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节
  卧佛一脸无辜的说道:“陈流兮若是死了,和大羲有什么关系?那是他们道门传承之间自己人的矛盾,不管真言宗还是玉虚宫,都是道宗的人。而且,若是真的陈流兮被诸葛文云杀了,把那个一直在传说之中却不露面的玉虚宫真人炸出来,那才是好事呢。”
  陈无诺瞪了他一眼:“朕让你去查玉虚宫的底细,你查的怎么样了?”
  “查不到。”
  卧佛有些歉疚的说道:“不过,臣从多方下手,证实玉虚宫那些人不管是任何方面,都没有破绽。臣可以调阅观星阁的一些上古遗留下来的古籍,但是别人不能啊。陈流兮若是能编造出这样一个弥天大谎,就必须懂得玉虚宫的一切,然而他真的懂。”
  陈无诺道:“又是你常说的那句话,存在即合理?”
  “陛下,您记错了,臣常说的是合理才存在。”
  陈无诺摆了摆手:“随你就是了,不过陈流兮不能死。既然你说了玉虚宫合理才存在,那么这个人就不能死。你派人去跟着吧,出了什么事,朕拿你是问。”
  卧佛连忙垂首道:“陛下吩咐的事,臣哪敢不办好。”
  “走吧走吧,朕看着你憋气的慌,好像下一口气上不来你就死在朕面前了。朕也得慌......声色犬马,你是样样都过,那个度早就被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卧佛笑着往外退:“他们都说臣是陛下的老狗,老狗老狗,且死不了呢。”
  陈无诺气的一笑,随手拿起什么东西要扔过去,卧佛连忙附身:“谢陛下赏赐。”
  陈无诺看了看手里的笔筒,掂量了一下又放回去:“这个不行,这个值钱。”
  卧佛出了一极殿,往外抬起头看了看,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招了招手,四个圣堂锦衣连忙跑过来,将卧佛搀扶着上了轿椅,抬起来往外走......不远处,两个准备进宫见圣皇陛下的官员远远的看着那胖子走了,其中一个忍不住叹道:“这样无能之人,陛下居然重用不疑?”
  “无能?你若是真被卧佛那表面给骗到了,只能说你江湖阅历太浅了。整个大羲,只有一个人可以带刀上殿,就算是进了陛下的书房也刀不离身,那就是前明法司首座方争。整个大羲,只有一个人可以坐轿进出皇宫,可以一直把他抬到一极殿门外,那就是卧佛......你想想看,陛下会把一个废物和方争相提并论?”
  见那新提拔上来的官员怔怔出神,刚才说话的官员笑了笑说道:“所以啊,这圣庭里有两大错觉,第一是方争靠天赋,第二个是卧佛没本事......方争当初能创造出禁术甚至于超禁术,都说是天赋惊人。然而比起努力来,整个江湖,九成九的人不如他。另外一个错觉更是错的离谱,卧佛没本事.......哈哈哈哈,卧佛就是希望大家都这么想吧。”
  金陵城外,安争顺着大路一直往南追了下去,既然宇文无名说诸葛文云往南跑了,那就一定是往南跑了。因为这个跑,根本就是圣堂那个卧佛放出去的而已。这其中的用意安争也清清楚楚,无非是那位圣皇陛下想见识见识自己的真本事。
  所以一开始安争就没留力,出了城之后就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转瞬之间人就消失不见了。
  他的身影消失之后不久,几个身穿大红色锦衣披着黑色披风的圣堂锦衣出现,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都是一脸的愁容。
  “佛爷说让咱们盯紧了,盯紧了?跟都跟不上啊。”
  “走吧,往南走吧,跟不上方向不是知道吗。”
  “唉,这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咱们几个只怕也人头不保。”
  “你我这运气啊,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烂差事。”
  几个人骂了几句,然后加速往南追。然而安争的速度之快,又岂是他们几个跟得上的。只不过几分钟之后,那几个人就被彻底甩开了。安争当然也知道自己身后一定会有人跟着,所以才会一开始就不遗余力。
  一直往南冲出去了几百里,天已经黑了。往南的范围太大了,谁知道诸葛文云到底去了什么方向。然而安争是谁,安争是当初大羲明法司的首座,明法司就是查案追凶的衙门。
  安争其实一出城就察觉到了诸葛文云离开的痕迹,最初追的也没错。进了一个小村子之后,安争找了一个无人的院落进去。
  他从血培珠手串里取出来一颗丹药,正是诸葛文云赠送给他的那颗。之前安争就已经用天目看出了这丹药的配制,在血培珠手串的药田里自己提取相同的药物又做了一颗,虽然效果远远比如曲流兮炼制出来的,但最起码能维持几分钟的功能,而那颗安争自己做的连丹药都算不上的东西,化作的劣质分身,就是不久之前那个车夫眼睁睁看着被人砍死的假安争。
  诸葛文云给他的丹药若是战斗的话,至少能维持五分钟左右。若是不战斗只是发力狂奔,维持一个小时的时间不出问题。安争往南一指,那个看起来有些憨傻的分身就朝着南边冲了出去。
  安争往外看了看,确定没人,掠出院子,朝着西边加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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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一十三章 苏梦幕的刀
  虽然已经是被贬黜为民的皇子,但是皇子依然是皇子,那所谓的贬黜为民也许只是圣皇陛下不得一起而为之的一种表态罢了,若真的有人认为陈重器就此泯然众生的话,那么才是大错特错。比如那位自以为很聪明的宋知府,早已经成了圣堂监牢里又一具见不到光的尸体罢了。
  前面是三百铁骑开道,大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三百铁骑后面是一串八辆妖兽拉着的大车,装载着的都是陈重器习惯了使用的一些物件。
  陈重器也是个很奇怪的人,王府里丢下了大量的文玩珠宝,大量的金银玉器,甚至是大量的各种品级的灵石都没带着,偏偏是他习惯了使用的椅子,脸盆,乃至于夜壶这样的东西倒是一件不落。
  车队后面又是三百骑兵,看起来威严肃穆。
  安争之所以对燕国大将军方知己那么推崇,真是因为方知己做到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那就是燕国重骑铁流火。
  正因为见识过大羲骑兵的战力,安争才知道铁流火有多了不起。这支军队是建立在远远不如大羲的物资供给之上的主战队伍,但是战斗力完全不输给大羲的重骑兵。而要知道的是,大羲的重骑兵骑着的都是战斗力不俗的妖兽,而铁流火只是战马。
  直到不久之前,安争才刚刚有能力把整支铁流火的坐骑都换了。
  安争就坐在路边的茶摊上,以他的速度追上这样一支并不是急着赶路的队伍当然不算什么难事。至于诸葛文云,对于安争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尘土飞扬,安争伸手将自己面前的茶杯盖上,另外一只手挥了挥,将漂浮起来的尘土扇走。大路上的行人全都避开了行进的队伍,那铠甲,那妖兽,那挂在得胜勾上还散发着寒芒的长槊,都足以让人生畏。
  这是大羲的骑兵,纵横南北。现在大羲百姓们脚下踩着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这些悍勇的战士们打下来的。其实世界上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矛盾,看似不可调和,又不得不共处。
  安争坐在那看着队伍经过的时候,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最后一个和陈重器促膝长谈时候的场景。
  那天是在亲王府里,陈重器说得了两壶好酒,让安争去品尝。安争半路上买了一只烧鸡一袋子烧饼,被陈重器讥讽抠门到了极致。
  当时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提到了百姓和国家之间的关系,陈重器当时喝了很多酒。
  “国与家,到底是不是相辅相成?”
  陈重器问安争,安争以为陈重器发酒疯,没理会。
  陈重器喝了一杯酒之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你说,若是国家不大,不富强,不让其他的国家畏惧,大羲的子民哪里来的这么好的日子。”
  安争笑道:“你又是发什么疯。”
  陈重器道:“还不是被圣庭里那般御史大老爷们给气的......前些日子北方幽燕十六小国又开了战端,打的一塌糊涂,大批的难民要涌入大羲,边关将士们没有命令不开城门,不放难民入关。结果守城的将军居然被那些只会满嘴放炮的御史们给参了!”
  陈重器站起来,恨不得摔了杯子:“他们懂个屁,一群读书读傻了的蠢材而已。说什么大羲是天朝圣国,理当接受难民,我去他妈的。这个口子若是一开,到时候大羲边疆那些百姓们才是真的受苦。我不是说难民怎么样,那群人是疯子,会好像蝗虫一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大羲的地方上百姓们平安稳定,不愁吃穿,可是难民们一涌进来,会把他们抢干净!他妈的别国的子民是子民,大羲的子民就不是子民了?”
  他一甩手,气的脸都发白。
  安争笑道:“陛下是不会打开这个口子的。”
  “不会是不会,我让你说,应该开吗?”
  安争皱眉:“若是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该开,然后划出来一块地方管教约束。然而这根本不可行,一旦开了口子,难民是挡不住的。”
  “站在国家的角度,不开。”
  安争摇头:“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着很多矛盾。”
  陈重器道:“说到矛盾,一些人就跟苍蝇似的那么恶心。不知道多少人羡慕西域佛国,说那边自由,信仰自由,什么都自由。说大羲没有自由,大羲专断......可他们忘了,是大羲给了他们现在的日子。大羲立国之前,连年钻乱,天下百姓数以千万计的死伤,那个时候倒是自由。若是大羲分裂成七八十个小国,然后征战不断,我看日子怎么过。”
  安争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是想的太多了。”
  陈重器:“是你想的太少了,你只知道维持法律,别的什么都不考虑。”
  安争笑道:“因为我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陈重器狠狠的瞪了安争一眼:“你这样的人啊,早晚不得好死。”
  安争的头一疼,手里的杯子险些掉下去。他脑海里的画面也随之消散,他看着已经过去的队伍怔怔出神.....陈重器,到底为什么要杀自己?
  你这样的人啊,早晚不得好死。
  当初陈重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可是理由呢,为什么呢?
  安争起身,抓起放在桌子上的草帽,给茶摊老板放下茶钱,跟着队伍往前走。队伍一路往西北走,越走越是地广人稀。西北土地荒凉,气候也不好,所以是大羲最穷苦的地方。然而即便如此,大羲每年往西北地方上的拨款,也足够百姓们过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西南,东南,中部,这些地方都富庶,所以征收的税费也就高些。而这些税赋,一小半都用来补贴西北了。所以大羲东部的百姓们多多少少都不理解,朝廷凭什么这样做,从他们手里收税,然后送到西北别人家手里。
  可是百姓们想不到的高度是,一旦西北那边的百姓们日子过不下去,必然要乱起来。真的乱起来之后呢?西北民风彪悍,而且修行上来说大的宗门也不少,真的打起来的话,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而那这个世界上不只是大羲一个强国,别的强国看到大羲内乱,是不会放过机会的。
  这就是矛盾,无法调和。
  百姓们不会站在朝堂的高度考虑问题,也懒得解释。
  安争也不知道脑子里怎么就想到了这些事,想到了当初陈重器去了西北足足五年,为那边开渠引水,为那边开荒种田,这也是圣皇把他送到西北的原因之一,除了陈重许和宇文家的原因之外,西北的百姓对陈重器颇为敬重。
  安争随着队伍进了浩源城,城主已经在城外接着了,风风光光的将陈重器迎接了进去。安争等着队伍走完之后,在城门口里面不远处找了一个小酒馆坐下来,点了几个小菜。
  才坐下没多久,就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穿着一身灰布长衫的男人从城外走进来。这个人低着头走路,但是大街上熙熙攘攘,他却没有撞到一个人。每当快要撞到人的时候,他的步伐都会自然而然的错开,他明明没有看路,却没有走偏。
  这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寻常无奇的江湖客,从衣着上来看似乎混的也不是那么好。可是从这个人出现在安争面前开始,安争的注意力就没有离开过。
  他的人,他的刀。
  安争微微皱眉,这样一个人,跟着陈重器的队伍进了城,干嘛?
  或是感受到了安争的目光,那个抱刀的汉子抬起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安争发现那是一个面目稍显秀气的中年男人,还有几分儒雅,明明是个刀客,当脸抬起来的时候,给人的印象他就是一个书生。
  安争忽然间想到他是谁了。
  陈重许手下有四个人是他的亲信,一个叫陆灯,曾经和安争有过接触,但是后来死于非命。一个叫谢先生,一个叫皇甫倾其,这一男一女几乎和陈重许寸步不离。而另外一个,就是一个抱刀的人......苏梦幕。
  在西北有个传说,什么比时间还快?
  苏梦幕的刀。
  苏梦幕在安争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凳子上坐下来,看了安争一眼:“你为什么看我?”
  安争笑了笑:“你戴着斗笠抱着刀,还不能多看一眼?”
  苏梦幕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为什么不说看我又怎么样?”
  安争:“万一打起来呢?”
  苏梦幕往城门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说道:“你说,如果我用刚才跟你说的话去和别人说,会不会打起来?”
  安争:“既然你想打,何必找那么多借口?”
  苏梦幕摇头:“不,你不懂......”
  就在这时候,城门外面进来了一辆马车,马车上赶车的车夫看起来精悍老练,让人好奇的是,他一个车夫,居然在自己坐着的地方旁边戳着一柄长刀。
  马车进了门之后苏梦幕就站起来,走到安争的桌边,拿起安争的酒杯喝了一口,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朝着马车走了过去,马车里看到有人过来猛的停住,那车夫狠狠的瞪了苏梦幕一眼。
  苏梦幕果然问了一句:“你看我干吗?”
  那车夫果然回了一句:“我看你怎么的?”
  苏梦幕道:“你看我不行。”
  车夫将身边的长刀抽出来:“不行你想怎么样?”
  苏梦幕抽刀:“不行就拔刀。”
  刀光一闪,那车夫一分为二。安争左眼的蓝色星点迅速的旋转起来,然后心里一惊......那看起来不起眼的车夫,居然是小满境巅峰的修为。然而,在苏梦幕的一刀之下,连千分之一秒都没能坚持。刀过,人亡。
  马车里爆发出来一团金光,光团迅速的向外延伸了出去。金光所到之处,人都被齐刷刷的切开。一瞬间,方圆几百米之内居然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从马车里出来掠上去一个大红色的身影,看起来像是一个女子。
  她凌空在天,左手平伸出去,右手向后一拉。一张看不到的弓上,三支劲气长箭激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