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忆(重生) 第34节
  阿诺思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咬咬牙,终于还是离开了。
  利安看着脚下偌大辉煌的城池,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明亮的女声。
  “利安你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心怀子民的好将军,就像你的父亲那样。”
  他的父亲。利安愣了愣,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他仰头看着车前的穹庐。
  “我会在天上望着你的,孩子。”父亲吃力的笑容仿佛近在眼前。他还试着伸手抹去了他的泪,温和地让他不要哭。
  利安伸出手,似想要摘下最亮的那颗星星。
  白日的迟丽,因着耀眼的日光,颇显得有些昏昏欲睡。
  宇文凉不欲让木木看出蹊跷,仍旧例行公事般地寻了位向导,询问了具体情况,并重金购得了一张详细的地图。
  木木则去租借了三匹骆驼,备好了六日的水食,顺便还买了防晒的斗笠。
  沙漠一望无际,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金黄色的光泽,峰峦连绵起伏不绝,瑰丽雄浑。
  “这边。”木木指了指方向。
  这已是他们在沙漠待的第三天。
  宇文凉笑道:“我看着沙漠,倒没觉得什么不同。你是在根据金乌的位置判断方位?”
  木木微微颔首,眉心轻蹙:“我以往并不会这个方法——”那便极有可能是母亲曾带自己来过这里。
  木木心头一跳。耳边突然生出嗡嗡的声响,间杂着女人的温柔语调。
  “木桃你看,太阳东升西落,已是定则。所以只要能看到太阳,我们就能知道自己在哪里。”
  声音忽然变得难过,脑海里交叠着母亲和父亲的身影。
  “我爱的那个和光,他会对我笑,会去帮助别人……他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去伤害他人。哪怕是为了爱。”
  父亲似是想要去抱母亲:“牧阳!”
  母亲流着泪躲过了。
  “我不接受,和光。我难以接受这样的爱。”
  夜色凉薄。宇文凉拿出棉毯,披在木木和自己的身上。
  “父亲好像做了一件坏事。”木木轻声道,“母亲很失望。”
  宇文凉将她揽在怀里:“所以她才带你离开?”
  “应当是的。”
  “知道为什么偏偏来这里吗?”
  木木下意识抱紧了宇文凉:“我看见了穿着黑衣服的人。他们手上拿着刀,在追我们。”
  那就是被逼无奈了。宇文凉眼睛一眯。身为母亲,断不会轻易带着女儿毫无准备地来到沙漠。
  “能记起他们身上有何标志吗?”
  木木摇摇头:“我有点害怕。母亲抱着我……还替我捂住了眼睛。”
  宇文凉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木木窝在他怀里,笃定地嗯了一声。
  第四日,木木看到了一株沙棘。
  宇文凉见她呼吸急促,忙到她的身边:“又想起什么了吗?”
  木木面色发白:“母亲受伤了。我替她摘了沙棘果,可她却吃不下。”
  宇文凉试着平缓她的心绪:“追杀的人已经不在了,你和她很安全。”
  “不,才不是。”木木嘴唇颤抖,双眼无神,“她流了很多的血。我身上全是她的血。”
  宇文凉捉住她的手,安慰的话却是苍白无力:“没事了木木。”
  木木挣脱开他的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发泄似的吼道:“我明明记得看到了依米花,怎么就是没有呢!”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依米花。”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如是道,冷漠残忍,“世上根本就没有依米花。”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片沙漠。”
  木木怔怔地松开了手,无意识地鞭打着身下的骆驼,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宇文凉紧张地跟在她的身后,不敢扰她。
  迟丽的沙漠千百年都是这个样子,强烈的日光映照在滚烫的沙粒上,好似泛着死亡的冷笑。
  太阳忽地隐匿在了云间。木木愣愣看着面前原本空旷无物的地方,渐渐生出了颜色各异的小花。
  红色,白色,黄色和蓝色。
  一切恰如梦境。
  木木看着那丛丛绒绒的花朵,铺了一层又一层,慢慢呈出一个女人的轮廓。
  世间的最好温柔仿佛都在这里,可眼泪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滑落。
  骆驼蹲下身来,让木木下去。
  她走进依米花盛开之处,俯身想要摘下一朵,却只是捧起了一抔沙土。
  木木看着沙粒渐渐从自己的掌间落下,回到那片金黄色的大地。
  是的,这不是依米花。
  也没有什么依米花。
  那是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1、感谢小天使姽婳投的地雷,么么哒~
  2、日常么么哒~
  第38章 利安
  木木抱膝坐在地上,目光怔怔。
  宇文凉立在她身边,想俯身,手指却在将要触及的那一刻顿住。他皱皱眉,记起了前世他送给依米的面人。
  依米问他娘亲何时能够回来……他便盯着她的面人说着谎话,想要触摸,却终是在距离一寸时停下。
  当时他心里想的不过四字,咫尺天涯。
  宇文凉紧了紧拳头:“木木。”
  木木没有反应。
  他又唤了一声。
  木木抬头看着他,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她拍拍身边的沙土:“夫君过来好不好。”
  宇文凉心下微松。还记得他是她夫君,唔,那就没傻。
  他一坐下,木木便将半个人都埋在他怀里。她无声哭了许久,此时已有些脱力。
  “母亲死在了这片沙漠里。”
  她的声音很冷静。宇文凉小心拥着她:“那时你只有五岁?”
  “恩。我一直以为我看到的是依米花。”
  “或许是因为你太害怕了。”潜意识里,便将最美好的东西用以替代。
  木木闷闷道:“可也不至于幻想了十几年。”
  “你的意思是——”
  “方才我脑中有个声音,他说世上根本就没有依米花。”
  “他还是她?”
  木木顿了顿,小声道:“是利安。”
  “车前国的圣花是依米,虽说已渐成传说,但曾经确应存在过。”
  木木见他想偏,从他怀里微微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知道他是在骗我。”
  宇文凉有些糊涂,眸光不解。
  木木坐起身,慢慢道:“梦境里,或者准确地说,是在记忆里,我还看见了绿洲。”她轻轻摇着头,“但那不是什么绿洲,那是利安。”
  “利安用依米花代替了你的母亲,用绿洲代替了他自己?”
  “是的。母亲死后,是他将我带出了这片沙漠。”
  “他为什么要模糊你的记忆?”
  木木垂眸,不知记起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困惑:“许是我太过伤心,而他又不愿我记得。”
  母亲被人追杀致死,父亲中毒疯癫了二十余年,若说背后没有秘辛,谁会信。但母亲最后的那句话……为什么要她去找他?
  “可他如今却放任我们来到沙漠。”宇文凉未能察觉不妥,沉吟道,“还用多年前安排下的言辞来激起你的记忆。”
  “言辞只是激起回忆的一个部分,看到沙漠与那丛沙棘,才是最重要的。”木木解释道,“这是巫医惯用的伎俩。”
  宇文凉看着她的神色,站起来,郑重道:“夫人现在是否已有答案。”
  木木亦站了起来,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我们可以去见他了。”
  话音刚落,屠白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利安的人就在不远处,将军与夫人随时能够启程。”
  宇文凉淡淡道:“让他们过来吧。”
  木木看着屠白离去的背影,握住了宇文凉的手:“夫君为何这样相信他?”先前便几乎未怎么拷问。
  “屠白擅奇袭,长于判断形势。”宇文凉转头看着她,“而且。”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