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烟火 第102节
  “小政——”
  “姐,我不想知道。”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又不约而同移开视线。
  “我家在这里,兄弟也在这里,我不想走,如果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也认了,爸身边总得留个人。”白政话锋一转,语气轻快了不少,“我最近新认识了个女孩,还琢磨着追呢。我可不像你,对这儿没什么留恋了,我看你仅有的那点儿念想这次回来也该彻底掐了吧。”
  白蕊被他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失笑:“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喜欢上一个女孩,我连那人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白政嬉笑:“我见过了,特嫩的一个小姑娘,又怂又勇,挺好玩的。”
  “是吗?”白蕊别过脸,眼圈微微泛红。
  白政不知道还能怎么劝白蕊,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几年他就说过了。“你俩不合适,真的,他跋扈你也跋扈,他脾气硬你脾气也硬,哪哪儿都不合适——当然啊,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没办法,陈牧雷已经有人了。”
  白蕊自己心里知道白政说的这些都不是重点,她和陈牧雷之间无法跨越的阻碍就是白鸿泉那一身的罪恶,这也是白蕊和白鸿泉不亲近的原因,宁愿远走他乡多年不回来。
  压下情绪,白蕊说道:“我过段时间要回美国了,你帮我约他出来。”
  “呃,姐,还有这个必要吗?”白政犯难,“陈牧雷可能……”
  “我不惹事,我保证。”
  “……”
  大周末,周云锦也不睡个懒觉。不仅自己不睡,还要叫别人起床。
  陈牧雷也是有点赖床工夫的,把周云锦拉到怀里强行又睡了个回笼觉,再次醒来时睁眼就看到周云锦可爱的小脸近在眼前。
  和他不同的是,那张小脸上毫睡意。
  “你醒啦?哥哥。”
  周云锦调皮的称呼他,陈牧雷掐着她的脸蛋:“居然还记得这事呢?”
  周云锦笑,扯开他的手:“你刚才做梦了吗?”
  陈牧雷挑眉,任凭周云锦抚平他的眉间:“为什么这么问?”
  “看你睡得很不安,梦到什么了?”
  “我不做梦。”陈牧雷揉了揉她的头发,“饿了,去买点吃的。”
  “好的哥哥。”他不想说,周云锦也不能为这点事一直追问,没这个必要,“和你喝酒的那个是你朋友吗?他叫什么?”
  “白政。”
  陈牧雷随口答道,穿好衣服后发现周云锦正抿着小嘴看他,眼神也不太对。
  “怎么?”
  “他是你在电梯里亲的那个漂亮姐姐的弟弟。”
  “……谁告诉你的?——不是,不是我亲她,是她亲我。”
  “没区别。”
  “区别大了!”
  “哼。”周云锦气鼓鼓地下床跑到门口换鞋去买早饭,欺负陈牧雷行动不便动作慢,他追出来的时候周云锦都没影了。
  陈牧雷把责任都归到胡小钰头上,十分断定就是他,没别人的了,这熊孩子得揍一顿,不然就知道乱说话惹事——然后,然后找个机会和小姑娘好好解释一下他和白蕊。
  他觉得有点丢脸,自己挺大个人了,还怕小姑娘为这事生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陈牧雷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的情绪牵着鼻子走,真不像话。
  陈牧雷开始琢磨着该怎么“收复失地”,突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周云锦在附近的店买了两份云吞面,面还没拿到就把自己劝好了,气也消了。虽然想起来那件事就让她心里不痛快,但是她信任陈牧雷,只要是他说过的话,她都信,所以就不愿意再为已经过去的事自找烦恼。
  回去的路上她接到韩刑的电话,他们约好了时间。
  她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陈牧雷了,看到垃圾桶里被他丢掉的那些小点心就知道陈牧雷对韩刑有多讨厌了。
  幼稚。
  原本还想着要以什么借口出门,好在陈牧雷今天也有事要忙,她就把话咽了回去。
  陈牧雷前脚出门,周云锦后脚也换好了衣服赶去约定地点,并在韩刑来之前去买了零食、补品和一些使用并且好看的文具,甚至还有两本绘本。
  韩刑看到这些东西忍俊不禁:“你早说,我去买,你自己都舍不得买这些来用,对别人这么大方。”
  “没事,我生活费够用,再说你工作那么辛苦,就不要为这点儿小事操心,今天让你带我去已经占用你的休息时间了。”周文斌和杨露回了老家之后,大概是觉得心中愧疚,他打钱按时按点了,不拖不欠,有时还会发几条信息关心周云锦的生活和学习。
  如今这情况有些讽刺好笑,一家人在一起时他不闻不问,打骂随心,现在分开了却想起来应该尽职尽责了。纵使他们的决定给周云锦打击再大,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把执念放在这件事上。
  韩刑把她那两大袋东西放到车里,问:“怎么多日不见就和我这么客气了?”
  周云锦拉开车门:“没有啊,就是看你最近太累了有点儿心疼。”
  韩刑眼神暗了暗,没再多说什么。
  阮城福利院规模也不算太大,甚至还不如y市福利院。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设施一件不缺,人员配备也很充足。因为韩刑事先打过招呼,所以探望还算顺利。
  护工领他们去穿过走廊,介绍着那女孩的情况:“刚转过来的时候那边嘱咐了,小姑娘情况不太好,让我们多上点心,一开始给她安排了单间,专人陪护,怕她换了新环境不适应。”
  说话间几人来到一个房间门前,护工说:“现在她情况稳定多了,为了让她能再开朗些,就让她和别的小女孩一起住,同龄人在一起总比我们这些大人天天围着她强。”
  护工替他们打开房门,周云锦一眼看到那个小姑娘,正坐在窗下聚精会神地看着另外一个小女孩做软陶。
  护工没让韩刑进去,担心小姑娘看到男性产生抵触情绪。
  周云锦独自来到小姑娘面前,小姑娘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戒备,似乎又发现她长得和自己有那么点儿像,又慢慢地放松下来。
  周云锦在她身边蹲下,玩软陶的小女孩也看了看她,问:“你是新来的吗?”
  周云锦不知道怎么回答,冲她笑了笑,把怀里的绘本给了小女孩一本。小女孩立即放下软陶抱着绘本趴到床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小静,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周云锦轻声问。
  小静是y市福利院给她起的名字,她记不起自己的姓名,也不能用曾经被囚禁时那家人给她取的名字,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女孩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新名字,知道周云锦是在叫自己。她疑惑地重新抬起头,然后视线落在周云锦怀中的另外一本绘本。
  “你喜欢这个吗?”周云锦把绘本摊在地板上,“我们一起看好吗?”
  小静没应声,但随着周云锦温柔而缓慢地讲述着绘本的内容,她渐渐听得专注起来。
  绘本并不厚,内容也不算丰富,比起她的年纪来说显得低龄了些。周云锦阖上绘本,小静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我还想再看一遍,你和我一起吗?”周云锦看出了她的意思,试探着问。
  小静点点头,周云锦抿嘴一笑,指着封面的书名开始第二遍:“《为你摘一颗最亮的星》。”
  尽管一开始的接触不是太顺利,但在周云锦念完第三遍时,小静眼里的防备已经卸下去大半了。
  周云锦看得出她的喜欢,于是把绘本往她面前推去:“这个送给你。”
  小静犹豫再三,最终把绘本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烫金的书名,然后对周云锦小声说了句:“谢谢姐姐。”
  周云锦顿时眼眶酸胀。
  韩刑一直在走廊外面等,见她红着眼睛出来,护工上前安慰:“你拿来的那些东西,我们会一点儿一点儿给她,你也看到了,小静的情况比之前好多了,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话。”
  韩刑:“请说。”
  “你们能不来就来吧,小静不可能一直在这儿。”护工说,“我也看得出小静还蛮喜欢你的,但你们最好不要建立起感情,一旦有一天你不再来了或者小静要走了,对她来说又是一次情感上的伤害。一般来说我们都不让人来见这些孩子的,这是给你们破例了。”
  韩刑看看周云锦,周云锦从走廊的窗户看着翻看绘本的小静。
  他们走出福利院,小操场上有玩耍的孩子在跑来跑去,仿佛不知忧愁。
  周云锦:“好多年,好多年没有听过别人叫我姐姐了,不知道辰星现在还记得我吗?”
  “一定会记得。”韩刑摸了摸她的头,“可能过程很不容易,但小静已经在慢慢变好,她已经彻底远离那段黑暗的时光了。只要不放弃,就会有希望。”
  周云锦沉默良久:“那你为什么要放弃梁清?”
  韩刑登时哑然:“……每个人情况不一样,我有我的难处。云锦,我不仅仅是累了。”
  我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阮城第二疗养院。
  这几天下雨,大家的户外活动减少,黎不肯迷上了下棋。年轻时和别人学过一些,输多赢少,没想到人老了那点儿棋艺在一群老头子堆里还能称王称霸。
  黎不肯和几个棋友下棋到深夜,被护理员反复催促一群下棋入魔的老人家才各回各的房间。
  黎不肯最近在某位棋友那儿沾了个新习惯,入睡前一定要听上几首他那个年代的老歌金曲,或者譬如《马前泼水》那么古老经典的拉场戏,每晚不能重样,还一定要用老式的录音机来播放,一不如意就要发一通脾气。
  这晚当班的护理员推他回去的路上突然想起来今天拷贝好的歌曲还在自己包里忘记带过来,忙和黎不肯道歉。
  黎不肯晚上和人家下棋赢了几盘,心情好,没怎么骂她:“你去拿吧,我自己回去。”
  “那黎老您自己当心,下过雨了地上滑,我很快就回来。”护理员如获大赦,连跑带颠地走了。
  黎不肯等她走远,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操控着轮椅来到步行台阶前,他知道身后房檐下方的监控器正对着自己。
  黎不肯按着没有什么知觉的腿,心一横,故作不经意把手机丢到最近的一级台阶上,然后弯腰去捡。他装模作样地试了几下之后,一咬牙,用足了力气让身体前倾,轮椅失去平衡,整个人便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黎不肯翻滚了不知道多少圈,停下来后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剧痛,随后被黑暗侵蚀了意识。
  第91章 罪恶 他会毁了众诚毁了我们的!
  当黎不肯醒来, 已经身处医院,吸着氧气,一堆仪器围绕着自己。
  有护士见他苏醒了, 连忙按铃叫来了医生。
  医生做了一番询问检查, 安慰了一番就走了。这样过了不少日子,黎不肯的情况趋于稳定, 便转到了普通病房。
  那天是个大晴天,护工给他清理了一下身体, 还应他的要求给他修剪了头发。
  陈牧雷出现时护工正在把切成小块的苹果往黎不肯嘴里喂。
  突然进来一个高高大大又戴着口罩帽子的男人, 护工立即紧张地起身:“您是?”
  陈牧雷冲着病床上的黎不肯抬了抬下巴。
  等黎不肯把护工支出去,屋里再没别人,陈牧雷才摘了口罩, 堂而皇之地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单间啊,条件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