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潮 第123节
  他回:“就坐这趟吧。”
  大家有点讶异他会同意,说:“可以啊。”
  顾谈隽还在那儿打字。
  他打开键盘,输入:[身体好点了吗。]
  想发,又删掉了,最后还是关了手机。
  -
  10年放暑假的时候,温知予记得自己坐过火车。
  那是她大学去她小姨家玩,去深圳,她小姨住深圳南山区,听说是很中心的地带。她对那里印象不多,却对那趟长达十三小时的列车印象深刻。拥挤的过道,窒息的空气,挤满的人群。
  外出务工的、暑假出行的家长孩子,座椅不够,大家就在过道席地而睡。
  当时一张车票难抢,温知予和她妈妈就抢到一张,陆芹当时还心疼她要她坐。
  温知予就望着火车外漆黑的天,心想,长途列车有什么好的呢。
  她没想过她会对姚卉描绘的那个世界充满好奇。
  现在再登上另一趟列车。
  空旷的过道,候车室各色各样的人,大家拖着行李箱,也有出来游玩的旅客和伙伴闲聊。
  温知予有时临帮着拿行李,感觉倒还好。
  检票开始,温知予拥挤在人群里上车。
  心里闷得难受,踏上列车的那一刻却有些改变了心境。
  上去了刚找到位置要放东西,有人问:“姑娘,你的座是几号?”
  她说:“063。”
  对方说:“这是7车吧?”
  她摇头:“不,这儿是8车,您走错了,7车在那边呢。”
  她指了指车头,对方连声道谢,往那头走了。温知予心里松下来,抱着包在位置上坐下。
  时临说:“感觉还不错,等天一亮就能看见旅途风景了。之前姚卉说的是这趟车吗?”
  温知予说:“不是,列车那么多,怎么可能一样。”
  等待时间很长,温知予一个人坐在边缘,不停都有人经过。放行李、路过,偶尔会碰到她的胳膊,她就微微收一下。
  肠胃炎加感冒,她有点难受。
  一个人昏昏沉沉的,闭着眼要睡。
  也是这时,后头上来一群人,声势浩大的,上来就把沉静氛围给打破了。
  有个女生在讲话:“你的座是几号啊?58?找找看哪儿。”
  “哎,等会儿是不是可以打纸牌。二十多小时,肯定得找娱乐项目吧。”
  “玩剧本杀吧,我带了一堆瓜子和饮料。”
  “咱这么多人也不愁玩啊。”
  “庾乐音呢,他他妈的今天拉一天肚子了,又钻厕所去了啊?”
  “我他妈的在这呢,被爷捉到了吧又背后排揎我。”
  大家都散拉拉地笑。
  “你呢,顾谈隽,口香糖要不要啊。”
  她听见一道低冽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
  那一刻,温知予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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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把背包放上去时操了声,小声说:“这位置上怎么还有瓜子壳呢,谁啊。”
  “不知道。”
  “坐了再说。还有你丫小声点,后头还有人睡觉呢。”
  “成。”
  他们各自坐下,又看了看周围。温知予抬眼看对面的时临。他心大,戴着耳机上来就睡了,昨晚剪辑视频赶工作没少辛苦。
  温知予找不到说话的人,也不知道干什么,人不舒服干什么也没劲。
  她垂眸,心说,睡吧,睡觉了就好了。
  想着,也就闭了眼。
  那边,朋友撞了撞顾谈隽胳膊:“哎,那边那女生。”
  顾谈隽抬了下眼,嗯了声,没吭气。
  很快列车发车,乘着夜,还有列车的鸣笛声,大家心情也放松了。
  他们拿了牌出来玩,那群人很乐活,不仅自己玩,还跟周围人打成了一片,分了牛肉干给后座的大妈,大妈都询问他们这群小伙子也一块玩了一把。
  才一小时不到,整个车厢都知道中排有那么一群挺潮的年轻人在玩。
  大家感慨,却也羡慕,大家各自安逸。
  他们其中有两个女生,不知道谁带的,反正半路就跟着,人娇滴滴的走不了两步就喊累又要他们男生拉行李。
  途中老看顾谈隽这个不怎么讲话又有点成熟文雅的男人。
  看他的打扮,看他的谈吐,也看他轻描淡写对什么都淡淡的样。
  打一场牌,女生忽然把胳膊放到桌上,说:“顾谈隽,你现在在南华是做什么啊?我老觉得你有点眼熟,又不知道在哪认识过。”
  顾谈隽理手里的牌,眼皮也没抬:“什么也没做,不知道那就是不认识。”
  “你讲话怎么老这么不通情达理啊。冷冷的,你跟女生讲话都这样吗?”
  没等到顾谈隽的回答,倒是同行的另一个人开口了:“你啊,真找错了人,我们谈隽哥哥才不缺女生找,你问他职业干嘛,你要去给他打工啊。”
  那女生娇俏着笑:“什么打工,我就问问不行啊。”
  顾谈隽没理,丢了张对四出去。
  她还在问别人:“那他有女朋友没?”
  别人听笑了,声音传了好几个座:“你问他有没有,你看他那张脸觉得他像有不有。”
  “哎。”那女生有点颓丧:“怎么这年头长得帅的都有主了呢。”
  那边,温知予听着他们聊天。
  浑浑噩噩之际有一刻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
  真的很像。
  那时的她不就是这样的吗。
  她所在的人群悄无声息,他身处的世界张扬肆意。
  她站在一边,永远以其他身边默默无闻,听着他们人堆讲话。本以为高中时的事以后也不会发生了,谁能想到时隔多年在一列火车上还能感受到。
  温知予有些自嘲地轻笑。
  温知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想这些。
  像是人不舒服脑袋也昏沉,就瞎想,七的八的全部都想。
  她还是有点在意的。
  否则,怎么会对方那群人上车到现在起她声都不太出了,坐那儿也不动了。她怕他们注意,还是怕谁看过来,自己要打招呼?
  他们在她斜后方,应该也没注意到她。
  温知予座椅旁站着个中年大叔,一来就把行李放她座位底下,那袋子很扰人,被对方的脚慢慢踢得都要影响了温知予的脚。她往里挪,那行李包也跟着被往里踢,她脚都要没地方放。
  列车还轰隆隆地行驶着。
  面前有个老爷爷出声:“小姑娘,我这包能不能先放咱们这地上啊?”
  她说:“可以。”
  “谢谢,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刚刚一直看你了,是有点高原反应是吧,一般年轻人都不坐火车坐飞机呢,你要不舒服得提前备着啊,我这儿有药,你要不?”
  她摇头:“谢谢您,但我也有。我不是高反,可能就是有点吃坏了东西不太舒服,缓缓就好。”
  “哎,好。”
  时临也清醒了,摘下耳机说:“我去个洗手间啊,知予,你在这等会儿。”
  车厢,空气一下有点寂静。
  温知予盯着手机,当然知道他们应该是听见了。
  算了,也无所谓。
  洗手间,刚从里头抽完烟出来的庾乐音立马又摸打火机,结果一抬眼就跟时临碰了上。
  当即觉得有点眼熟,跟见了鬼似的看他。
  时临也讶异。
  俩男人,大眼瞪小眼。
  那边,顾谈隽忽然说:“不玩了。”
  朋友也丢了牌:“成,是有点困。”
  对方女生还在讲话,隔壁男生都犯困打哈欠,顶上风吹着。
  顾谈隽在这样的氛围里坐了会儿,突然在所有人视线下站起身,径直朝后头温知予那儿走了过去,说:“换座。”
  大家都诧异地扭头注意过去。
  温知予旁边那人说:“啊?”
  温知予坐在那儿,直直抱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