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半个时辰后,男子犹豫的看了眼缩成团的沐寂北,还不忘一手死死的攥着被角,似乎用足了力气。
  翻身上床,动作僵硬的将沐寂北搂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胸膛,察觉到温暖,沐寂北却反射般的躲了开去,逃离的远远的,倔强的只是攥着被子,自己缩着。
  那样的温暖,让她莫名的不安,仿佛只要她靠在其中,便会溃不成军,再也不能自己承受风雨,她不要那些温暖,通通都是假的,假的!她只能依靠着自己,这样才不会再落得个万箭穿心,双目被剜的下场。
  看着女子固执的紧咬着自己的双唇,微微嘟起的模样,倔强又委屈,殷玖夜不满的皱起眉头,对着昏睡的人冷硬的吐出两个字:“过来。”
  沐寂北哪里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依旧一动不动,男子长臂一捞,固执的将沐寂北带到了自己怀里,语气变得温柔,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过来,乖。”同时小心的掰开那双攥着被子的小手,让她搭在自己的腰上。
  没想到的是,习惯攥着东西睡觉的沐寂北,一双小手却是狠命的揪起了男子精瘦的腰身。
  殷玖夜吃痛,看了看靠得自己这么近的女子,没有动作,感受着她喷洒在胸前的气息,闭上双眼,竟也渐渐入睡,一室温暖。
  白寒将沐寂北的信札送到沐正德手中后,便开始折返,只是到了宫中却找不到沐寂北,四处查看是否留下什么痕迹,却没有头绪,不得不再次回到沐正德身边,报告情况。
  “老爷,小姐不见了。”白寒跪在地上,对着桌案前一夜没睡的沐正德冷声道。
  沐正德放下手中的书信,没有出声,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不知想些什么,北北,你在哪呢?
  “是属下失职,擅自离开小姐,属下愿以死谢罪。”白寒冷声道。
  沐正德摆摆手,却是开口道“你做的很好,现在你的主子是她,你要做的便是听从命令。”
  白寒似乎明白了沐正德的意思,也不再自责,起身立在了一旁。
  尽管沐正德忧心着沐寂北的安危,甚至猜测沐寂北的失踪同皇帝有关,天一亮,就早早进宫去面见了皇帝,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的北北已经死了,皇帝一定会让他知晓,若是北北被柳家带走,那么柳家也会以此相要挟。
  不管怎样,总会有北北的消息的,还有北北交代的事,他还没有做完。
  沐寂北的信笺上指出,让沐正德归顺到皇家一脉,继而趁机要求把柳旺从天牢转移到刑部大牢,按照程序审判,同时以重伤为由,把赵鸾镜接回赵府,从选秀的名单中将之剔除。
  刑部尚书可以说是沐正德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柳旺自然就不会有好果子吃,因着沐正德归顺于皇帝,柳旺和柳梦都是必死无疑,但为了消化掉柳家折损的势力,以及平息事态的严重,皇帝应该对两人问斩的时间稍有延迟,不会立即下令,而安月恒必然也因为柳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柳家的折损袖手旁观。
  沐正德同皇帝达成了共识,互相几番试探之下,沐正德才发觉沐寂北是真的消失了,就连皇帝和柳知园也没有半分消息,这不禁让沐正德的心惴惴不安起来。
  殷玖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看着怀中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竟然睡了一整日,从天微亮开始,竟然睡到了月亮高悬,一觉无梦,一觉好眠。
  从第一次杀人开始,他便再也无法安枕,没有人知道,每一次闭上双眼,出现在脑海中的尽是无边的血红色,满山满地的断臂残肢,尸体堆积如山,就算是偶尔浅眠,也常常会被噩梦惊醒,再也难以入睡,所以常年下来,他的眸子里血丝不断,甚至带着些暗红。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觉得那些厮杀,寒冷,血腥可以离他那么遥远,让他不用再面对那漫无边际的血色,男子双眼带着迷茫,呆呆的看着怀里的女子,紧紧了搭在女子腰间的大手。
  似乎是因为殷玖夜的悉心照顾,沐寂北并没有发烧,而且浑身已经渐渐有了热气,这不由得让他很愉悦。
  长臂自然的搂着柔软的娇躯,他却生出了一种错觉,她要是一辈子都能呆在他怀里便好了,他愿意陪着她一辈子呆在这里,不踏出一步,也愿意陪着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哪怕要面对无止尽的追杀,只要她想要的,他都愿意捧到她的面前。
  “主子,药已经煎好了。”门外传来了初一的声音。
  殷玖夜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却不料沐寂北的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不忍心再将那小手掰开,蹙了蹙眉,便将外袍一脱,裸露着精壮的上身去开门。
  无声接过药碗,初一见着自家主子的这副样子,很是好奇的想要往里探探,门却‘啪!’的一下关上了,险些挤了他带着面具的鼻尖。
  摸摸鼻头,初一几个闪身便跑了出去,对着初二勾肩搭背道“你说主子是不是已经把那姑娘拿下了?”
  初二将放在肩头的手拿了下去,初一再次搭上,初二也不生气,耐心极好的再次拿下,如此反复,最终以初一的失败而告终…
  殷玖夜看看自己,随手从屏风上拿了一件藏蓝色的长袍,三两下便套了上去。
  让沐寂北靠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将勺子里的汤药送到沐寂北的嘴边,可是沐寂北却只是吐,殷玖夜脸色黑了,开口道“不许吐!”
  再次喂到嘴边,沐寂北却正巧别过了脸,殷玖夜不厌其烦,再次将汤药送到嘴边,沐寂北依然吐了出来。
  “不许吐!”殷玖夜固执的开口,完全不在意床上的人是不是能听得到。
  一直到汤药见底,每当沐寂北吐出一口,殷玖夜就会固执的重复一遍不许吐,一模一样的语气,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守了一夜,本以为沐寂北该会好转,可没想到第二日的清晨,到底还是发起高烧,殷玖夜不放心的在床边守了两天,那苦命的老御医也被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命,脆弱的心灵被摧残的残缺不堪,直到第三日的晚上,沐寂北那烧的通红的脸蛋终于不在滚烫,人也渐渐转醒。
  殷玖夜这才有了些气息。
  沐寂北只觉得睡了好长时间,不过醒来却觉得周身舒畅,虽然有些虚弱感,但许是大病初愈,倒是有股子畅快。
  睫毛微微颤动,沐寂北睁开了那双澄澈的黑眸,一瞬间,满室华光,仿佛春暖花开。
  殷玖夜静静的看着床上的女子,目光沉寂,却多了丝说不清道明白的东西,感受到那目光的注视,沐寂北转过脸来,再看到那熬的通红的眼睛时,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扫了眼床上的女子,殷玖夜转身离开,沐寂北靠着床头坐起,回想着事情的经过,自己似乎在那满是冰块的屋子里冻的昏了过去,那应该就是殷玖夜大发慈悲救了她。
  低头看看自己被扯坏的衣服,黛眉轻蹙,胸口的伤已经被处理好了,小腿上也被包扎的整整齐齐,沐寂北的眸色深了下来。
  转眼工夫,殷玖夜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一碗药。
  一勺子递到沐寂北面前,沐寂北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这是做什么?”
  “喝药。”男人解释道。
  沐寂北别勺子,浅笑着开口“还是不必了,若是我这病好了,岂不给你添堵?”
  殷玖夜一听,忍住心头的怒气,嘴唇抿的更紧,目光阴森的看着沐寂北,缓缓吐出两个字“喝药。”
  “你还想怎样,我都能受着,就算是身子没好,也架得住你折腾,就不用你屈尊降贵在这难为自己了。”沐寂北略带嘲讽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依然没忘他让她在冰室里呆了那么久。
  殷玖夜的眼色更加暗了,强大的气场一瞬间让人难以喘息,他压着心头莫名的怒火,没有发作,因为知道,就算把她丢火炉里炼个七七四十九天,她也半点学不会爱惜自己,依旧这副德行,将勺子递到沐寂北面前:“那个婢女还没有离开。”
  沐寂北眯起双眼,看着威胁自己的男人,顶着那强大的气场,一把打翻男人手中的药碗,汤药洒了两人一身,沐寂北却是笑道“你看,药没了,也不用喝了。”
  殷玖夜的脸颊紧绷着,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要掐死面前这个笑的正欢的女子:“初一,再熬一碗。”
  沐寂北看着面前的男子,别过头,心头莫名的有些难受,她都打翻了药碗,他不是该甩袖离去或者暴怒么?
  片刻后,殷玖夜再次端回了一碗药,依旧是拿着勺子送到了沐寂北面前。
  “喝药。”
  “不喝。”
  “喝药。”
  “不喝。”
  ……。
  殷玖夜并没有真的用青瓷来要挟沐寂北,这不禁让她的态度微微软了下来,僵持了许久,沐寂北总算知道这个男人是有多固执了,随即也不再同他争辩,只是别过脸,不再开口。
  殷玖夜看了许久,张了张嘴,半响吐出了一个字“乖。”
  沐寂北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话语里的疲惫。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沐寂北却没有再推开,而是把药喝了下去,她素来不喜吃药,青瓷最是知道,就连上次胃痛,到后来也是青瓷帮着她把药偷偷倒掉,而后格外注意她的饮食,每天跟个老妈子一样。
  一碗药见底,沐寂北险些呕了出来,一只蜜饯却塞进了沐寂北的嘴里,动作轻柔。
  这不禁让沐寂北的眼圈微红,只是低着头男人没有瞧见,沐寂北袖口中握着金钗的手紧了紧,这是她最后一根金钗,她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她必须要离开!
  殷玖夜垂眸的瞬间,沐寂北迅速起身,手上的一把金钗抵到了殷玖夜的脖子之上,许是动作太大,身上有伤,那张小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是拿着金钗的小手却是稳稳的。
  男人不闪不躲,瞳孔漆黑,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凤尾钗渐渐没入了男子的脖颈,带出丝丝血迹,鲜红的血液同精致的软金混在一起,格外好看,男子依然不动,只是双眸渐渐眯起,危险的看着沐寂北。
  “你想杀我?”男人的话冰凉如水,握着药瓶的手渐渐收紧,带着丝隐忍问道。
  沐寂北一瞬间只觉得心堵的难受,可那只手却没有丝毫的颤抖,不顾那种渗入四肢百骸的莫名痛感,对待自己残忍一如从前,不再与男子对视,微微错开。
  沐寂北正要开口,殷玖夜却豁然起身,眼中是漫天的怒火,也不在意那金钗在脖子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一把将沐寂北抵在床边的墙上,大手掐住了女子白玉般的脖子,满眼通红,嘶吼道“就那么想我死?嗯?”
  ------题外话------
  额,男主的性子是不是有些恶劣~好吧,女主也不是什么好鸟~
  我都瞧见了那些送花送钻的孩纸,为神马我千呼万唤乃们也不屎粗来!毛主席教导我们,做好事是要留名的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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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四十六章跋扈孙露
  沐寂北的脸色渐渐涨红,她只是想他让她离开,不管眼前这个男子有什么不同,她都是决定执意忽视到底,她知道,感情最容易像脱缰的野马,而她要做的便是守好自己的心,懂得什么叫做悬崖勒马。
  殷玖夜看着沐寂北渐渐涨红的脸色,松开了手,不再去看她,他只觉得从没这般绝望过,一想到她竟然要自己去死,竟然要杀了自己,便觉得这十八年来每一次在刀光剑影,阴谋不断中苦苦求生都失去了意义,生命再也没有希望。
  这些乱起暴躁的情愫让他懊恼不已,从没这么心烦过,可是他却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愫。
  沐寂北剧烈的咳嗽起来,看了眼男子那落寞孤寂的背影,心竟也微微泛疼,只是狠心的人依旧狠心,骨子里的残忍并没有因为男子的转变而不再张扬,平静的开口“我要离开这。”
  殷玖夜浑身的肌肉瞬间僵硬起来,不由得有些自嘲,自己到底在奢望什么呢,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呢,从来不都是一个人么?如今这是怎么了?沉默了半响,背对着女子,闭上了双眼,也不再回头看向床上的女子,吝啬的给出了一个字“滚!”
  沐寂北的心缓缓落下,心口上的那些疼痛仿佛对她而言微不足道,毫不犹豫的站起向外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之上。
  殷玖夜看着脚步依然有些虚浮的女子,光着的小脚不及盈盈一握,仿佛上一刻还乖巧的被自己握在手心,一拳打在了厚重的红木床头之上,“啊!”恼怒的一声嘶吼,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脑袋。
  红木床头瞬间坍塌,木屑横飞,溅落的满屋皆是,男子似乎也没有运起内力护体,生生用的蛮力将其打飞,一时间那拳头血肉模糊,尖利的刺扎进那修长的大手。
  沐寂北听见那痛苦的嘶吼,身形一顿,却不敢回头,依旧每一步都走的坚定。
  走了出去,找到了那夜和青瓷藏身的房间,看了看自己破烂的衣服,一时间有些纠结,她不仅不迟钝,还极其敏感,她察觉到这个男子似乎在自己身上寻求着什么,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却知道自己必须马上离开,无论是什么,自己并不能给他想要的东西,那样的人,比起自己,固执起来更加可怕。
  她感受的到,他并不想伤害自己,甚至隐隐对自己关心,可是这些不能成为她留下来的理由,所以,当断则断,她向来如此,就如同当初发现安月恒和伍青青一般。
  回过神来,随意的打量着一下四周,本是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能勉强穿到身上的衣服,却发现,长桌上摆放着十来套精致的女装,被叠的十分整齐,每一套上面都摆放着一双精致的鞋子,漂亮的让她几乎不敢去触碰,拿起一只天蓝色的绣鞋,鞋尖上缀着的是一朵水晶细珠编制成的牡丹,花蕊处则是金线连接的颗颗圆润的白色珍珠,脚跟处嵌着嵌着一块精雕细琢的白玉,好看的不得了。
  手指轻轻触及那柔软的雪锻,沐寂北的眼睛微微发涩。
  这些衣服本是殷玖夜让人按照沐寂北的身型连夜赶制的,他生生将她的箭头取出,是为了惩罚她对自己的心狠手辣,想让她长些教训。之后他误以为沐寂北为了同自己作对,宁愿伤着自己的身子,也不肯穿他递过来的鞋子,这才起了怒意,恼怒她竟然这般不知爱惜自己,才会将她丢进冰室中去。
  可是直到将那双小脚握在自己的手中,他才知道,自己错怪了她,那不堪一握的玉足怎么穿的下那么大的鞋子,自是懊恼不已。
  沐寂北不再犹豫,快速的换上一套长裙,踩上那对精美的鞋子,简单整理了发髻,便向着门外走去。
  青瓷被安排在一间装点的不错的房间内,被扭断的手也已经接了回去,初一给她送了些伤药,药效极好,身上的伤也没有大碍了。
  本来殷玖夜同意了青瓷离开,只是青瓷无论怎样也不肯走,甚至只要初一一来赶她,两人便是大打出手,初一无奈,知道主子对沐寂北有所不同,也不敢真的杀了青瓷,便只好将人留在了这里。
  “叩叩”青瓷正坐在房间里擦拭着自己手中的剑,听见敲门声,并没有一点想要理会的意识。
  门外的初一似乎也知道了这姑娘是个什么性子,推门而入,“青瓷姑娘…”
  不想,初一的话音未落,当头便劈下一把长剑,初一快速闪身,躲闪起来,青瓷却是不依不饶,满眼寒气,招招直逼初一命脉,皆是想要了他的命!
  “你来真的啊!”初一一个躲闪不及,胳膊被青瓷刺破,随即也抽出自己的刀,挡下那从头顶落下的长剑,掉下两缕发丝,有些狼狈。
  青瓷满眼寒气,双手握剑,看着初一的目光满是杀意,用尽了十层内力。
  初一见着青瓷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心中一凛,快速躲闪开去,心中暗骂,自家主子惹的祸,却要他来背着!真是晦气。
  青瓷两眼发直,随着初一的移动,展开了一场你追我逃的游戏,初一坐着的长椅,瞬间化为碎片,心知这个时候不能同青瓷动手,否则必有死伤。
  不一会,屋子里的东西便东倒西歪,瓷片木屑碎了满地,初一一边上蹿下跳一边哇哇的叫着“这是闹哪样?这外面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房里做什么龌蹉事呢!你让我这脸往哪里放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