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仙阶[修真] 第178节
  “想得不?得了。”虞黛楚小心翼翼,“特别想。”
  这个问题总觉得别有深意,可不好回答啊。
  宓元君没有下一秒就翻脸问她“那你怎么和?魔门搞到一起去了”,也没有冷嘲热讽“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呢”,反而笑得更亲切温柔了,“长久在外,这都是正常的,故园情最?是让
  人牵肠挂肚,我就料到你会想念宗门。”
  虞黛楚反复琢磨,也没搞懂宓元君的意思。
  这是在用怀柔态度试探她?企图激起她对宗门的爱与愧疚,从而坚定道门不动摇?
  ——不?像啊?宓元君没这么小心翼翼,也不?会对她这么卑微啊?
  要是宓元君真的怀疑她叛出道门,现在就该直接拿下,要是宓元君还不?确定,就该直接问她,要是完全不怀疑……那就不?是一宗掌教了。
  总而言之,这不?是宓元君的一贯作风。
  “来,我正好手?头没什么事,可以带你在宗门里转转。”宓元君温柔地朝她笑了笑,招招手?,一个闪身,就站在她面前了。
  虞黛楚目光落到宓元君座位前的桌子上,那里堆着一大堆玉简和?书信,个个都带着太玄宗公务的印记。
  她眼神飘移,“掌教,我看您公务繁忙,我又不?是不认识本宗,就不必您拨冗了吧?”
  这样搞得她很害怕欸!
  “没事,我不?忙。”宓元君温柔摇头。
  虞黛楚望着那一沓公务,眼神暗示,“真的不?忙?”
  “真的不?忙。”宓元君坚定摇头。
  那这就没法拒绝了,虞黛楚认命。
  对待一个你三岁半就认识你,对你什么时候修练了什么了如指掌的女人,你没法拒绝。
  “我其实也很久没有在本宗逛过了。”宓元君笑颜如花,伸手挽住虞黛楚的手?,轻轻一拉,就带着她出了璇玑殿,“平日里一是忙,二是没人陪我,如今遇上你,正好看一看本宗的大好风光。”
  虞黛楚僵硬地被挽着胳膊,一路飘着走。虽然她和?宓元君很熟悉,但从来都是校长和精英学生的那种熟悉。长这么大,她就没见过宓元君这个邻家大姐姐的样子!
  虞黛楚:在害怕了在害怕了。
  “就先从外到里吧。”宓元君好似一点也没觉察到她的僵硬,挽着她一路飞过学海,在滔滔江河上顿住,招手?令一艘船停下,两人落到船上时,摆渡人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中了彩票的模样。
  “当?年你也是在学海上摆渡了十几年的人,现在时光匆匆而过,是否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宓元君没有去管摆渡人的震惊,随手付了船
  资,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笑道,“想当初,我也是摆渡人,一晃,竟已是两百年过去了。”
  虞黛楚心中还是止不?住的纳闷和警惕,但到了这度过了十几年的学海之上,总难免有些放松,想起当?年为了成为定陵峰收徒,在这里化身打工人的日子,恍如隔世。
  “说来,也确实是很久了。”她轻声说道。
  两人沉默不?语,在学海之上,任由小舟轻荡,摆渡人缩在一边不敢打扰,也不?敢说话。他当?然是少做了很多生意,但他一点亏大了的感觉也没有,反倒暗戳戳望着这两个船客暗自兴奋。
  ——今天做生意做到了掌教和?元婴真君的头上,说出去他能吹一辈子!
  “学海无涯苦作舟,当?年祖师将此处命名学海时,便是取自这个意思。”宓元君轻叹一声,转头对着虞黛楚笑道,“不?过,你自然是不必琢磨这个的。”
  虞黛楚一时间不知道这是在嘲讽她,还是别有深意,还是随口一说。
  “走吧。”宓元君伸手,挽着她轻轻一动,两人转眼便飞跃学海,来到一处群花烂漫之峰。
  虞黛楚很熟悉这里。
  “掌教?”她们靠近不?久,就有人循着气?息前来,立定跟前,雪肤花貌,是个极美艳的元婴女修,她瞥了宓元君一眼,倒没什么反应,目光落在虞黛楚身上的时候,眼睛一瞬间便瞪大了,“黛黛?”
  惊愕之色溢于言表。
  “柳师叔。”虞黛楚很乖巧地打招呼。
  她当然认得这个女修,落英峰的柳元君,待她特别好,原因是柳元君喜欢长得漂亮的姑娘,越漂亮越喜欢,所以柳元君对她好得出奇。
  虞黛楚对林漱怀最?怨念的时候,有时候会吐槽说自己要改换门庭去落英峰了。
  “你怎么都元婴了?”柳元君瞪大了眼睛。
  “你现在已经是元婴修士,和?我们可以平辈论交了。”宓元君打断,“以后就叫我宓师姐,叫她柳师姐就可以了。”
  虞黛楚惊恐。
  “我们修士之间,实力?为尊,我叫你师尊师弟,叫你师祖师兄,都是常事。你只管喊我师姐就是了。”宓元君和?颜悦色。
  虞黛楚疯狂摇头。
  就,也不?是她尊卑观念深入骨髓,
  也不?是完全不能适应修仙界这个混乱的辈分观念,但,但宓元君态度成谜,还一脸和气?地让她叫师姐……
  虞黛楚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宓元君也没强求,转而对柳元君说道,“虞师妹许久没有归宗,我带她四处转转,你也一起吧。”
  这回轮到柳元君面露惊恐。
  两个人战战兢兢跟着宓元君,生怕掌教因为压力?过大而精神失常,眼睁睁地看着宓元君带着她们分别去了不?同的主峰,没到一处就引出一个一脸懵逼的元婴修士,没多久小分队又+1
  并不是每个元婴修士都像柳元君这样友好的,有些真君见到虞黛楚,难免要想起她在沧流界过于响亮的名声,从而对她反复打量,就比如严列的师尊韩真君——
  “掌教,她不是投魔了吗?怎么不?把她直接拿下?”
  当?着她的面说这么直白的话,韩真君那是一点都没顾忌她的面子。当?然,他也有这个底气?有恃无恐——
  虞黛楚正被太玄宗的数位元婴真君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围着呢。
  “呸,你才?投魔了,不?要脸的老东西,对着我家黛黛信口开河。”许正言加入队伍的时候,一反常态地十分沉默,也没有对虞黛楚说什么,此刻终于开口,和?韩真君对喷。
  虞黛楚挑了挑眉,眼神微动,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我请她与我同行的。”宓元君淡淡地望了韩真君一眼,没有解释,但态度已经无比明确了。
  掌教有自己的想法,看样子非常坚定,而再看周围一圈元婴同门,虽然各有犹疑,但没有一个真正有敌意,可见是都愿意听听虞黛楚的解释、不?会直接将她打成魔修的,许正言这个当师祖的更别提,直接吹胡子瞪眼了。
  ——这丫头在宗门内的人员还挺好。
  韩真君悻悻住了口,冷冷地瞪了虞黛楚一眼。
  虞黛楚装作没看见,倒是许正言冷笑了一声,回敬了韩真君一个大白眼。
  宓元君自顾自引着众人向前飞,一路飞过整个太玄宗,最?终又回到正峰,落在了璇玑殿后的一座殿中。
  这里是祭英祠,供奉太玄宗历代祖师的地方。
  不?同于其他的地方,唯有在宗门祭祖大典时
  ,祭英祠才?会开放,所以这里从来都是冷冷清清,宓元君带着一众元婴修士来此,算是打破了此地长久以来的沉寂。
  “你还记得这里吗?”宓元君招招手?,示意虞黛楚上前,与她并肩而行。
  以虞黛楚的年纪,和?她在太玄宗里窝着的时间来说,她理应是没来过祭英祠几次的。
  就算有那么几次,也都该是混在人群里,遥遥地望着祭拜祖师的大典。
  但宓元君说的显然不是这个。
  “我刚筑基没多久的时候,掌教带我来过这里。”
  单独的、没有旁人的、无人知晓的。
  “看来你还记得。”宓元君的脸上露出点笑影来,“好多年了,我还觉得你应该是不记得了的。”
  虞黛楚没有说话。
  “你还记得当?时我在这里和?你说了什么吗?”宓元君回过头来。
  那时夕阳渐晚,黄昏过半,祭英祠里空旷寂静,被这昏黄的光线照耀着,就更显冷清了。
  宓元君拨冗带她来这里,对着祖师的画像,一个个细数数万年来宗门的荣光,一直到夜色沉沉,数到了她自己。
  那时宓元君声线沉沉,告诉她:振兴宗门,正在吾辈。
  “你还记得那时你又对我说了什么吗?”宓元君再问,她神色寡淡,已收起了那副不常见的亲切笑意,“你记得在这里,你向我承诺了什么吗?”
  有人曾在这里对着宓元君郑重承诺,会不?负宗门的期待,会为宗门承继荣光,会带着宗门走向更辉煌。
  说的那个人固然是真心实意,听的那个人却更是字字入心。
  宓元君不?用疾言厉色,不?必反复试探,不?需要与虞黛楚叙话来坚定后者的立场,看到虞黛楚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事情不?需要走到那个地步。
  她只是害怕虞黛楚忘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又怎么可能忘?
  宓元君永远都这样,阴谋诡计太小家子气?,口蜜腹剑又太生疏,她有怀疑,有不?悦,但她最终还是选择单刀直入。
  这是阳谋,宁从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是警告,也是信任。堂堂正正的信任,明明白白的敲打。
  虞黛楚沉默了很久,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还记得,一刻都没有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128章 、太玄宗的退路
  她当?然记得。
  虞黛楚的?心?里,有些事情是可以当?作没有的?,但有些事情却是一定要做的?。
  她当?然不是那种非常规矩的?人,很多时候也?会耍赖,也?会无视条条框框,但在责任和回报上,她不会推卸自己应该承担的?东西?。
  太玄宗对她的?栽培是从来?就不掩饰的?事情,而宓元君对她的?厚望,也?没有哪一刻是对她隐瞒的?,甚至于,宓元君一遍又一遍地向她强调,把宗门作为责任刻在她心?头?。
  宓元君这么对待一个孩子,把这样?的?重?担交付给她,是否会给人太大的?压力,又是否有转嫁压力的?嫌疑,这都不必多说,虞黛楚也?无意去深究。
  但她可以确认的?是,她并不是一个三?岁半就到太玄宗、从小被洗脑的?孩子,她在这里的?每一次成长和每一点获取,都经过了她自己的?判断和思考。
  换言之?,她认为自己所?得到的?东西?,值得她为之?付出回报,也?就不存在宓元君强加给她压力的?情况。
  尽可能?地回报太玄宗、承担一个受到了极大栽培的?天才应该承担的?责任,虞黛楚是愿意的?。
  当?然,如果她恶劣一点,可以质疑一下?,宗门不过是给她提供了一个平稳安全的?修练环境、让她能?够顺顺当?当?修练而不必担心?朝不保夕,不过是给她提供了予取予求的?修炼资源、让她不必花费大量的?时间?为此发愁奔波,不过是将修仙的?法门摆在她的?面前讲个透、让她不必在修仙路上走弯路,而已,不值得付出太多的?回报,或者说都是宗门自愿的?。
  但很可惜,她的?脸皮不够厚,良心?也?不够神隐。
  所?以宓元君问她,她必须承诺,也?只能?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