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节
  镜蝶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低着头离开。
  安争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哪有不礼尚往来的事......”
  他拍了拍手,随即有很多如狼似虎的天启宗执法队弟子押着几十个人过来,一个个都被捆的死死的,连挣扎都不能。这些人看起来服色纷乱,什么势力的人都有。
  “我给大家都回个礼物。”
  安争坐下来淡淡的说道:“今儿我为了招待诸位,唯恐出现什么乱子,就怕有贼子趁着你我都在一起的时候下毒手。万一诸位在我这里出什么意外,我没办法向诸位的家人朋友还有宗门众人交代。索性,我天启宗弟子还算恪尽职守,这些人都是违反宵禁令被抓了的,按照我之前定下的规矩,都得杀。”
  “可是你看多巧合,这些人,红云谷的有,锁剑阁的有,东亭君墨阳君的人都有,还有你归元宗的人。”
  他指了指其中一个:“这个,好像还是你归元宗一个很重要的人,归元宗三大分舵之一的舵主,叫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这些人本来是都该杀的,但是近日在这种场合我若是都杀了,显得有些不好。”
  他慢慢的说道:“回礼就是这些人了......我就不都杀了,杀一半好了。”
  他抬起手摆了摆:“隔一个杀一个,活着的废了修为。”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态度
  十几二十颗人头落地,血污很快被一桶一桶的清水冲进了未央湖里。
  “多有意思。”
  安争站在那招了招手,示意让人把烤鱼的架子搬过来:“那么多血,洒在地上,可能很久都不会消失。血液是最不好清洗的东西,若是弄到衣服上,洗不掉。而这些血冲进了未央湖,融进了水里,就看不到了。”
  李墨阳冷冷的说道:“就算是看不到了,那就能说明你这未央湖里没有血?”
  安争回答:“这就是我说多有意思的地方......血就在未央湖里,你不说,没人知道。你说了,没人能找到。所以这就是人们为什么把我们生活的圈子称之为江湖,江湖啊,血很快就会融进水里,哪天不流血?血会让人记住吗?记住的,还是这江湖之浩大。”
  他给自己钓上来的鱼洒上佐料,认真翻烤:“从江湖里钓上来的这鱼,谁知道是吃谁的血长大的。”
  忽然之间,所有人对这条鱼都失去了兴趣。
  谈山色坐在一边,依然平静:“好像很有道理,如果我们所在之地就是这未央湖,我们流出来的血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一个人死了会流很多血,但对于江湖来说,还不足以改变颜色。就好像我们这些人,单个拿出来都是冀州这片江湖之中分量很重的人了,加起来分量更重。但是如果我们死了,过不了多久就没人记得了。”
  李墨阳问:“比如呢?”
  乐尚萧回答:“比如九圣,比如宁小楼。”
  安争笑起来,他知道早晚这些人都会提到九圣,提到宁小楼。这是不出预料的事,安争自然不会在意。他将鱼翻过来,不会让这条鱼有任何一点被烤焦的地方。
  “怎么会没人记得,你们不是一直记着呢吗?”
  安争抬起头扫了那些人一眼:“说点正经事,我请诸位来,是商议一下明日武道大会的奖励之事。诸位也都知道,我才到这里没多久,对规矩什么都不太懂。只是听说,理解武道大会的冠军,都会得到冀州七大势力给予的顶级奖励,比如紫品功法,比如最好的法器,比如最让人疯狂的 丹药。”
  他问:“咱们应该拿出些什么?”
  李墨阳道:“你是今年武道大会的主事人,你先说说吧。”
  安争回答:“我说?我说的话可能不太好,因为我若是先拿了,你们就不好做事。因为.....我得拿两份。原来宁小楼该拿的那份,我拿。原来九圣宗该拿的那份,我也拿。”
  这话说的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实则是一种表态。意思就是,你们听好了也记住,宁小楼已经不在了,他的地盘是我的。九圣宗已经不在了,他的地盘还是我的。只要安争拿出来两份,那么就是等同于逼着这些人认可他的地位。这些在江湖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那好,你就两份。”
  出乎预料的是,谈山色第一个说话,将准备反驳安争那些人的话全都挡了回去。
  谈山色摊了摊手:“我无所谓,我又不是冀州几大势力的掌门人,我归元宗还小,上不了台面。明天的武道大会,我只能是尽力帮我要参赛的弟子们多争取一些。谁拿的多,都无所谓。”
  “我觉得有所谓。”
  李墨阳道:“九圣死了,九圣宗还在。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九圣宗新的主事人就会站出来。我与九圣关系还算不错,知道九圣出了意外之后,我已经派人去九圣山城,协助九圣宗的人重新恢复秩序。”
  方红云笑起来:“我也是,虽然我与九圣泛泛之交,但终究也是朋友一场,所以我也派了人去九圣山城,协助九圣宗的人尽快从混乱之中走出来。九圣可以死,九圣宗不可以灭。”
  这最后一句话,说的态度很强硬。
  他们以为安争回争,以为安争会针锋相对。可是没有想到安争居然没有反驳什么,很轻松自然的点了点头:“很好,都是做朋友的典范。虽然我和九圣不是朋友,但是我也派了人去九圣山城,看来咱们真是想到一块去了......也不知道是你们派去的人帮的多一些,还是我派去的人帮的多些。”
  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锁剑阁阁主铁匡然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别这样互相卖关子了,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锁剑阁这么多年来在江湖上也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虽然我和他们三个关系算不上好,可是和你更不好。你就像个野蛮人,不讲道理的硬插进冀州这片江湖。”
  他站起来看着安争:“他们都和你打机锋,我不打。我直说......九圣宗的地盘,若是大家平分,我们认你。宁小楼的地盘你拿了就拿了,我们也不欺人太甚,不会把九圣宗的地盘全都要过去。只要你点头答应,九圣宗那片地方咱们分了,相安无事。”
  李墨阳瞪了铁匡然一眼,但是转念一想,这样直来直去也未尝不可。反正这个话又不是他说出来的,让铁匡然这个白痴去打头阵也好。
  开元寺的主持和尚坐在一边,在他面前是为他准备的精致素斋,而玄庭和尚就坐在他身边两个人一直在窃窃私语,好像没在这个江湖之中。
  做为仙宫派来的主事人杨戟却没来,派人来回话说稍后就到,也不知道在准备什么。
  现在的场面似乎有些僵硬,所有人都看着安争,等着安争给铁匡然一个什么样的答复。如果换做别人是安争的位置,可能会思考的更多。初到冀州这片江山,如果一直强硬和诸多大势力直接对抗,未必就有什么好结果。而如果答应了铁匡然的要求,将九圣宗的地盘平分,安争得到的也不少。而且,还会得到其他大势力的认可,安争将彻底取代宁小楼的地位。
  “认可?”
  安争回味了一下这两个字,然后笑起来,笑的很平和很轻松。
  “我?”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铁匡然:“需要你的认可?”
  铁匡然脸色一变。
  安争将烤鱼放在盘子里,摆在桌子上,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你刚才说什么?我像个野蛮人硬生生的插进冀州这片江湖......你们很不爽的是吧?我觉得也会不爽,毕竟硬生生插入这几个字已经把你的心情说出来了。可是为什么你不想一想,既然我敢硬生生的插进来,我还管你们爽不爽?”
  安争往后靠了靠:“我只要自己爽就好了,你们爽不爽要看你们是接受还是抗拒。接受了的话,可能只是一点不爽。若是不接受的话,可能会更不爽。”
  铁匡然啪的一声拍了桌子:“你的意思是,要凭你天启宗一门之力,和我们对抗到底了?你以为,我们是宁小楼,我们是九圣?”
  “你们都不是。”
  安争语气平静的说道:“你们不是宁小楼你们也不是九圣,他们是我的上一个对手,而你们是我的下一个,下下一个......刚才说到哪儿了?说道明天的武道大会要拿出什么作奖励对吧?我觉得拿出来的最有诚意......从这一刻开始算起。你们谁的人第一个撤出九圣宗的地盘,我就先不对谁下手。谁不撤,我就那谁开刀。都不撤,那就一块开刀。怎么样,我拿出来的这奖励分量够不够重?”
  “你太狂妄了。”
  乐尚萧道:“你以为冀州这片江湖,你一个人吞的下去?”
  安争拿起筷子:“怎么你们都不喜欢吃鱼?我喜欢。”
  他夹了一口烤鱼放在嘴里,认真品尝:“我刚才说什么?好像是说,血流进江湖里是看不到的。这鱼可能就是喝了谁的血长大的,所以才会味道鲜美。这江湖里的鱼越大,喝的血越多,可是吃起来味道就更好。你们不吃,我一个人吃。”
  安争一边说一边吃鱼,似乎真的不打算给那些人留一口。
  “天下有养鱼的江湖,我有烹鱼的手段。”
  安争抬起头扫了那些人一眼:“我说的话摆在这,不会收回来。这一刻起,退出九圣宗地盘的人,算是我天启宗今日的客人。不退出,便是我天启宗今日之敌人。我这个人平日里被人威胁的次数太多了,也就习惯了。别在我这说狠话,没用。明儿到了武道大会的时候,各有什么手段用出来就是了。”
  他把空盘子往前一推:“城外是武道大会的比武场,城内是我天启宗的大本营。明天你们赢了,武道大会的比武场你们说了算,燕城里我天启宗的大本营你们也说了算。如果你们输了......我算是一家换四五家,这么赚的生意为什么不做?别横眉冷对的了,想说什么憋着吧。”
  安争站起来:“请你们来本就不是听你们说什么的,而是让你们听我说什么。冀州江山不算大,冀州第一我还瞧不上。你们眼里的那点蝇头小利,我也看不上。你们以为我是在和你们抢?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吃完了,你们吃不吃已经无关紧要。”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我要帮你!
  每个赴宴而来的人都会揣测安争请他们来的意图,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安争居然如此强势。那些话,好像刀子一样戳在他们心口,不留一丝情面。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把尊严都摆在明面上,只留下一个战字。
  不欢而散。
  站在未央湖边,夜风来袭,湖水变得不再平静,波浪一下一下的拍打的岸边。
  “明天会是一场恶战。”
  陈少白,杜瘦瘦,猴子三个人站在安争身边。
  “是啊,一场恶战。”
  “他们是绝对不会把派去九圣宗的队伍撤回来的,这一战,咱们天启宗是和整个冀州的江湖在打。安争,我们从来都不会怀疑你的任何决定,我想知道,你心里有几分胜算。”
  “我心里没有败算。”
  安争回头看了看他们:“现在就是让这一切都胜券在握的时候了......你们三个帮我一件事。”
  “你说。”
  “陈少白和杜瘦瘦,你们两个人带着天启宗三百精选出来的最优秀的弟子,今夜就启动传送法阵去秦关,我已经提前让顾朝同通知了秦关温忠达,秦关的传送法阵已经开启。你们两个人带着咱们最精锐的力量进入九圣宗地盘,以陈少白的实力,那几方势力派进九圣宗地盘的人绝对不是你的对手。杀,一个也不放过的杀。”
  “胖子,你负责支援陈少白,你们两个互相配合,也就不会出什么意外。但是你得留在秦关,陈少白去九圣宗之地杀人,你坐镇秦关。陈少白的后勤补给靠你,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得守好了传送法阵。不管是燕城这边出什么意外,还是陈少白那边有什么意外,秦关的传送法阵至关重要。”
  杜瘦瘦拍了拍胸脯:“交给我!”
  他看向安争:“你呢?”
  “我自己一个人留在燕城足够了,你们觉得燕城才是最危险的,恰恰不是。这里能发生什么都已经预想到了,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多值得担心的。他们也绝对不会想到,我在今夜如此高调的表态之后,会把你们都安排出去。他们回去之后会防备着今夜咱们天启宗的人做什么大事,这是你们离开燕城的最好时机。”
  “猴子哥。”
  安争看向猴子:“你的事也很重要......这几方势力之中,最弱的便是红云谷。红云谷的谷主在这,为了保证自己家里安全,其他几个人一定会分开留守。但是这几个人的实力一般,如果不配合方红云组成七人大阵的话,以你的实力可以将红云谷搅的天翻地覆。那就去让他天翻地覆......红云谷的谷主方红云之所以敢来而把其他六个人留在家里,是因为他的空间力量极为强大,我甚至怀疑他随时随地可以把自己传送回红云谷。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在那边的动作越大,方红云就越是坐不住。”
  “第一,不要怕搞大,越大越好。第二,不要恋战。在红云谷占了便宜立刻就走,方红云担心自己家里被摧毁,必然坐不住。你把红云谷搅动的后防不稳,燕城这边我就少一个敌人。另外,我会让整个逆舟都配合你,逆舟可以任意坐标传送。你在红云谷打完了之后,立刻传送去东亭君乐尚萧的地盘。”
  “东亭君乐尚萧的大道山距离红云谷是最近的,比墨阳君和锁剑阁都近。如法炮制,你到了大道山之后能有多大破坏就多大破坏。明天开始,你最忙碌,这里打完了去那里,那里打完了再去下一处。你在大道山破坏了之后,乐尚萧必然赶回去。你就直奔锁剑阁......锁剑阁你也一样的处置,动静做大就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锁剑阁阁主铁匡然会在乐尚萧走了之后有所担忧,然后也回去。”
  “你在锁剑阁把建筑能毁多少就毁多少,但只可一棒。一棒之后,你立刻就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铁匡然回去,而之前被你破坏了红云谷和大道山都会恼羞成怒。方红云和乐尚萧一定会赶去和铁匡然汇合,他们如果聪明一点就会判断你下一个目标是墨阳君李墨阳的盛世墨阳城。”
  “他们会在墨阳城布下天罗地网等你......你就不要去墨阳城了。你直接回红云谷......红云谷里的人想不到你还会杀回去的。你把红云谷祸害够了,直接去秦关找陈少白和杜瘦瘦汇合,确定那边没有什么事之后,再返回燕城。”
  安争神态从容:“明天我要做的事,就是让他们不能一个一个安然无恙的回去。我能让他们回不去最好,若是回去了,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既然天启宗要在这冀州打出一个天下无敌,那就要有天下无敌的气势。一战,而定冀州。把冀州定下之后,天下九州的那些大势力就会惶恐,他们就会害怕。”
  安争深吸一口气:“人间界很久都没有对仙宫之外的敬畏了,是时候有了。只有人间界有了自己的敬畏,才会形成合力,才能真正抵抗仙宫。”
  大家都知道这一战有多重要,而安争说起来云淡风轻,但实则最危险的还是他。他一个人明天要面对诸多强者,还有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仙尊杨戟。如果安争的算计出了什么差错,那些人知道家里出了问题后非但没有回去,反而一怒对燕城下手的话,安争一个人要对付那么多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而且,还有一个算计之外的谈山色。谈山色这个人心思太重,心机太深,谁也不知道他会考虑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安排。也许安争想到的他都想到了,所以早早的就和那些人商议过对策。然而如今已经没有别的法子,这一战已经不可避免。
  “我们沉稳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拿出来天启宗的力量让这个时代震惊了。”
  安争他们四个人围成一圈,胳膊搭在彼此的肩膀上,头顶着头。
  “改变一个时代的事,我们来做。”
  “我们来做!”
  四个人松开手,其他三个人转身而行。他们没有回头,虽然心里万般担忧,但是他们也都深知。只有自己把任务都完成了,安争在燕城的压力才会小一些。
  安争看着他们几个离开,走回到石塔那边本想回去休息片刻,可是忽然想到了自己收的那个弟子,从来都没有认真教导过的弟子,心里有些内疚。
  “去把镜蝶姑娘请来。”
  安争吩咐了一句,然后登上石塔。他在最高那一层坐下来,窗口对着东方,太阳将从那个方向升起。距离天亮其实已经没有多久了,安争把最后一点可以休息的时间挤了出来。
  没多久,镜蝶就登上了石塔。
  “师父。”
  看到安争的脸色有些憔悴,镜蝶心里没来由的疼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内疚之心太重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心里害怕,担心,恐惧,她甚至不敢看安争的眼睛。
  “这些日子,属实苦了你。我从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也不怕你听了心里难过......我当初收下你的时候,是因为觉得你可怜,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应该有那么凄凉的遭遇。我又是一个笨嘴拙舌的人,不会靠言语让你对未来重拾希望。所以只能用行动来给你信心,给你希望,于是我在那个时候草率的决定了收你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