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殷夫人还是哼哼哈哈的,心里却是一喜,四五年之后方才成亲?阿远可等不了那么久,必是要先成亲、先生子的,到时么,阿远的孩儿便是第一位曾孙了,定是备受宠爱。
  殷夫人哼哈了一会儿,也没大夫过来瞧病,渐渐的头也不疼了。徐次辅温言抚慰她几句,殷夫人红了眼眶,“我不恼旁的,我只恼他不把我放在眼里,须知继母也是娘。”
  徐次辅面色不悦,“郴儿一向孝顺,不只孝顺我,也孝顺你。这些年来,他虽不能时时在咱们身边服侍,书信可曾断了?礼可曾少了?夫人,郴儿是咱们长子,他是孝顺孩子,对不对?”
  殷夫人熟知丈夫的脾性,也不敢跟他拧着,“是,郴儿孝顺,很孝顺。”徐次辅脸色方好了些,和颜悦色跟殷夫人说起话。
  殷夫人见状,忖度着“他长子才做了任性妄为之事,必是心中有愧于我的”,他既有这愧疚之心,何不趁机提出素华的亲事?便是徐郴,他儿子的亲事不请示父母,私自定了,闺女的亲事么,便不好自专。
  “父亲回乡闲居,多亏阿雷陪在他老人家身边。相公,你觉着阿雷这孩子如何?”殷夫人试探的问道。
  “极好。”徐次辅温言赞美,“岳父大人信中提过多回,阿雷孝顺懂事,是个好的。”
  殷夫人大喜,“如此,将咱们素华许配给阿雷可好?两个孩子年貌相当,正是天作之合。”
  ☆、35母也天只
  徐次辅头回听妻子说起素华的亲事,捋着漂亮的小胡子沉吟道:“素华和阿雷?”这是从何说起,殷家求过亲么,是什么时候的事。
  丈夫面色平静,显然并不反对,殷夫人受到鼓励,喜悦说道:“父亲乡居寂寞,全靠阿雷陪伴,有心为阿雷择一良配。我便想着,素华这孩子才貌双全,跟阿雷正是天生一对。”
  徐次辅微晒,“夫人差矣,素敏难道不是才貌双全?长幼有序,还是把素敏定给阿雷,方才妥当。夫人想想,阿雷是岳父大人最钟爱的晚辈,咱们怎么着也要许位嫡长孙女过去,方对得住岳父大人这一番美意。”
  徐次辅说到“嫡长孙女”这四个字,缓慢而悠长。这是让他尴尬不快之事,十几年来,一直如此。明明是素华先出生,继妻却固执的抱着素敏叫“大姐儿”,殷家的亲戚也跟着叫,渐渐传开了,竟是阻止不及。继妻犯了执念,长子又寸步不让,弄的南京一位徐大小姐,京城一位徐大小姐,不像话。
  殷夫人听到“嫡长孙女”四字,心里也颤了颤。丈夫一直对此不满,她如何不知,当年素敏双满月之时,自己先斩后奏,当着众多亲朋好友的面笑容满面说着,“我家大姐儿,跟她远在南京的妹妹,只差了不到一个时辰。”亲朋好友们都诧异,“真巧,姐妹二人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颇议论了好一阵子。
  本以为这是小事一桩,丈夫不快归不快,很快便会烟消云散;便是远在南京的徐郴,再怎么生气、愤怒,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亲朋好友已经全知道了,难道再改过来不成?徐家有何颜面。
  谁知徐郴也是可恶的紧,也不来信辩驳,也不跟自己讲理,素华在南京居然还是徐大小姐!太气人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已经这么定了,竟敢如此藐视。
  偏偏丈夫纵容溺爱徐郴这前妻之子,徐郴这般胡闹,丈夫装聋作哑,只当不知道。殷夫人欲待追问,“往后两个丫头若见了面,究竟如何称呼,谁是长谁是幼?”却碍于自己理亏在先,始终壮不起这个胆,一直蹉跎下来。
  殷夫人咬了几回牙,前思后想,到底也不敢在“长幼”上做文章,只好拉扯别的,“素敏长在京师,自□好的皆是名门贵女,来往于伐阅门第;素华长在南京,住惯偏僻幽静之所,嫁给阿雷,陪着父亲在乡间居住,正是相宜。”
  徐次辅神色淡淡的,“南京是太祖皇帝定都之处,怎么在夫人口中,好似是乡下地方。”伯启一家住在凤凰台,开国时便是功臣勋贵争相购置私家园林之地,你一直当作是荒郊野外,真是岂有此理。
  殷夫人忙道:“我哪敢看不上太祖皇帝定都之处,不过是说素华性子幽静,适合乡居。素敏这孩子,打小被我惯坏了,还是在京城给她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过安富尊荣的日子。”
  大概是为了让自己的话语更有说服力,殷夫人特意提起几位贵妇,“安国公夫人正为幼子择配,对咱们素敏很是满意呢;严首辅最宠爱的孙子也有十六了,首辅夫人回回见了素敏,拉着小手夸个不停。相公想想,这两户人家,岂不是比阿雷有前程?”
  “还有平北侯夫人,见了素敏亲热的很,从手腕上取下玉镯相送。那镯子水头极好,老坑玻璃种,满绿,素敏爱的什么似的。相公,平北侯长子定了亲,次子可还没动静呢,那可是位年轻有为的一等国公。谁若嫁了他,进门便是国公夫人,掌管整个魏国公府。”
  合着素敏就该在国公府、侯府、阁老府之间挑选,素华就该嫁给殷雷,在乡下陪着年迈的曾祖父?徐次辅温和看着妻子,“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了。魏国公到南京上任之后住到西园,跟伯启做了邻居,常来常往的。伯启说,魏国公年纪虽轻,做人周到,在伯启面前执子侄礼,从不托大。这果然是极好的,年轻有为却不骄矜。”
  什么?殷夫人脸沉了下来,“伯启和魏国公做了邻居,怎么我竟是不知道?”徐次辅神色淡然,“没多少日子,才做邻居不久。”这有什么,京城离南京甚远,伯启家的事你不知道,在所难免。
  殷夫人生了会儿气,跟徐次辅说了实话,“父亲有书信过来,替阿雷提亲徐家女孩儿。咱家嫡支嫡女唯有素敏、素华,相公说说,咱们许还是不是许?若许,究竟许哪个?”
  “岳父大人开了口,岂有不许的。”徐次辅慢慢说道:“素敏和阿雷是嫡亲表兄妹,又是长姐,自是许素敏。夫人想想,许配孙女为的是岳父大人,自是素敏胜过素华。”
  殷夫人气极,板着脸说道:“你不疼素敏,我疼她!我定要她风风光光嫁到京城名门世家,能时时回娘家,能时时回来看我。素敏娇贵的很,才不会嫁到乡下去。”
  徐次辅在文渊阁跟朝中一帮大佬斗智斗勇大半天,回到家还要跟妻子计较家务事,也觉疲惫,“素敏不能嫁到乡下,素华便可以了?也罢,京中咱们还有族人,嫡支近派的女孩儿,也很有几位年貌相当的,你再看看。”
  殷夫人心里一动,怎么没想到这个呢?父亲只说了徐家女孩儿,又没指定自己这一支。三老太爷家中子孙众多,曾孙女得有十几位吧?她们妆奁又不丰厚,能嫁到殷家去,也很不坏了。阿雷俊秀斯文又有才华,只是祖母、母亲守寡多年,未免有些难伺候。若是有位性子温柔的姑娘嫁过去,把婆婆、太婆婆小心翼翼服侍好了,日子也是不差的。
  虽是有了这个好法子,殷夫人却是闷闷不乐。素敏这孩子日日承欢膝下,何等乖巧可爱,他却只惦记素华,只为素华着想!想想真是让人不服气。
  徐次辅起身要到外院书房歇息,殷夫人忙拦住他,“伯启快该进京述职了吧?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带孙子、孙女进过京,今年让他把儿媳妇、孙子孙女都带回来,咱们全家团聚一回。”
  徐次辅微笑点头,“夫人说的有理,是该全家团聚。”说完,转身出门,去了外院书房。殷夫人恨恨,我倒要看看,你那宝贝孙女素华回来了,敢不敢还自称什么徐大小姐!还有那不孝的继子、继子媳妇,当着我的面儿,还敢不敢忤逆!
  殷夫人这大半生什么事都顺顺利利,唯有一点,丈夫是娶过的,且原配留下有嫡子徐郴。有徐郴在,时时刻刻会提醒到殷夫人:自己是继室。可想而知,殷夫人有多么不喜欢徐郴,不喜欢徐郴一家。
  西园,张憇吩咐侍女们打扫、收拾屋子,忙的团团转。安冾看不过眼,“五舅舅不在意这些,您不必这么折腾。”张憇冲她挥挥手,“小孩子家,懂什么?你五舅舅虽不在意,五舅母是很讲究的。”阿悠这丫头,衣食住行,无一不精。
  安冾清秀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张憇一边忙碌一边跟她唠叼,“你五舅舅、五舅母大老远的过来,一路奔波,岂有不劳累的?这回了自己家,怎么着也要让他们舒舒服服的呀。”
  安冾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脸上露出笑容,“五舅舅、五舅母出门从不带阿橦表姐的,您和爹爹出门,回回都带着我。娘,您真好。”没跟五舅母似的,把阿橦表姐一个人扔家里。
  “客气客气。”张憇百忙之中,回过头认真看着女儿,“其实我没打算带你的,想把你寄放在外祖父家里,或是命你哥哥嫂子照看你。是你爹爹不同意,舍不的把你丢下。”
  “您真不会花言巧语。”安冾站起身,秀气的小脸上满是嫌弃之色,“不跟您说了,我去寻爹爹玩。爹爹可会说话了,才不像您这般煞风景。”
  张憇白了女儿一眼,“圣人说过,‘巧言令色,鲜矣仁。’”安冾一脸严肃,“圣人也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不也爱听顺耳的、好听的?既然您爱听,干嘛不能也说给旁人听听?”
  “成啊,赶明儿我闲了,说给你听。”张憇指指厅门口,示意安冾可以走了,“其实是你记性不好,小时候的事全忘光了。你小时候,我抱着你说过两大车甜言蜜语呢,你只会啊啊啊。”
  安冾凝神想了想,“听您这么一说,我觉着自己还是个蛮有福气的小孩儿,我很高兴。”仰天笑笑,出门去了安骥的书房。
  安骥正伏案写着什么,见安冾进来,随口问道:“怎么没去寻你徐姐姐玩?”安冾在他对面坐下,“徐姐姐不便来咱家了呢,我也不便上门。”
  安骥停下笔,抬头问安冾,“怎么了?”仲凯做事一向周密,竟被徐家发觉了端倪不成,也太不小心了。安冾不经意说道:“没什么。徐姐姐的外祖母五月过寿,徐姐姐要抄一本经书做寿礼,表表孝心。”
  安骥笑了笑,“原来如此。”安冾皱皱秀气的眉毛,“这些老太太们真是不讨人喜欢,自己也不知是真信佛还是假信佛,倒把小辈们折腾的够呛。”
  安骥微笑道:“冾儿,不许胡乱说话。”这话心里想想便好,说出来做甚。安冾轻轻叹了口气,“我这是跟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爹爹,幸亏咱家没有老太太。”
  像程姐姐,家里有位糊涂老太太,一家子跟着不安生。因着那位老太太纵容,秋姨娘竟能打扮的雍容华贵,明公正道的出门来西园看望程帛,简直让人不知说什么是好。
  像徐姐姐,日子本来多舒坦呀,安庆那位陆老太太来了封信,她就要亲手抄经书了,真可怜。虽说抄经书可以当作是练字,可还是很别扭。
  安骥温和说道:“这些琐碎小事,不必过多理会。冾儿,到书架上替我寻一本《山河志》拿过来。”安冾清脆答应了,“是,爹爹,我给您当小书僮。”
  徐家书房,陆琝拿着本《礼记》翻看,默默背诵。门帘挑起,红袖穿着娇媚的桃红撒花袄,翡翠绫棉裙,端着托盘袅袅娜娜走了进来,“少爷,喝茶。”
  陆琝淡淡看了她一眼,“说过了,你只管衣裳鞋袜,这些事交给小厮。”怎么又捧茶过来了?这是在徐家,不是在陆家。
  红袖一口气堵在胸口,实在忍不住,掩口笑道:“快要恭喜少爷了,听说太太请严家大小姐到府小住,合府从上到下,无不夸赞严大小姐。”严家大小姐,是陆琝舅舅家的女儿。
  陆琝细长秀美的双目冷冷看着红袖,“出去!”红袖被他目光所摄,不敢再说什么,曲膝行礼,退了出去。虽是遭了训斥,红袖心里却有一股子莫名的兴奋,少爷你也就是训我吧,有本事跟太太横去!
  红袖出去后,陆琝心烦意乱,《礼记》再也看不下去,起身到书架上随手抽了本《诗三百》,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信手一翻,竟是一首《鄘风。柏舟》。“母也天只,不谅人只!”八个字映入陆琝眼中,刺痛了陆琝的双眼。
  ☆、36百尔所思
  母亲有意于严家表妹,陆琝一直是知道的,却从不赞成。严家表妹相貌端庄美丽,性子温柔大方,却少了分灵动,少了分举重若轻的气度,不能令人心折。
  祖母中意的是徐家表妹,曾笑咪咪问过他,“阿迟表妹好不好啊?”陆琝为着孝顺老人家,勉强点头,“好,阿迟表妹极好。”心里却在嘀咕,阿迟也太娇气了,往后我岂不是要一辈子让着她。
  母亲也是这么说,“你姑丈姑母过于娇惯阿迟,竟是舍不的她受半分委屈。娶了这样的女孩儿,掌家理事不能,服侍翁姑不能,只放着好看不成?”
  母亲曾微笑告诉过他,“琝儿,娶妻娶德。当家主母并不需要有惊人的美貌,贤惠、大度才是最紧要的。有善于持家的贤妻,再纳几房绝色美婢,岂不两全。”
  母亲说的道理,陆琝全都明白。这世上不少男子都是如此,娶一房门当户对、淑德能干的妻室,再纳上几名或美貌、或灵巧、或有才气的妾室,妻妾围绕,日子过的十分逍遥。
  可是,肯做妾的女子,身份大多低微,气度不会高华,再美再妩媚,也让人尊重不起来。哪像梦中那一抹倩影,灼灼如花,亭亭似玉,一眼看过去,已是看的痴了。
  陆琝细长的双目中满是柔情,阿迟表妹虽娇气了些,很温顺听话。祖母一封书信过来,她便乖乖的抄起《华严经》,极少出门,极少闲逸。女孩儿家娇气些又怎么了,听话便好。
  如果能把阿迟表妹接到安庆住一阵子……陆琝心咚咚直跳,如果阿迟表妹到了安庆,一准儿能把严家表妹比下去!祖父、祖母、父亲定是更喜欢阿迟,便是母亲,见到阿迟温顺可人,也会很满意,或许会改了主意,也说不定。
  陆琝站起身,在室中徘徊。以阿迟的风采,若是到了安庆,俏生生站在众姐妹当中,定是如野鹤立于鸡群,卓然不俗。见了她,母亲哪还会那般执意,要为自己定下严家表妹。
  可是,姑丈姑母又怎么肯让表妹去安庆呢?陆琝想到这点,着实有些下气。姑母对自己一向关心爱护的很,日常起居照顾的周周到到,却从不过问自己的亲事;姑丈更甭提了,客气而温和,但是一句话不肯多说。
  祖母,您的心思是不是白废了?陆琝苦笑。您把我送到凤凰台,一则是为了学业,二则是让我跟阿迟朝夕见面,日久生情,姑丈姑母爱女心切,自然一切水到渠成。您哪里知道,我极少能见到阿迟,即便见到了,不过是客气寒暄见礼而已,姑丈姑母在,表哥表弟也在,想说句体己话都不成。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严家表妹已经及笄,等不得;阿迟年纪还小,尽可消消停停择配。陆琝重新坐下,重新拿起书本,赌气的想道:“母亲您不是根本不顾我的心意,定要严家表妹么?您跟祖母说去!若是祖母拿您没辙,您也拿祖母没辙,那便耗着吧,看谁耗的过谁。横竖阿迟还小,根本不着急。”
  徐逊满面春风的来了,“阿琝,大后日你可闲?武乡侯府下了请贴,不如咱们去凑一天热闹。”陆琝微笑道:“这些时日诗会、文会的闹个不清,头都昏了。”这武乡侯府该是什么诗会吧,提不起兴致。
  “你留在家里用功也成,清清净净的。”徐逊见表弟不大热衷,便也没多说什么,“我陪娘亲、妹妹过去,还要看着阿述、阿逸两个小调皮。”
  阿迟表妹也要去?陆琝心中不快,不是要给祖母抄经书么,还赴什么宴。表妹到底年纪小,没什么定力,姑母又太过娇惯。
  徐逊哪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高高兴兴说了几句闲话,告辞离去。陆琝送他到院门口,气闷难言。表哥自打定了亲,从早到晚神清气爽的,也不想想身边还有位形单影只的表弟,终身大事尚无着落。
  送走徐逊,陆琝独自回到书房用功。“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自己如今只有秀才功名,姑丈便不假辞色;等到自己金榜题名,姑丈定会刮目相看的。
  黄昏时分,徐郴回到家,一家人开始吃晚饭。徐郴把阿迟打量了一通,“我闺女好像瘦了些。”阿迟眨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徐郴,也不说话。
  陆芸也是心疼,“可不是么,我也觉着闺女瘦了。”徐述、徐逸争着给阿迟夹菜,“姐,多吃点。”徐逊半哄半命令,“阿迟听话,多吃半碗饭。”
  “吃不下。”阿迟少气无力的,“整天坐着抄经,哪有胃口。”自在日子过惯了,猛的来个什么抄经,真受不了。
  徐郴放下筷子,也不吃了,“我闺女吃下饭,这怎么能成。”阿迟前阵子每每从西园回来,快活的想要飞起来一般;如今可倒好,气色不如从前,人好像也瘦了,这怎么能成。
  徐述是个机灵鬼,“外祖母是很疼姐姐的,若知道姐姐为她抄经这般辛苦,不定怎么心疼呢。依我说,这抄经,不如哥哥和我,还有阿逸也一道抄,姐姐就不必这般劳累了。”
  徐逸也是一点不偷懒,拍起小胸脯,“我写字可好看了,很秀气的!我抄的经,外祖母一准儿会喜欢!”就当练字了呗,反正天天要练字。
  徐逊沉思片刻,“爹爹,娘亲,抄佛经是积功德的善事。这功德不能单给阿迟,也分给我和阿述、阿逸,方才公平。”
  徐郴和陆芸相互看了一眼,同时点头,“好,便是这么说定了。”还是四个孩子一起抄吧,别把阿迟累出个好歹来。看看,阿迟下巴都尖了。
  徐郴想的更深一层,届时经书送到安庆,知道是四个孩子一起抄的,也省的老太太依旧抱着那个念头不放,还肖想我家阿迟。
  一下子去了四分之三的任务量?阿迟两眼亮晶晶,解放了!徐逸很殷勤的介绍菜肴,“姐,这是得月阁的桂花鸡,又嫩又香。”阿迟笑咪咪夹起一块鸡肉,有滋有味的吃起饭。
  晚饭后徐郴和陆芸带着儿女们到花园里散了一回步,方才各自回房歇息。徐逊好笑的看看妹妹,这丫头吃多了,可不是要多走几步,消消食么。这调皮丫头,这些时日可是在家里闷坏了,大后日赶紧带她出门逛逛,散散心。
  到了大后天,阿迟跟着陆芸上了马车,徐逊带着两个弟弟,去了武乡侯府。武乡侯府在镇淮桥,地段繁华,房舍富丽,景色宜人,是个吃喝玩乐的好地方。
  座中都是常来常往的相熟人家,阿迟一一拜见了,得了不少夸赞。季太太也在座,比从前亲热许多,“这孩子生的实在是好,我爱的什么似的。”从手腕上退了只镯子,亲自给阿迟戴上。
  阿迟拜见过夫人太太们,被武乡侯府十小姐卢楠接了过去,和一众少女厮见了,坐下说话。安冾、程希、程帛、冯婉、古小姐等人都是素日熟识的,倒无须过分客气。
  卢楠是武乡侯夫人嫡出,卢家最小的姑娘,年纪和阿迟差不多,稚嫩美丽,清新可人,看样子平日十分娇养。不过娇养归娇养,礼节是很周到的,待客彬彬有礼。
  卢九小姐卢梅坐在她身边,逊色多了。卢梅倒不是生的不美,而是太过浓妆艳抹,显着俗气。卢梅是妾侍所出,已经和吴守备的庶子定了亲,正可谓门当户对。
  座中颇有几位容貌出色的姑娘,比如阿迟,比如卢楠,比如程帛。阿迟、卢楠这样的嫡女,卢梅自知身份比不了,倒也罢了,同为庶女的程帛风姿秀异,引人注目,令她不快。
  卢梅很想开口讥讽程帛两句,不过她清清嗓子,才想要开口说话,对面站着的一名侍女眼光犀利的看过来,卢梅心中一凛,闭了嘴。这是武乡侯夫人的贴身侍女小苹,专门被派过来服侍这场宴会的,她可不会容许这宴会上有无礼言行。若是出了一点半点的差错,回头便乖乖关在房中,再也别想抛头露面了。
  程帛并不理会卢九小姐挑剔的目光,客气询问安冾,“听说近日五表叔和叔母要来,是么?”她爹程御史和张并算是表兄弟,她自然称呼张并“五表叔”。
  程希慢悠悠端起茶盏喝茶,嘴角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自己这庶妹算是学乖了,对着太太谦恭的很,百依百顺,总算是给放了出来,重见天日。
  安冾清秀的小脸上平平静静,“五舅舅旧伤复发,要到南京寻求名医。那位名医行踪不定,极是难遇到的。我爹爹前几日亲自到乡下去,也没见着人。”
  程希叹息道:“五表叔征战多年,平靖边塞,自己却是一身伤病。”冯婉有些着急,“要是找不着那位名医,可如何是好?白跑一趟么?”古小姐安慰道:“不会,一定能找到。”
  卢楠甜甜笑着,“这有何难,南京地面上,有什么人是我们武乡侯府找不到的?我今晚便跟家父说,请他差人过去,定要把这位名医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