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找一找,看看它们的首级是不是在这附近。”瞎子又给南风指派了任务。
  “师父,火捻子不够亮,生堆火吧。”南风说道。
  “不可生火。”瞎子摇了摇头。
  南风无奈,只能拿着火捻子,用孝棒拨草寻找,在寻找的同时暗暗嘀咕,看来跟着瞎子并不是给他带路,给他洗衣服这么简单,还得干这种很晦气的活儿,完事儿之后得赶紧问问瞎子,看瞎子要教他什么功夫,如果不中意,他就不伺候了。
  这周围的杂草被野狗踩的横七竖八,找了好长时间南风才自尸体的东南草丛里找到了一个尕拉,这是一种北方特有的用草编织而成的器物,可以用来盛装柴草。
  尕拉里装的全是人头,其中有死不瞑目的,火捻子一照,眼睛还反光。
  “师父,找到了。”南风高喊,当受惊成为常态,也就不知道害怕了。
  “拿过来。”瞎子说道。
  南风伸手想要提起那个尕拉,结果没提起来,尕拉里有七八个人头,足有四五十斤重。
  提不动就只能拖,南风将那尕拉拖到了瞎子面前,“师父,拖回来了。”
  瞎子点了点头,蹲下身,将木杖放在一边,伸手去摸那些人头,一摸之下发现外面有尕拉包裹,随手便将那异常坚韧的尕拉扯断。
  “师父,您要挖它们的眼睛吗?”南风问道。
  瞎子摇了摇头。
  尕拉里共有八个人头,瞎子逐个拿起摸索,摸到第五个的时候拿着人头站了起来。
  瞎子手里抓着个人头,这一情形令南风毛骨悚然,“师父,您到底想干啥?”
  “我要让它说话……”
  第十三章 所寻之物
  “死人怎么能说话?”南风骇然瞠目。
  瞎子摆了摆手,“往回走。”
  南风咧了咧嘴,捡起木杖递给瞎子,左手拉着瞎子,右手拿着孝棒拨草前行。
  “师父,这东西如果让人见着,咱们会惹上麻烦的。”南风不无忧虑。
  身后的瞎子没应声。
  南风又道,“师父,人都死了,还只剩下一个头,怎么说话?”
  瞎子仍然没接话。
  回去比来时走的快,没过多久二人就来到了南风先前掉进去的那处水坑,“师父,前面是水坑,拐弯儿。”
  瞎子不但没拐,反而抽回木杖停了下来,“我要作法,你去前面等我。”
  “没事儿,我不害怕。”南风不走,折腾了半夜,又是串坟场又是找人头,好不容易要开眼界了,他肯定不想走。
  瞎子沉吟过后出言说道,“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不是我有心瞒你,而是你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
  “哦。”南风点了点头,往南走了一段距离。
  “再走。”瞎子挥了挥手里的木杖。
  南风无奈,只能又走了十来步。
  瞎子将木杖贯插入地,右手虚空环转,反掌下按,随着他右手的动作,水坑里的积水向外溢出不少,瞎子将左手的人头交由右手,用右手将人头放进了水坑。
  瞎子先前貌似是将一个无形气团压进了水坑,人头位于气团之上很是平稳,并不摇晃。
  南风所在的位置能够看到瞎子的动作,此时瞎子正踩着一种奇怪的步子围着水坑转圈儿,但他听不到瞎子说了什么,只能隐约听到瞎子口中念念有词,应该是在念经。
  三圈过后,瞎子停了下来,最后一句声音比较大,南风听清了,瞎子说的是“急急如律令!”
  南风很好奇,急于知道那人头有没有像瞎子所说的那样活过来,就往北挪了两步,就在此时,水坑处传来了男人凄厉的惨叫,“啊……”
  由于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南风被这声惨叫吓的汗毛直竖,急忙蹦了回去。
  “莫要惊慌。”瞎子右手前探。
  瞎子说完,人头停止惨叫急促的说了几句什么,这几句声音还是很大,南风听了个大概,好像是在问瞎子是什么人,还有就是自己现在在哪里。
  瞎子回答的声音很小,南风完全听不到,那人头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南风偶尔能听到几句,好像一直在喊冤。
  这个人头,确切的说是这个人生前好像并不认识瞎子,还有就是他是被人冤枉的,并没有杀人害命触犯王法。
  瞎子问了什么听不到,不过根据人头的回话可以听出些许端倪,此人生前应该是一个客栈的店主,后来店里来了位神秘的客人,这个客人当天晚上就离奇的死在了客栈,官府就认定是他们行凶,一家四口,一个没剩,都被砍了。
  这店主也挺倒霉,别人犯法都是先关进大牢,等秋后问斩,有钱的话在等死的期间就能花钱疏通疏通,但他犯事儿的时间不好,今天出事儿明天被抓,后天就秋后了,死的倒是挺利索。
  在问话的同时,瞎子不时会做出之前那种环臂下压的动作,好像是在补充水中的气团,这是南风自己的猜测,不过他感觉自己猜的很对,因为说话得喘气儿,这倒霉的店主只剩下一个头,想让他说话就得给他打气儿。
  瞎子应该是问了住店人的样貌,死的时间,死的情形等问题,据人头回答,住店的是个老头儿,当天夜里死的,具体什么时辰死的不知道,他还是第二天官兵上门他才知道老头儿死了,老头儿住店时带了个包袱,但事发之后那个包袱不见了。
  令店主感觉冤枉的原因是那老头儿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房间里也没有搏斗的痕迹,而且房间的门窗还被老头儿自里面插上了,别说那老头儿不像有钱人,就算那老头儿很有钱,而他也想要杀人谋财,也没办法进到房间。
  但官府并不听他解释,连堂都不过,审都不审,第二天就跟自己的妻儿还有其他几个死囚一起被砍了。
  瞎子随后应该是问了那老头儿的尸体在哪儿,那店主说是被官府带走了。
  瞎子可能又问了店主一些老头儿住店的细节,店主最终想起事发当晚因为房间透风,老头儿曾经换过房间。
  整个交谈过程大约持续了半柱香,等店主声音消失之后,瞎子又开始念经,念的不长,也就几句,念完之后自水坑洗了洗手,这才抓着木杖向南风走了过来。
  等到瞎子走到近前,南风发现瞎子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
  “走吧。”瞎子将木杖递给了南风。
  南风拉着瞎子往南走,虽然满心疑惑却不能发问,瞎子明显不想让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瞎子好像急着回去,催着南风走的很急,到了大路之后南风扔掉了孝棒,这玩意儿拿着不吉利。
  中途路过胖子等人露宿的地方,南风本来还打算趁机再跟胖子说几句话,却发现胖子等人早已经睡了。
  回到城外,瞎子如法炮制的带着南风跃过了城墙,这次南风有了心理准备,发现只要不害怕,腾云驾雾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知不知道福运客栈的所在?”瞎子问道。
  “不知道,”南风摇了摇头,“师父,咱的东西还在原来那家客栈呢。”
  瞎子抬了抬手,“我给你指路,往东城去。”
  这时候三更都快过了,南风又困又乏,但瞎子要去,他又不能不去。
  瞎子好像之前去过那处客栈,南风是在他的指点之下找到那家位于长安城东北角落的小客栈的,客栈大门朝西,外面是个两层木楼,里面是个套院,客栈大门的门板上贴着官府的封条。
  瞎子没走大门,而是绕到了东面,带着南风自后墙一跃而过。
  事发至今可能没几天,鸡窝里的鸡还活着,拴在院子西北角的黑狗也没饿死,见二人侵入,有气无力的叫了几声。
  “带我去东厢第一间厢房。”瞎子说道。
  南风拉着瞎子来到瞎子所说的那处房间,瞎子推门而入,“在外面等我。”
  南风点了点头,留在了外面。
  这个院子不久之前死过人,换做平常时候他如果待在这里肯定很害怕,但是跟城西坟场的阴森和人头说话的诡异相比,死过人的房子也算不得什么了。
  南风自房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那条黑狗凑了过来,见它饿的有气无力,南风动了恻隐之心,解开了拴着它的绳索,拉开后门的门栓把它给放了。
  放了狗,他又想喂喂那些快饿死的鸡,刚拿出火捻子想去柴房找谷子,就听见瞎子在房间里叫他进去。
  南风转身走向东厢,只见瞎子正蹲在火炕的灶口前,“你辛苦一下,爬进去看看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啊?”南风不乐意,跟着瞎子不是串坟地就是翻死尸,现在还得钻炕筒子。
  “若是我能亲为,必不让你受这污秽。”瞎子也很无奈。
  眼见瞎子说的客气,南风也不好意思拒绝,便脱了袍子往炕里面钻,烧炕的灶口比做饭的锅台灶口要大一点,但他往里钻的也并不轻松,是挤进去的。
  “师父,您说的东西是什么样儿的啊?”南风问道,炕下都是草灰,很呛人。
  瞎子尚未答话,南风便自蓬松的草灰里摸到了一样东西,是个扁圆形的东西,不是很重。
  “师父,我找到个圆东西,好像是个瓷片儿。”南风说道。
  “出来。”瞎子伸手将南风拉了出来,转而摸索着自他手中接过那件事物,略作揉捏之后放进了怀里,“走吧,尽快离开这里。”
  南风蹭了一身锅底灰,提着袍子跑到院子里掬了水缸里的水冲洗,瞎子摸索着走了出来,反手带上了房门。
  “狗呢?”瞎子察觉到狗不见了。
  “放了。”南风随口说道。
  瞎子一听陡然皱眉,沉吟过后冲南风说道 ,“把鸡舍打开。”
  南风本来就想那么干,就拎着袍子过去把鸡笼子拉开。
  瞎子没有再带南风跳墙,二人自后门走了出来,南风想把门带上,瞎子没让。
  “师父,刚才那是个什么呀?”南风拉着瞎子走的很快,瞎子让他钻炕筒无疑是为了让房间保持原样,目的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来过,但他不明所以,此前把狗给放了,这就破坏了瞎子的计划,瞎子让他把鸡也放了,还不让他关后门,目的就是制造招贼的假象,瞎子为什么这么做他并不关心,他好奇的是刚才找到的东西是什么。
  瞎子眉头微皱,没有立刻答话。
  南风也没有再问,刚才那东西有巴掌大,不重,不像金银,那东西可能对瞎子有用,但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眼下最重要的是问问瞎子肯教他什么功夫,这个对他有用。
  就在南风犹豫是现在开口还是等回到客栈再问时,瞎子开口了,“那是片龟甲……”
  第十四章 龟甲天书
  南风还以为瞎子不会告诉他刚才找到的东西是什么,没想到瞎子犹豫过后竟然说了。
  但他并没有得寸进尺的问那片龟甲有什么用,瞎子能告诉他那是片龟甲已经很不容易了,再问就显得没分寸了。
  不问不表示他不明白,他找到的那片龟甲应该是那个死掉的老人的,那个老人住店当晚就死了,死前换过房间,而龟甲就藏在他原本所住房间的炕下,这说明老人知道有人要抢这片龟甲,是出于无奈才将龟甲藏在火炕下面的。
  现在已经是深秋,客栈到了晚上都会烧炕,老人将龟甲藏在火炕下面并不是个很明智的作法,因为龟甲很可能被烧掉。
  “师父,这人怎么会将龟甲藏在火炕下面,万一有人烧炕不就烧掉了吗?”南风问道。
  “他可能认为对方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便不会杀他。”瞎子随口说道。
  “哦。”南风恍然大悟,老人把龟甲藏在火炕下面有两个可能,一是老人慌不择路,这种可能性不大,他还能换房间说明追他的那个人当时并不在场。还有一个解释就是瞎子说的这个,老人藏龟甲的时候认为自己能在店主第二天烧炕之前把龟甲拿出来,而这一点的前提就是自己得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