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节
  他回答。
  陈三娘又问:“想你这样的道家弟子,看起来修为高深年纪轻轻,前途自然不可限量,为什么跑到烽火连城来?你说你想来做大当家,我们欢迎有本事的人来做这个位子,但是不欢迎所谓的侠道正派人士。”
  “我没什么派,我只问道。”
  风秀养淡淡的回答:“几年前,我去了武当山问道。武当山的老道人说我道根不定,没办法教我。但是又说我有道缘,让我下山去自己寻找适合自己的道,等找到了在回去。可是我找了几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追求什么样的道。后来有人对我说,那你为什么不把所有的道果都试一试?”
  “好人坏人,善果恶果,生死轮回,这些都是道源。”
  风秀养道:“但我没有体会过做恶人什么感觉,道宗的人喜欢称之为入魔,佛宗的人称之为修罗道。可不管是魔还是修罗,我都要尝试一下。”
  陈三娘笑起来:“真是一个不常见的小家伙,明明是想来做当家,想成为一方霸主的,偏偏说成想要什么道果......这么低级的谎言你还说的这么一本正经,好可爱。”
  风秀养不为所动,依然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说什么都和我无关,甚至你们都和我无关,甚至烽火连城都和我无关。我要的只是一种经历,凑齐了所有的道源道果之后,便是我大道得成之日。”
  他问陈三娘:“你可出手?”
  陈三娘摇头:“我可不和你打,你生的这般漂亮,细皮嫩肉眉清目秀,若是我不小心杀了你,多可惜?若是你不小心杀了我,更可惜......况且,你要做的是大当家,不是三当家,所以没我什么事。”
  她扭着水蛇腰走到一边的茶摊上坐下来,吓得老板赶紧端茶倒水,瑟瑟发抖。
  烽火连城是个很没法度但有自己规矩的地方,那规矩就是恶人说了算。很多江湖客觉得自己就是个恶人,应该属于烽火连城,所以有些人不远万里的跑来,如佛宗信徒不远万里去大雷池寺朝圣一样,来这里也是朝圣。可是到了这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做过的那点恶事,对于烽火连城里的人来说简直是小儿科。而且,他们的修为太低了,根本不会被人重视。
  但是,这样慕名而来的坏蛋恶人发现自己在这里不受重视也走不了,因为这里也需要底层的人存在。这些人被强制安排了某个角色,比如酒楼老板,酒楼伙计。比如青楼女子或者老妈子......他们不能反抗,因为反抗就是了。这茶摊的老板就算是个傻逼也不会想在烽火连城这样的地方卖茶,但他不得不卖,因为这是他的职务......
  陈三娘坐下来之后眯着眼睛看了看蓑笠翁,后者眼神阴冷的瞪了她一眼。
  “瞪我干嘛?你又干不掉我,这么多年你又是想-操-我又是想干掉我,不是一次也没成功吗?老娘给你面子,念在你年纪大让着你做二当家,就是这样而已。”
  蓑笠翁冷哼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书生已经走到茶摊那边也坐下来:“我刚刚升到第四。”
  他看了一眼陈三娘,然后迅速的低下头:“暂时还不想升到地三。”
  陈三娘嘿嘿嘿的笑起来,伸手在书生的脸上抚摸着:“就喜欢你这么不做作的男人,想干掉我,眼神里都没有掩饰。今夜三姐奖励你,你来我房里过夜,三姐让你知道什么叫人间天上。”
  书生摇头:“你是黑寡妇,我怕你吞了我。”
  陈三娘也不生气:“我吞了你?那些没本事的才会被我吞了,有些人中看不中用,留着当然没意义。”
  她瞥了一眼风秀养:“说你呢小子,你不是想做大当家吗?出手吧,我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那个资格。你若是杀了蓑笠翁那个老家伙,今天晚上我去你房里,自己爬上去给你口,然后自己动。”
  风秀养微微皱眉,似乎很厌恶陈三娘。但他的视线很快就转移到了蓑笠翁的身上,长剑微微的转移,剑尖指着蓑笠翁的脸:“你是二当家?那么就是你了。”
  蓑笠翁:“我是二当家,我上面还有大当家,你要是想当大当家,得等等。你说是想做当家的,不管是几当家,都得按照规矩挨着个的来,这里一共有十三个当家的,你从老十三开始杀,杀到我这,我自然迎战。”
  风秀养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恶人,这就是无耻......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抬起头看着蓑笠翁说道:“你们已经没有大当家了。”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楞了一下。陈三娘猛的站起来,眼睛有些发红。书生手里握着的茶杯微微晃了晃,洒出来一些茶水,然后一怒把茶摊老板的心从心窝里抓了出来。
  至于蓑笠翁,则楞了一下之后哈哈大笑起来:“年轻人,不要胡说八道,大当家修为盖世,你说他死了他就死了?”
  风秀养道:“我说他死,他就一定是死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开始往前迈步,一步一步,坚定而平缓。蓑笠翁却开始后退,一步一步,越来越凌乱。蓑笠翁看得出来对方真的很年轻,所以他才有一种无法形容出来的憋屈感。自己闯荡江湖多年,甚至在恶人之地做到了二当家,靠的就是比别人狠比比人凶,可现在居然被一个年轻人逼得节节后退,他觉得自己其实已经败了。
  “你赢了!”
  蓑笠翁忽然站住,然后丢掉了手里的鱼竿和鱼篓:“你赢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二当家。”
  这一下轮到风秀养有些诧异,他还没有出剑,剑意蓄势待发,这一下对方突然认输,让他有一种无可发泄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爽,他也感觉到了四周围观的那些人都很不爽。这是恶人之地,他开始感受那些恶意......渐渐的,风秀养的脸色开始狰狞起来。
  “我依稀听到,有人说这样就做了二当家,他们不服。”
  他继续向前。
  蓑笠翁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怎么可能,我已经人数了,江湖规矩,认输就没必要比试。你现在已经是二当家,这里你说了算。”
  风秀养摇头:“太简单,我不要。”
  他出手。
  三秒钟之后,蓑笠翁死。
  风秀养收起窄剑,看着地上蓑笠翁的尸体说道:“这样才名正言顺一些......所以,现在谁觉得我可以做大当家了?谁觉得我不可以做大当家?”
  没有人说话。
  啪啪啪啪......陈三娘鼓掌:“有意思,你做就你做,我打不过你。”
  书生长身而起,朝着风秀养走了过去。风秀养转身面对,准备再战。书生忽然跪地,拜了一拜,叫了一声大当家然后转身而去。
  城墙上,一个扛着生锈铁枪的老兵眯着眼睛看着风秀养:“你看清楚他出了多少剑吗?”
  “其疾如风,分不出多少剑。”
  一个坐在他身边缝补衣衫的老妪摇头:“就凭刚才那风一样的剑意,他就比诸葛当当要强,做个大当家也不是不可以。”
  老兵道:“何止?那只是他的窄剑,他还有一柄桃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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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五十三章 感悟
  宏远城
  安争让游船在大河边上停靠下来,然后船工们一共三千两银子的工钱,让他们把游船送到秀水城去。对于那些船工来说,驾船到秀水城再回到他们的山村,来回要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每个人能分到差不多六七百两银子的工钱,已经是天文数字。
  盛世之下,银子这样的硬性货币价值很高。六七百两银子,已经足以彻底改变一个普通百姓人家的生活。若是他们愿意留在秀水城安平客栈的话,工钱给的很高,而且会安排住所,一家人都可以搬过去。
  安争他们上岸之后和船工们分开,那些船工们很诧异这位老板居然就这么信任他们,那可是大笔银子买来的游船,几个人回去之后若是把游船卖了,分得的当然更多,完全可以带着银子跑路了。
  所有人看向船老大等着他发话,船老大沉思片刻,大手一挥:“走!秀水城!”
  安争他们朝着宏远城那边走去,水岸距离城门那边还有一段距离,他们也不想施展修为,所以在镇子上雇了一辆马车前行,等到宏远城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因为大羲一位亲王殿下此时就在宏远城里,所以城门戒备森严,守城的军兵是平日里的一倍还要多,进城的人都要严加盘查。
  安争请守城的人进去直接通报,就说是王爷请的人到了。那士兵知道最近有不少江湖修行者前来投奔,谁也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大能高人,所以倒也不敢怠慢。过了半个小时后,有一个穿着甲胄的将军骑马赶来,下了马之后直奔安争过来抱拳道:“请问可是叶宗主?”
  安争点头:“正是。”
  这些日子以来安争报仇的时候用的都是不同的面具,所以当然也不会有人随便怀疑到他身上。现在他恢复了点苍派掌门人叶余年的身份,算是一个得到了官方授权的身份......
  安争半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就说自己半路上遇到了哒哒野被人追杀,出手相助之下送到金陵城,也不敢随便就跟谁都表明身份,所以还请王爷见谅之类的。
  才到秦王陈重许的临时住所外面,陈重许就已经大步从里面走出来,满面春风:“叶道长,你总算是到了。”
  这人丝毫也不做作,可见现在真是求贤若渴。
  安争他们进去之后,按照想好的说辞解释了一下,陈重许也没有责怪什么,反而夸奖了安争几句侠义心肠什么的。晚上又安排了宴席,陪同的非但有最近赶来这里投靠大军的江湖客,还有左家的人,在院子里满满的摆了十几张桌子。
  安争不喜欢这种虚伪的应酬场面,所以陪了一会儿就借故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安争盘膝坐下来开始冥想。最近一段时间感觉修为境界的提升遇到了瓶颈,安争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最近一段时间的专注点都在瞳术上,希望可以提升来发现来自召唤灵界的召唤兽。可是心思太分散之后,在自身修为上反而遇到了难题。
  其实说起来他也是个不知足的人,换做别人如此段的修行时间,如此年轻就已经在大满境中阶,这种进境的速度之恐怖可以说百年来是唯一一个。
  然而安争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松懈下来,因为他的仇人一个比一个强大。比如现在宏远城里的左家,非但左剑堂的实力已经在小天境,那是可以直接和佛宗佛陀座下几个弟子硬撼的恐怖存在,左家之中肯定还有和左剑堂实力相差无几之人,甚至还有一些不出世的老妖怪。而那些老妖怪,才是一个大家族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盘膝坐下来之后让自己审视己身,从经脉到丹田气海都检查了一遍。虽然最近恶战不,但安争却没有受伤。一来是因为他战斗的的经验越来越丰富,二来是因为也没有遇到什么太难对付的敌人。
  破境,迫在眉睫。
  安争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有些不精纯,那是因为主要的力量分为两种,一种是正道纯阳的炽热力量,一种是九罡天雷所需的雷霆之力。而这两种力量结合之下,才能施展出来九罡天雷这样的禁术,乃至于神雷天征那样的超禁术。
  本来当初是因为安争无法靠自身的实力来施展九罡天雷那样威力恐怖的禁术,他的体质和上一世的时候也早有不同,所以不可能如上一世那样轻而易举的施展九罡天雷。然而久而久之之下,身体已经逐渐适应了两种力量共存,所以体内的经脉逐渐竟是分开,而丹田气海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存贮的是正道纯阳的力量,一部分存贮的是雷霆之力。
  安争现在施展九罡天雷自然不算什么,两种力量可以在身体之外都进行完美的融合。但那是身体之外......安争现在施展那样禁术的法门就是在身体之外靠自己精准的把控在糅合两种力量,这种融合是不敢在体内进行的,因为在比例或者说火候上有一点点的误差,那么就可能酿成大错。
  这两种力量就相当于安争体内的两颗定时-炸弹,万一不小心两边搭上了火,就没准引爆开来。到时候就算安争的体质强悍,也一样的承受不住这种由内而外的损伤。
  这样下去,修为境界的提升也会受到限制和禁锢。
  安争闭目沉思,这两天反正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是时候仔细思考一下如何才能真正的融合这两种力量。第一,在体内融合之后,施展的速度更快,更隐秘,更直接。第二,消除隐患,不能这样下去了。
  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首先在体外融合根本不需要太多担心,因为安争有圣鱼之鳞自动防护,在加上每一次施展出去的力量都是精准控制的,所以安争不担心什么。但是体内融合就不行了,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万一有点差错,可能没死在仇人手里反而死在自己手里了。
  安争的脑子里不断的计算着,现在经脉和丹田气海已经有了隔阂,自动的产生了一堵墙,将两股力量隔开。如果先打开这堵墙,两边的力量就会好像两股浪潮一样对着冲过去,到时候安争肯定承受不住。
  开门呢?
  安争想到,若是打开一条缝隙,如开门一样一点点的放出去?
  然后他立刻否定了......若是开了门,那根本就封不住的。
  他冥思苦想了一夜,还是没有想到一点办法。第二天一早跟杜瘦瘦他们说了一声,安争自己离开了秦王的行营去了城外。宏远城这个地方比较特殊,有三条大江在城西汇于一处,然后奔流向东,直奔东海。
  安争昨天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奇景,因为一夜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有些气浮气躁,到江边之后,站在高处往远处看,三江水汇合之处,泾渭分明......清江水清澈见底,红河水卷带泥沙,而龙江则如一条蓝色的玉带。三种颜色在汇合处分割的极为清晰,也不知道在下面三江水是不是已经融合。
  安争忽然有所感悟,这天地之大,自然有容纳万物之器量。三江水汇于一处,没有发生意外,不是因为三江水都很温顺,而是因为接下来的河道足够宽阔,不管怎么去闹腾,都出不了河道,只能顺顺当当的往东流。
  安争想到这一点之后,脑子里隐隐约约的抓住了什么,可是那感觉又一闪即逝。
  三江水,水色不同,但能相容,除去那水色不说,究其根本是因为最浅显简单的道理,因为那都是水。水色不同,只是表象。安争脑子里那种抓住了什么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可越是着急越是无法透彻。
  在大江边上足足站了半天,安争始终觉得差了那么一点。然后他回到了行营,又去看了练兵。至少数千名士兵在校场上操练,各种阵法变幻无穷。大羲的军队历来战斗力凶悍,未尝一败,和这种变幻莫测的战阵之法有很大的关系。
  安争站在那看着几千人变阵,丝毫也不慌乱更没有松溪之处,那么多人,参差不齐,为什么就能整齐划一?
  第一,因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练兵,那些动作已经深入骨髓。第二,因为有令旗指挥,按旗语行动,所以才会进退有章。
  站在校场旁边,安争一看又是半日,知道天黑之后才回到自己房间里。不多时有秦王陈重许派来的人请他去敷衍,安争婉拒,只说自己遇到了修行上的难处,需要静心思考。
  那来请他的人有些不悦,看安争的眼神都不善意了。那可是大羲的亲王,派人来请,居然都不去!
  安争也没有时间在意这些,反正陈重许也不是一个在意小节之人。他现在急于提升自己的境界,因为这里是宏远城,因为这里是左家的地盘,因为安争到的那天就得到了一个消息......圣殿将军左剑堂,可能已经被圣皇陈无诺从西域调了回来,并且下旨封为南征副帅,归陈重许节制。
  左剑堂就要回来了,可是安争现在的实力,连他一招都接不住。
  仇人即将近在咫尺,若是不能报仇,岂不憋闷?
  可那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小天境的强者啊,几乎是站在这个世界修行者巅峰的人物。小天境的修行者,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会得到最高的礼遇。所以,哪怕圣皇陈无诺明知道左剑堂和陈重器的关系密切,而且戏西域佛国也做了很多违背人臣之道的事,依然没有命令责罚,只是调了回来。
  一方是火,一方是电,火电交加,威力无穷。
  安争站在窗口看着天上挂着的月亮,日月虽然交替,但日月之光同根同源......
  他皱眉深思,没有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之前不敢轻易的去尝试。因为一旦尝试就没有回头路,一旦出了问题就没办法悔过......那是两种时间最狂暴的力量。
  就在这时候,哒哒野和陈少白在外面走过,哒哒野一脸不解的问:“为什么我看你们中原的厨师做饭炒菜,明明放了盐巴还要放砂糖?难道这两种不是不能相容的吗?”
  “你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