个老农还要诡异。大羲怎么会有如此平穷的地方,孩子们连一件完好的衣服都没有?若是一家穷也就罢了,这几个孩子面向不同,显然不是一家的。大羲之富有天下无双,这里的百姓既然也是大羲的百姓,怎么可能这么穷困潦倒。
  安争脑子里出现了刚才那几个孩子嬉笑的画面,唯一的感觉就是那几个小孩子的笑容很假,很僵硬。
  他带着疑惑继续往前走,发现有一个人家的门开着。里面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正站在水井旁边打水,她身上很脏,看起来落的都是风沙。似乎是听到了安争的脚步声,那女子抬起头看了看,然后笑。
  她没穿衣服,年纪也不是很大,是个标志的少妇,身材玲珑有致。但是为什么没有一点羞耻心?为什么不避闪,反而还对安争笑?
  她的动作很慢,似乎把水从水井里提起来有些艰难。若不是她没有衣服,安争真想过去帮忙。
  一样的感觉,那女人的笑容很僵硬,就像是雕刻出来的一样。
  雕刻?
  安争心里猛的一震,他快步走到那女子身边,在那女子脚下发现了一些已经破碎不堪的衣服......这说明这个女人原本是有衣服的,只是时间太久了,衣服已经坏掉了,自己脱落。能够让衣物坏到这个地步,需要多少年?
  这个女人,已经在这打水打了多少年?
  她依然在那笑,笑的毛骨悚然。
  安争发现她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很不自然,说了一声得罪之后凑近了看了看,发现那脸上根本就不是什么皱纹,而是细细的裂纹。安争又看了看那女子的身体,发现颜色居然有些不对。有的地方肤色干净一些,有的地方很脏,这是衣服脱落的时间不同而造成的。
  从比较脏的地方看,也看到了细细的裂纹。
  安争转身出去,一出门看到一个壮年的农夫牵着一头牛走回来,那农夫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破的几乎没有了,一条一条的挂在身上。而他身后牵着的那头牛......没有头。
  绳子还在牛脖子上,但是牛头已经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了。而那个农夫居然一点儿也不在意,依然往前走,看到安争的时候也笑起来,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他点头的时候,一只耳朵忽然从脸上掉下来。
  啪嗒一声,摔碎了。
  而那农夫居然没有任何感觉,抬起头继续往前走。
  安争蹲下来,用手捏起来一些摔碎的耳朵看了看,是一种干粉似的东西。他凑近了闻了闻,依稀还能分辨出是面粉的味道。
  面人!
  安争的心里咚的一声,这一瞬间几乎停跳。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村子里为什么都是面人?
  那几个小孩子又一次从安争不远处跑了过去,依然在嬉戏打闹。和安争刚才走过的时候,场景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而那些小孩子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
  安争的心越来越沉。
  他快步走回村口,回到了那个最初看到的老农面前。那老农看到他之后,善意的笑了笑。就和安争进村的时候,那笑容完全没有区别。
  安争的手微微颤抖着去触碰那老农,那老农好像傻子一样不躲不闪,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安争的手在老农的脸上抹了一下,手指留下了一条痕迹。
  面人,都是面人。
  安争转身往四周看,似乎想看到隐藏在暗处的恶魔。是什么样的人创造出这样的村子,绝对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村子存在的背后,必然是见不得人的事。
  安争在村子里快步走过,走进了一个又一个院子,最终确定这村子里一共有二百三十六个人,全部都是面人。绝大部分还保持着完好,但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有一部分就如那个打水的少妇一样,衣服都已经掉没了。
  一小部分面人有所破损,但是不影响动作。他们就好像真的有生命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这个小村子里重复的做着同一件事。牵牛的人会一遍一遍的走过,打水的人会一遍一遍的打水,打闹的孩子会一遍一遍的打闹。
  每一个院子里都有人,每一个人都在做着不同的事,这说明当初创造了这个村子的人,是精心设计过的。既然村子始终存在,就说明这个人要欺骗的不是一时半会儿,面人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依然保持着当初设计好的动作,显然创造面人的人实力极为恐怖。
  安争快速的离开了这个村子,用最短的时间赶往下一个村子。因为心里急迫,安争的速度也快了很多。一个时辰之后,安争出现在第二个村子里。这里的人和前面那个村子里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全都是面人。
  从这些人身上破损的衣服和面人的颜色程度来分析,这些面人至少已经存在了几百年。是什么样的人,创造出了这些可以存在几百年依然保持着活动的面人?这个人实在太恐怖了,也太凶残了。
  这些村庄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安争的脑子里忽然想到了在括苍山上杀死的那个饿鬼......天目说,那饿鬼至少是由几万饿死的冤魂形成的。饿鬼存在的时间却无法精确的判断出来,也许和这些空荡荡的只有面人的村子有关?
  只是最近几百年发生的事,安争没道理不知道!
  这么大的案子,足以惊动圣庭了!
  安争的心里一下一下的抽着,很疼。几万人,几万原本富裕的大羲百姓,被人活活饿死了......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四百三十八章 再见故交
  【孩子今天下午出院了,感谢大家的祝福,明天还要跑一天去办出院手续,来回一百多公里,上午应该有更新。从后天开始应该没有什么事了,即将开启疯狂码字模式,准备下个月初爆发,再爆发。】
  安争心里的愤怒已经到了极致,这附近数万人被活活饿死,显然是有什么险恶的图谋。大羲的百姓向来生活富足,就算是地方上出现了天灾,以大羲官府的办事效率,很快赈灾的物资就能送到地方上,怎么可能饿死人?
  大羲的传送法阵建造的十分密集,基本上只要是大一些的城市都有。不管是从其他地方调拨粮食还是从圣庭户部直接调拨,所用的时间都不会很久。
  安争来之前从澹台彻的分店里要了一份大羲的地图,这地图颇为详细。如果是带着逆天印就好了,逆天印里的地图更为详尽。安争将地图展开,看了看发现再往前大概六百里就是一个很大的城池,叫安古城。
  安争这才想起来,自己对安古城还算有些了解。当初因为办一件案子的时候,和安古城城主周深接触过,而且关系还不错。
  大羲的吏制和一般的国家不一样,城主相当于燕国的知府,小的城主管辖的范围大概几百里,大的城主管辖的范围大概有几千里。这些城主都是地方上的大家族大势力的出身,由圣庭任命。
  周家在地方上的实力虽然不是一家独大,但是因为周家有人在圣庭里为官,所以这城主自然落不到别的家族去。周家的一位老人在圣庭星眸司做事,是大羲名气很大的一位占卜师。
  虽然安争对星象一直不太相信,不过圣皇陈无诺对这方面颇为在意。所以星眸司的人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地位很高。这位周家的老人在星眸司已经七十年了,在圣皇陈无诺面前颇能说的上几句话。
  周深这个人很正义,这是安争当初的判断。当初那件案子办的就是周家的一个人,如果周深不帮忙的话还真有几分麻烦。但是周深确定安争证据确凿之后,大义灭亲,亲自抓了人送到安争手里。
  安争安古城之前曾经和周深彻夜长谈,知道那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最大的理想就是将安古城治理成一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完美之地。周深几次说过,他就想让安古城没有一点罪恶的事出现。老百姓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不用担心自己受到侵害。
  这很难,但周深做的很好。当初为了维护普通百姓的利益,也敢于和安古城其他几个大家族的人直面相对,硬碰硬的打了几仗。所以在安古城,其实周深在世家层面的人缘并不好。百姓爱戴,然而就算是周家内部的人对他也颇有微词。
  毕竟一个家族的人做了城主,如果这个家族反而没有从中得到更多的利益,那么这个城主当然会遭受一些排斥。
  但是好在周深不会被人抓住什么把柄,再加上星眸司的那位老人从小就对周深格外的好,周家的人也撼动不了周深城主的地位。
  既然这是安古城境内发生的事,那么有周深在,自然好查一些。安争算计了一下,这些百姓的死亡时间在几百年之内,有可能在几十年之内,而自己上一次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年前了。那个时候没有到过这里,也不知道当时这件事是否已经发生了。
  但是安争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力,他知道周深一旦知道发生这样的事肯定会查。周深没有提及,说明这件事应该是在他成为城主之前发生的,他并不知情。现在就是应该去查清楚,安古城的上一任城主是谁。
  安争理顺了思路之后立刻动身,以他的速度,六百里的距离并不算什么。全力向前,一天用不了安争已经在安古城外了。
  和三十年前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安古城看起来依然井然有序。城门口的守军数量很少,那是一种自信。因为安古城的治安向来很好,百姓们也不会随随便便闹事。
  至于那些大家族的人,谁都知道了周深的脾气,没事和他作对干什么,还不如老老实实发大财。
  守城门的士兵虽然人数不多,但一个个都是极精悍的汉子。他们一眼就看出来安争是远道而来,哪怕安争身上的衣服连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站住。”
  一个为首的士兵走过来拦住安争:“请问你是从哪儿来的,来安古城做什么?什么时候离开?”
  安争想了想,暂时不必公开自己燕国护国公的身份,幸好也早有准备。他取出一分名帖递给那士兵:“我是清斋的燕国分店的掌柜,回大羲总店述职的。”
  他的名帖真的不能再真,本来就是澹台彻亲自给他的。而清斋虽然在大羲算不上有多大的势力,但毕竟几百家分店开着,名气还是不小的。
  那士兵看了一会儿自然看不出什么破绽,问清楚了之后也就放行。
  安争走进去之后又站住,回头问那士兵:“请问城主最近可在城中?我受人之头,想求见城主。”
  那士兵回答:“城主已经三十年没有离开过安古城,看来你也有阵子没有回来过了。”
  安争知道这士兵还是在试探,他笑了笑回答:“我是第一次来安古城,几岁的时候就跟着家里人走南闯北。”
  士兵笑了笑:“你们这一行的也辛苦,不过真的能赚钱。”
  安争:“你眼力不俗,回头也可以来清斋。”
  那士兵笑的更灿烂了:“您可别闹了,我们这些人就是每日里看的人多了,看人还行,看东西是纯粹的门外汉。您要是不怕我们把清斋的生意都砸了,我们哥几个都去找您发财。”
  安争哈哈大笑,抱拳告辞。
  进了城门之后,安争故意走的不是很快。这城里看起来没有什么改变,但安争心里却隐隐约约的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一座城,几十年没有改变,也许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顺着大街一直往前走,安争自然记得城主府在什么地方,但还是假装找人问了问。他总觉得自己背后有人看着,在暗中游离。
  到城主府门外,安争发现这里倒是有了些变化。三十年前安争来的时候,城主府外还有几个护卫守着,现在则一个人都没有,大门敞开,并不设防。
  安争迈步进门,门口有个正在打扫的老头回头看了他一眼后淡淡的说道:“若是有什么事见城主,麻烦你在门口的本子上写下来做个预约,城主太忙了。百姓和百姓之间的事,写在左边的本子上。百姓和世家之间的事,写在中间的本子上。百姓和朝廷之间的事,写在最右边的本子上。”
  说完之后,他继续低头扫地。
  安争递上名帖:“劳烦您通报一声,我是清斋东主派来的,有要紧事求见城主,很急很急。”
  安古城里也有清斋,所以这老者也没有怀疑什么。站直了身子看了安争一眼,然后微微怔了一下:“你这眼神,我好想在哪儿见过......噢,应该是他。不过已经三十年过去了,你才多大,怎么可能是他。再说,他已经死了。”
  安争心里猛的一震!
  这个老者三十年前见过自己?!自己是查案的,习惯了记住自己见过的人,但是和这老者的记忆力比起来,自己真实自愧不如。三十年了,他居然还能记住眼神。安争仔细想了想,看那老者的容貌,依稀有些印象,好像三十年前他就是在这门房里做事了。
  那个时候,周深刚刚成为城主不久,身边人也不多。毕竟连周家的人都没有几个愿意跟他做事的,还是那个星眸司的周家老人派了一些人过来协助他,城主府才顺利运转起来。这个老者,说不定就是当年那个周家老人派来的人之一。
  老者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走了,显然对方争的死感觉很可惜。
  安争往四周打量了一下,城主府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依然的简单,但是很干净。里面种植的也没有什么名贵的花草树木,都是很常见的品种,但是打理的很好。周深是那种不奢侈不浪费也不会享受的人,整个人有些刻板,但并不死板。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之后,那个老者颤巍巍的走回来:“你从这里进去,顺着左边的那条小路一直走到尽头就是城主的书房,他在见客,麻烦你在外面稍微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