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秘密
  折腾半宿,朽月总算是将这祖宗哄睡。她快速披了件外袍,提着靴子,蹑手蹑脚开门出去。
  朽月站在走廊朝对面望去,四角楼内走廊呈‘回’字型,各个楼层显得诡秘阴森。
  是时起风,红色灯笼纷纷摇曳,屋檐传来阵阵清脆的铜铃声。
  朽月看着九层楼各个紧闭的房门一时犯难,除开他们睡的一个卧室,这里就有八十个房间,若是挨个房间去查看工作量未免太大。
  不如每个楼层随机看几间算了,这一间间要看到什么时候?
  她打定主意,决定先在六层抽几个房间看看,谁成想结果碰了壁。
  有个隐形的围墙堵在面前,前后都没有路可走,唯有一条连接各个楼层的阶梯是条通路,连七楼的情况也是如此。
  思前想后,朽月还是老老实实地顺着楼梯下到第一层。
  其实这里的构造跟迷宫是一样的,看起来是个立体空间,其实摊开就是一个平面,而楼梯就是一个摆设,只能直通六层他们那间靠楼梯的卧室。
  按照迷宫的原理,她得从入口进去,从第一层依次向上摸索,然后到达顶层,这里有且只有一条通路。
  她这个猜想很快得到印证,第一层的走廊是通的。
  朽月试着推开第一间房门,推不动,好像被锁上了。
  不出意料,一楼所有的房间都上了锁,估计是离大门近,担心有人随意进入,所以不给开放。
  朽月逛了一圈,倍觉扫兴,本想用蛮力破开,就怕惊扰了那位祖宗的好梦。
  当第一层回字形走廊走完后,朽月发现自己还是处于第一层,四周仍旧没什么变化,她一度怀疑方才的推想有误。
  于是她继续绕着第一层的回字形走廊往前走,进过左手边第一间房间时,才发现情况有变化,她觉得自己可能到了第二层。
  虽然看起来她还是在第一层,但确确实实是在第二层没错,依据是她抬头往上望时,原先的九层楼现在变成了八层楼。
  这显然比迷宫简单多了,她只需要在第一层绕圈圈,绕了几圈就到了几层,也不用费那个爬楼梯的力气,就是有点头晕。
  到了第二层,她试着推开第一间房门,仍旧推不开。
  朽月一下暴脾气上来了,决定用蛮力撞门,可这木门竟比金刚石还硬,怎么撞也纹丝不动。
  她举着一团青火想扔过去,这才想起来整座楼是木质结构,不小心失火就不好了。
  奇怪,这些门看起来也就是普通的门,而且也没上锁,怎么会打不开?朽月心里犯嘀咕,一手撑着紧闭的门扉陷入沉思。
  也不知是不是想得太投入,撑着门扉的手往右滑了一下,门咯吱一声,居然开了一条缝……
  妈的,居然是推拉门!
  朽月感觉自己的智商有受到一丝丝的侮辱,这门设计得也太不合常理了吧!还有为什么她住的那间卧室是正常的平开门?
  不过只要想到这是柳兰溪的房子就不奇怪了,这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她郁闷地将门往右推完,房间漆黑一片,辨物不能。
  朽月点了一小簇微弱的青焰进去屋中,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她有点失望。
  正要退出门外,朽月身后的推拉木门忽然合上,暗房四周的墙壁上随之出现了会动的画面,画面中还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年轻男子坐在床榻上,他怀里正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女人满身伤痕,双唇紧闭,男子动作轻缓地褪其衣物,露出她鲜血淋漓的心口。
  朽月懵怔了一下,这不是她和柳兰溪吗?
  画面还在继续,只见柳兰溪从一个木盒里拿出一个鲜红的心脏,他把心脏物归原主,放回到了朽月身上。
  朽月伤口愈合得很快,这完全得益于她那优良的耐造体质,不过总归是元气大伤,人没那么快醒过来。
  柳兰溪神情痛苦,两手托着她的脸一遍遍吻着,每吻一下,眉头皱得更深一分,好似她脸上有刺人的玻璃渣一般。
  “灼灵,你为什么还不醒?”他贴着伤患的脸喃喃地问。
  朽月:卧槽,居然还带配音!
  “你说我是不是很贪婪,待在你身边还不满足,居然还妄想得到你的真心。呵,恬不知耻!”柳兰溪苦笑着自嘲了一番。
  而后他将头埋入怀中人的肩劲上,“可是啊,我爱你,真的好爱你……”
  画面终止。
  朽月五味杂陈地看着这种画面,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心情沉重地出了门,但好奇心不死,想要再看看别的房间里的东西。
  第二扇门被推开,不出意外,里面空空如也。门一合上,屋内的墙上便映出一幅景象。
  两个女子,一个坐在桥栏上,一个站在桥下,似乎正在分别。
  只听桥上的人向桥下的人呼唤了一声,桥下的人便回到桥上。
  那画面是最近发生的,朽月记得很清楚,这个情景是在华昼殿的后苑,坐在桥栏上的女人是柳兰溪幻化的。
  柳兰溪向她招了招手,她低头,被趁机亲了下。
  画面还没完,朽月走后,柳兰溪仍站在桥上凝望着她的离开的身影,双眸落寞。
  这间房没什么特别的,朽月又开了第三间,第四间……
  她注意到这些画面都是按照时间新旧顺序排的,越往前,时间越久。
  这些房间里面无一例外都是关于朽月的回忆,甚至朽月发现,两人在地府分别之后,柳兰溪竟然还偷偷跟在她身边。
  朽月绕着回廊走了第三圈,来到了第三层。
  这层和第二层大同小异,这层的九个房间里也都装满了细细碎碎的回忆。
  然后就是第四层,在这层,朽月看得就比较愤怒了,因为这小子连那晚她失身的回忆居然也珍藏着!
  那个画面确实过分羞耻,更羞耻的还是声情并茂!
  朽月脸色铁青地将房间重重关上,低声骂了句:“变态!”
  她只要想到今天晚上哄他睡的回忆也会被装进其中一个房间,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朽月很想知道柳兰溪到底还私藏了多少不健康的东西,便一鼓作气进入下个房间。
  隔壁的房间她出来之后果然也没好脸色,里面的回忆是他们泡温泉那次,两人中间隔着一道绿光屏障。
  她还以为这人很君子呢,特意中间隔开。
  呵,她还是太天真了!
  那道绿色幕布就是一单面屏障,她是看不见对方,可对方看对面一览无余啊!
  “去他姥姥的!知道他变态,但没想到这么变态!”
  朽月恨恨地接连开了好几扇房门,到了第五楼,紧接着又上了第六楼。
  再之前经历的就丰富正常多了,两人有笑过,吵过,冷战过,和谐过,全部都是关于她,也仅属于她的回忆。
  在第六层的最后一间房间里,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柳初云在千茫山的溪边捡到了一个娃娃,朽月正好戾咒发作,在树上歇了一晚。
  娃娃一直不停地哭,直到朽月走近,忽地握住了她的手指,不哭反笑了。
  朽月看着画面中柳初云怀里的小孩,感叹道:“他还是小时候可爱一点。”
  到了第七层,关于柳兰溪的回忆就没了,取而代之是一些和莫绯的回忆。
  这些回忆的顺序也依循由近到远的原则,他们最后一次分别是在槐山的那场大火中。
  那时朽月为除掉槐山木鬼,不惜引火与之同归于尽,莫绯冲进火海救她,但是被朽月拒绝了。
  她临终说了一句帮我照顾好纸鸢,继而葬身火海。
  之后莫绯便假扮成她充当照顾纸鸢的角色,虽然这个昏君最后下场不怎么好。
  而最后一间房,是她和莫绯在某次宴会第一次遇见的场景。
  觥筹交错的宴桌上,她错拿了莫绯的酒杯。
  这个昏君无心歌舞,只是盯着她看,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里,不知是掺了蜜糖还是□□。
  这一层的回忆都比较旧了,朽月实在疑惑还有更久远的回忆是什么。
  第八层,她推开第一个房间时落了一身积灰。
  看来这层的回忆是更早的时候。
  朽月看着第一个房间墙上的影像发着呆,这个回忆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和柳兰溪共享过。
  画面里是一个牢笼,她被关在里面,浑身戾气在体内膨胀,煎熬万分。
  枯阳拿着一把红色长剑站在笼子外,对她道:
  “灼儿,这把剑本座没收了,你以后不准再使用此剑!”
  “为什么!这把剑我用着很好,是它帮我报了仇,为什么不能用?”
  朽月疯狂地拍打着牢笼,想要冲出去夺回那把剑。
  ……
  这后面的东西她不用看都知道,殷绝剑内的那抹魂灵被枯阳劈得分崩离析,无影无踪。
  现在问题是,这个情景为何出现在这里?柳兰溪为何会有这个回忆?
  朽月漫不经心地出了第一个房间,接着查看这层楼的其他房间。
  这些记忆犹如走马灯一般,全都是以另外一个人的视角观察她,更多时候只有她一个人,以及傍身的一把邪剑而已。
  所以这些画面是属于殷绝剑剑魂的回忆。
  也就是说,藏在剑里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柳兰溪!
  朽月看着那些和殷绝剑浴血奋战,出生入死的场面,心头一阵感慨。
  原来从始至终,一直陪在身边的人是他,为她杀敌,为她与世界反目成仇的人也是他。
  “灼灵,如果你需要,我可成为你手中的利刃。如果你不需要,我会默默地陪着你,直到你需要我。”殷绝剑里的剑魂对她如此说道。
  回忆的顺序,也是从最后分别到第一次见面,那种感觉,好似时光逆流,一切倒退回到最初,最真诚的模样。
  第八层逛完,朽月感觉心脏的位置很是沉重,不知是否是心脏被放回去的时候,柳兰溪还多放了其他什么东西。
  朽月仰头望了眼,还有最后一层。
  她绕着回字形走廊继续往前走,直到抵达了最顶层。
  这一层的氛围明显和其他楼层不一样,每扇门扉都有种不可侵犯的庄重感。
  她想着,不揭几层皮,是看不到那小子的真正面孔的。既然来都来了,不看完又算什么圆满?
  那么,这层的房间里又会有什么呢?
  朽月刚要伸手推门,忽然一个声音幽幽地从身后飘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
  朽月被吓了一跳,回转身一看,柳兰溪冷不防地出现在身后,他两眼煞红,整张脸阴冷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