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中途突然被操控着进行剧情,要是突然遇到剧情杀,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如果可以打断,那生存的几率又高上许多了。
  左弦不知道看向哪里,许久没有说话。
  而木慈跟陆晓意首先走上去,开始松洞窟的土,想要将老人埋进去,他们的体力不足以支撑他们再挖一个坑,洞窟是现成的洞,正好安放一具尸体。
  众人知道老人家没了,也只是叹息一声,这种时候也没有人分得出精神来遗憾一个死人。
  就在木慈把老人送进去的时候,他突然借着月光看到洞窟底下居然空空如也。
  这里的洞窟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被送来的老人也不该只有这么几个人,可是里头不但没有尸骨,甚至连一点尸体的臭味都没有。
  陆晓意在外头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木慈记下这个细节,就很快退出来。
  苦艾酒还在跟左弦谈论:跑团游戏有个很重要的细节,写故事背景的主持人实际上也是人,他并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剧本,而是顺着我们的选择发展情节,揣摩老板的心思说不准对我们也有帮助。
  看老板的年纪,应该经历过饥荒年代。左弦垂着脸道,祭死窑是生产力不足导致的悲剧,而饥荒加剧这种情况的发生,在那种时候,很多老人甚至会选择自杀来保全儿孙。他并不是故意在恐吓,而是如实写了发生的情节,包括我们吃的那些食物,我想也是他曾经吃过的。
  祭死窑跟吃人很可能都是背景,冥婚跟鬼听戏,我想才会是重头
  左弦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丁远志突然打断:你们干什么!
  众人齐齐循声转过头去,就见着之前那个猫叫的老人家嘿嘿地站在原地笑着,身边站着崩溃尖叫的减肥妹,她已经吓得面如土色,裤子也湿了一大块,间间断断地尖叫着,看上去完全吓傻了。
  而丁远志身边的田蜜蜜也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驼着背的老太太,手里正拿着一把锄头。
  刚刚众人分散得太开了,几乎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猫叫老人跟老太太一个背着箩筐,一个拿着矿锄,阴森森地看着他们笑道:走啊,走啊,活都干完了,早些回去休息。
  木慈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趴在洞窟处观看,却见田蜜蜜的脖子明显错位,她是头着地摔在洞窟里的,狭窄的空间将她的尸体扭曲成了一个极不自然的姿态。而另一个洞窟里则躺着一个睁大眼睛的男人,他微微抽搐着,看上去还没死。
  这个还活着!木慈大喊道,快来帮忙。
  木慈忽然感觉喉咙一窒,原来是左弦抓着他的衣服把人往后扯开,紧接着一把锄头猛然砸在了洞窟口。
  要不是左弦手快,这一下恐怕就砸在了木慈的脑袋上。
  原来是那个猫叫老人又折返回来,他嘟囔着,很快就面目狰狞起来:没死!没死!
  那锄头捅进了洞窟里胡乱捣着,里头起初发出了几声凄厉的惨叫,很快就没声了,几个大男人都冲上去拼命掰扯着那猫叫老人的手,却发现对方几乎力大无穷,直到把洞窟里的男人杀死了,他好似才松了口气,一下子被扯开了。
  这样的情况当然没人留手,老人一下子被拽到地上去了,他连头磕出血来都没发现,只是神经质地重复着,眼珠子诡异地在眼眶里转动,脸部肌肉扭曲地动着:我可以活了,我可以活了!我有吃的了,我有吃的了。
  蜜蜜!
  除了宋婕之前的伤还没好,疼得弯不下腰,包着头的杨卿卿跟陆晓意都趴在洞口,三个人放声大哭着。
  左弦把木慈提了起来,问丁远志道:怎么回事?
  这些老人很难受,田蜜蜜就就跟我说让她出来休息一下。丁远志脸色苍白,然后她就把田蜜蜜推下去了,我没来得及拦住。
  宋婕猛然一扭头,恶狠狠地看着他,又很快放声痛哭起来。
  木慈站在月光光的大地上,觉得有一种刺骨的寒冷透过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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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第三站:风宿青旅(10)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这是个陷阱。
  一直没把人放下来的中年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紧不慢地放了个马后炮:我说啊,既然这是个游戏,这些人肯定也不是真人,八成是些陷阱,咱们还是快把人丢进去吧,别麻烦了。
  宋婕红着眼睛怒视着他,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
  苦艾酒摊摊手道: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完蛋,老板看着上了年纪,对老人家倒是一点都不留情。
  不对?!
  木慈环顾一圈,他跟陆晓意这一组的老人是出门前就已死亡;左弦跟苦艾酒行事非常谨慎,几乎都没有让老人下过地,更没有对着洞窟;杨卿卿单人一组,为了松土,把箩筐放在了地上;抖腿男现在还魂不守舍的,也背着老人;中年男人更不用说
  这里有六组,总共九组人,撇开死亡的田蜜蜜跟那个跟减肥妹一组的男生,应该还有一组才是。
  那一组人呢?!
  还有两个人呢?木慈沉声道,不会也出事了吧?
  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才发现少了两个人,十几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加上彼此不算熟悉,的确很难发现突然少了谁。
  少了汪曦跟舒展博。丁远志扫了一圈众人,他似乎记得所有人的名字,沉着脸道,他们俩不见了。
  这让左弦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不好!木慈脸色大变。
  众人立刻散开,正准备寻找这两个失踪人员的时候,忽然发现他们就站在一个比较远的洞窟处,汪曦正埋在舒展博的肩膀上痛哭流涕,看上去不但没事,反而还像一对小情侣在谈恋爱。
  丁远志打不定主意,不敢过去,只好大声道:舒展博,汪曦,你们怎么样?
  大概是听见自己的名字,两人很快就转过身来,茫然地看着众人。
  原来除了田蜜蜜跟减肥妹那一组之外,汪曦跟舒展博两个新人同样于心不忍,他们想着老人实在有点可怜,就想偷偷放人离开,只是对方实在太虚弱了,汪曦就让老人靠在自己的腿上休息了一下。
  刚刚起乱子的时候,汪曦想让老人趁着混乱逃走,可恢复了体力的老人不但没有趁机袭击他们,甚至还主动爬到洞窟里去,令人心酸地缩在其中。
  因此才有了刚刚汪曦趴在舒展博身上大哭的那一幕。
  怎怎么了吗?汪曦揪着舒展博的袖子抽抽噎噎地看着众人,一边抹眼泪,一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左弦打量着她,淡淡道:没怎么,只是跟你们一样好心的两个人死了。
  这句话让汪曦的脸色唰一下变白了,她茫然地看着左弦,看上去就像是又要哭出来了,迟疑道:你你是在开玩笑吧?
  舒展博忍不住抖了抖,立刻接受现实:是是谁?
  丁远志识趣地将他们俩拉走,低声解释起现在的情况来。
  这时候陆晓意抹了抹眼泪,走上前来,她咬住自己的嘴唇,红着眼睛看向左弦:左先生,你是个聪明人,你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俩躲过去了,蜜蜜却她做错了什么?是不是触发了什么死亡规则,就算蜜蜜死了,也要死个清楚明白吧。
  她虽然告诉木慈不要太过相信左弦,但这个时候,却又近乎迷信地认为左弦能给出世间所有的答案。
  木慈柔声道:陆晓意,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是左弦也不可能
  因为他们就是人。出乎意料,左弦的确给出了答案,淡淡道,也许这的确是个跑团游戏,可是老板显然赋予了这些角色最基本的人性。
  人在绝望之下爆发的潜能,恐怕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眼下这种情况通常是儿孙送老人,汪曦那一组的老人也许是心甘情愿为了年轻人去死,又或者是没力气,不敢做,还有可能是汪曦他们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儿女送终,因此选择认命。
  而田蜜蜜跟那个男孩子,他们运气不好,遇到了想活下去的老人,大家非亲非故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做任何尝试都不为过,就这么简单。
  宋婕喃喃道:就这么简单就就这么简单,因为想活下去,所以她就杀了蜜蜜。
  是啊,想要活着,活下去,世间哪还有比这更有力的理由。
  不是触发任何死亡规则,只是人性而已。
  有自愿入土的老人,当然也会有不甘去死的老人。
  既然都是一人份的口粮,为什么不能给我吃。
  活下去本来就是每个人的本能。
  是他们太轻视这些老人,太过忽视这些脆弱老迈的生命所能爆发出的力量,给予怜悯,却无意间忘却了自己也是同样的脆弱。
  只需要一点力气,只需要一个合适的角度,人就能死得悄无声息,快得让人不敢置信。
  更不要说他们饿得厉害,还背着老人走了这一路。
  木慈听得浑身发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不是田蜜蜜跟那个男生好心的错,也不是想活下去的老人的错,是这个残酷无情的世道在吃人。
  那边的丁远志已经说完大概的情况,见着他们这边气氛不佳,赶紧走过来试图劝架:怎么了?你们要干嘛?
  宋婕擦了下眼泪,冷淡道:没干什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她想活下去,杀了蜜蜜,我就让她活不下去,就这么简单。
  之前猫叫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地上断气了,他脸上还露出笑容,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感到极为幸福的东西,血流得不多,干在脸上,像一块小小的痂。
  杀死田蜜蜜的老太太仿佛还沉溺在幻想的生活里,一直嘟嘟囔囔着:有东西吃了,有东西吃了
  木慈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他不想留在这里看接下来的画面,快步往外走了走,避得远远的,坐在一颗大石头上做深呼吸。
  很快,左弦就来到了他的身边,望着他的表情,柔声道:你很害怕吗?是后怕自己险些步上田蜜蜜的后尘?
  害怕吗?不,并不是。
  木慈摇摇头,他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于是想了想,认认真真地回答问题:应该不会,我的体力比田蜜蜜好,而且吃了肉,个子又高,她推我第一下我就能反应过来。
  话才说完,木慈忽然意识到,左弦当时在青旅说的话全都应验了。
  那个男孩子因为嫌弃食物没有进食,所以格外虚弱,毫无反抗的能力;而死去的田蜜蜜虽然吃了东西,但没有足够的戒心。
  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之下,所有人都在与死神赛跑,一个疏忽,就是致命的深渊。
  其实我也很可怜她,可是在她没咽气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准备把她带上山了。木慈苦笑起来,无论我说得多冠冕堂皇,多么慈悲心肠,到最后,我还是决定完成这项任务,上个副本我还觉得杀人是遥不可及的事,可到了这里我才发现,倒也没有什么难的。
  左弦只是静静凝视着他: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木慈重复道,我当然知道不是我的错,不是我吃掉了粮食,不是我要害他们,不是我造成了灾荒,甚至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是我的错,可我只是我只是
  他说不出话来了。
  冷秋山曾经说过一个有趣的比喻,他说对于火车而言,我们只是一次性用品,运气好的几个姑且有重复利用的价值。左弦不紧不慢道,如果想要真正成为这辆火车的乘客,非得变成一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亡命徒不可,毕竟这样的旅程,寻常人都活不太久。
  木慈眨了眨眼:可是他自己却为了温如水死了?
  是啊。左弦微笑起来,这就是他为自己选择的结局,为了想要保护的人,为了在乎的人,毫无遗憾地死去。
  不过他的这个比喻给了我提醒,每每遇到这样的事,我就会责怪火车,怪它让我上车,怪它让我遇到这样的事,我不过是一个想活下去的受害者,这样就会觉得好受得多,你不妨也这么想想。
  尽管心情无比沉重,可是木慈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要不是时机不合适,他简直想问问左弦怎么这么能说会道。
  木慈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忽然道:你说这些话,也是有别有目的吗?
  什么左弦一怔,很快就化为了然,是陆晓意?
  不是。木慈不是打小报告,当然不打算把陆晓意供出来,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你忘了,你在福寿村是什么样,在殷和面前又是什么样,你莫名其妙说那些话提醒新人,我就算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面也总想得到有猫腻了。
  左弦低低笑起来:看来是我把你看轻了,那你说说,我都有些什么目的?
  木慈见他笑嘻嘻的,并不像生气的模样,心底稍稍放松些。
  你想给那些新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后来说尸体是为了留条退路对板寸头出手,也是想杀鸡儆猴木慈慢吞吞地说着那些猜测。
  左弦越笑越深:你这么老实地说出来,不怕我杀你灭口?
  这些又不是什么坏事。木慈与左弦对视,眼神一秒也没闪避,我觉得这些都很好,聪明的人有本事,只要没害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下倒是左弦说不出话来了,心中暗叹:哎呀,反倒被人家一个直球迷得自己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