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美人 第96节
  第96章 (二更) 王梓凌
  姬姮脸色苍白, 疾跑到他跟前,张手往他面上扇。
  陆韶攥住那只手腕,直接带着人坐到梳妆台前, “你该庆幸你还有个姐姐,因你进了掖庭, 如今还顶替你嫁去了瓦剌,你心里有点数吧, 还要害多少人?”
  姬姮愣愣望着镜里的脸,他对她彻底没了耐心,不会再哄她, 也不会再纵着她, 从今往后, 有的只是奚落和厌烦。
  即使这样, 他也要娶她。
  死也不放手。
  陆韶直起背, 卷了袖子往外走,“半个时辰弄好,咱家懒得等。”
  京墨缩着颈子挪到姬姮身边, 胆怯道, “殿下,容奴婢给您打扮。”
  姬姮抓起台子上的梳妆盒重重砸到铜镜上,铜镜倒在地上碎成两半, 她两眼闭上,彻底放弃了挣扎。
  京墨手脚很快, 给她换好喜服就赶紧扶她出来。
  她新换的那身嫁衣是陆韶亲自挑选的,很合身,不显沉重,她面上的妆也贴合, 眉长似黛,眸中汪着一波秋水,琼鼻绯唇,脸上的粉很少,京墨很会打扮她,不需要多少着色,甚至不需要多少金银额饰,只需往那眼尾眉梢描摹几分朱色,她就犹如画中神女临世。
  比上次的媚俗好看多了,这才是她出嫁时该有的模样。
  陆韶接过京墨手里的红盖头,盖到她头上,随即搂她起来,走后门进了陆府。
  缘着先前陆韶已经取消了亲事,那些朝官都不知道他后头补办,他也没打算往外说,就在让王欢叫了鲁昭夫妇、韩凝月,以及关系好的弟兄过来吃宴。
  大礼在堂屋操办,陆富贵坐上首,尴尬的坐立难安,公主给他磕头,他这儿子是出息,就是出息的过了头,让他惶恐。
  陆韶牵着姬姮的手先给陆富贵磕过,旋即转身朝天做拜,他本以为她还会出幺蛾子,结果倒是安静,估摸着已经无力反抗,他拉着手怎么动她就怎么动,直到两人头抵着头叩在地上,行了夫妻对拜礼,他竟有种不真实感,终于把她娶进门了。
  纵然她做尽坏事,用了各种法子折腾,最后还是落到他手中,从今往后,她是他的女人,往外她是陆夫人,而他是她的丈夫,更是她这个公主的驸马。
  他成功了,这满屋子人都是见证,她想反悔也不可能,她跑不掉了。
  她终于叫陆韶给逮住,凭她怎么蹦哒,也蹦哒不出他的手掌心,她从皇族沦落成了宦官的女人,脸面全无。
  她最引以为傲的尊贵出身被他踩在脚下践踏,她和太监同床共枕,最后和太监成了夫妻,到死都跟太监捆绑在一起。
  她再也不能自视甚高,她比太监还不如,谁都能讥笑她,皇帝养的女儿给太监当了脔宠。
  姬芙两眼含泪看他们跪地上行礼,只觉得极不容易,姬姮那样的性子竟然也肯跟陆韶结成夫妻,这几年她看在眼里,陆韶是真心爱着姬姮,把姬姮当宝贝似的宠在心上,即使姬姮犯浑也没见陆韶跟姬姮置气过,他们一路走来不容易,虽说陆韶是太监,但只要人贴心,太监又如何。
  姬芙是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
  韩凝月也在一旁唏嘘,这两年来,她看着他们折腾,原以为姬姮的脾性是看不上太监的,没想到最后真给陆韶当了夫人。
  这倨傲的小公主还是离不开陆韶。
  王欢在一旁羡慕道,“我也想跟姐姐有这一天。”
  韩凝月羞红了脸,撇开身不理他。
  王欢嘿嘿笑,黏糊糊道,“姐姐才考完春闱,若当了官可别嫌弃我,你不让我娶你,我嫁你也成啊。”
  他声儿还不小,临近的姬芙听得清朗,拧着眉瞪他,他立即将嘴捂住,再不乱说话。
  新人礼成,陆韶将姬姮拉起身,先跟鲁昭、姬芙道,“鲁大人,六殿下去前边吃宴吧。”
  两人应声,王欢忙带着他们几人去前院入席。
  陆韶便带姬姮往新房走,他走两步就见姬姮摇摇欲坠,照着他现今的气性,是想一走了之,但这外头人来人往,她摔地上到底难堪,他忍着气一臂将人捞起,快步进了新房。
  陆韶放她靠在床侧,就手掀盖头,果然看她脸色惨白,蜷腿窝在褥子里没声响,显然忍不下心口恶气,才差点把自己气倒。
  陆韶从桌上倒了合卺酒,拽她起来,“把交杯酒喝了。”
  姬姮缓慢接过那杯酒,和他绕过胳膊将那杯酒闷下肚。
  她喝完人就倒,陆韶扔了酒杯环住那截腰,托她下巴起来,近前就闻见了香味,他笑着,“难受吗?”
  姬姮眼睫上沁出泪,咬住唇点头。
  陆韶将她扔进床里,立直身俯视她。
  姬姮伸手在床边摸索着,抓了好几下没抓到他,蓦然停住了,张开眼望着他发愣。
  陆韶嗤笑,“自己受着吧。”
  他转身踏出房间。
  姬姮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不是从前那个任打任骂的小太监,他不会再心疼自己,看到她难受他只会看戏。
  正如他说的那般,都是她作出来的,连她自己都快觉得这句话是对的。
  热气席卷,她烧的意识模糊,也不知怎的,她忽然记起那次在前去攻打齐王时,他信誓旦旦跟她保证的话。
  “殿下不用怕,奴才只想当殿下的太监。”
  她一瞬间泪流满面,栽进被里昏了过去。
  ——
  姬姮隔天起了热,烧的迷迷糊糊,陆韶过来看过一次,守在床边给她喂过药,便又走了。
  这两日春闱下榜,韩凝月果然不负众望,得了状元,这可是大魏第一个女状元,女科一经召开,她就能力压群雄拔得头筹,给女人们长了大脸。
  不过也就这点值得高兴,三百进士中,只有两名女子高中,说到底还是大魏先前对女子教育疏忽,女人们想读书太难,能认得字就是造化,更别说参加科考了,自然要略差一筹,但女科一旦兴起,相信再过几年,女子高中进士会越来越多,这是必然的。
  御马监最近很忙,忙着和户部交接相关事务,因为陆韶授意,韩凝月并着那两名女进士都被分到了户部,韩凝月也从户部郎中坐起,那两名女进士则为主事,都是破格任用的,就怕韩凝月在户部被男人们孤立,有两个帮手要好些。
  到底三人初来乍到,陆韶还是不放心,便将她们叫到府里叮嘱,四人在院里说着闲话。
  “户部自来是个肥的流油的好地方,咱家将这地儿交到韩小姐、王小姐、柳小姐手里,很放心。”
  他笑起来极温润,若不是太监,很能讨女人喜欢。
  韩凝月见惯了他凶狠,他笑也没什么感觉,其他两个姑娘见着他倒脸红。
  “只是差遣户部那些人做事有些难,他们很会耍滑头。”
  户部先时清走了一批人,但也有一批混吃等死的家伙还赖在职位上,他们也不做事,插科打诨,横竖有别人替他们顶着,之前御马监的太监去帮忙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陆韶也觉得有些难办,老油条又没做错事,想让他滚蛋还真不容易。
  王梓凌腼腆道,“……我有个想法。”
  陆韶温笑道,“王小姐请说。”
  王梓凌被他这声小姐叫的羞臊,她也不是正经权贵人家出身,她父亲就是个私塾教书先生,考了一辈子科举,也就到举人,后来一气之下跑去当教书先生,平日里也给她读书,她这才有机会参加科考。
  “陆厂督不要叫我小姐,叫我梓凌就好。”
  陆韶浅笑,“那咱家就叫王大人吧。”
  王梓凌略微羞涩,她没见过几个男子,像陆韶这样俊俏的更是难见着,虽然知道他是太监,也免不得心跳加速,“户部管制有些松,不若设一个监管衙门,每月定期检查每个职位事务,谁偷懒或者没按时完成手头事情,就罚俸。”
  陆韶略思索,觉得可行,“这监管衙门,也不定只管着户部,倒能把六部九寺全囊括进来,这样谁若敢偷奸耍滑,全按规矩办。”
  王梓凌忙点头,“都听陆厂督的。”
  陆韶温柔笑道,“这是王大人提出来的,你又是户部主事,不若户部的监管就交到你手里,咱家也放心。”
  王梓凌涨红着脸,软声道,“我不会辜负陆厂督的嘱托。”
  韩凝月在一旁听得只觉不对味,才要插话,突然感觉到有人看着他们,便循视线去看,一眼见那窗户开着,姬姮正注视他们,她的神情呆滞,两眼懵怔,大概是被他们吵醒的,仅着了一身绛紫色宽袍,长发披散。
  瞧着不太好。
  韩凝月才想跟她笑,她伸手拔了木栓,窗户啪嗒一声关紧。
  陆韶和座上几人都转过头,正见京墨捧着汤锅过来,先对他弯身行过礼,匆匆推开门,正好见姬姮赤脚立在屋内,她侧站着,身形削弱,面容憔悴衿冷,好像还在发呆。
  京墨过去想扶她进内室,“奴婢端了些汤过来,喂您吃些吧。”
  姬姮骤然推开她,“滚开!”
  京墨被推的朝后退,瑟瑟缩缩往外看。
  陆韶当即起身,先跟王梓凌和另一个姑娘笑道,“咱家夫人被吵醒了,起床气有些重。”
  第97章 (一更) 女先生
  他急忙进屋, 张手想抱姬姮,被姬姮猛地一推,他冷下来脸, 寒笑道,“你只管闹, 最好闹的让她们看见了往外说,我看你还有没有脸子。”
  姬姮神色僵硬, 眼珠子发木。
  陆韶环过腰身,屈膝抱她进了内室。
  院里三人一时无声,片刻那位柳小姐惊叹道, “那, 那位夫人真真儿好看啊……”
  好看的让人转不了眼, 没法用语言着墨, 柳小姐这种拿笔的人都词穷, 用花草色彩形容都觉得是在辱没她,这得吸收了多少天地精华,才能生出这样一副容貌和身段, 那些书本上描绘出的绝色, 当真的出现在面前时。
  竟不由的让人感到痛心和激动,痛心这样的美人竟有一副坏脾气,激动能在生平见到她, 验证了佳人颜如玉的事实。
  王梓凌也怔道,“……南边真有这般品貌的姑娘吗?”
  那一身贵气, 生在寻常人家岂能养住?
  韩凝月很能理解她们这副惊讶的神色,因为当初她第一眼看到姬姮时,也惊的没法相信,这世间真有女人光凭容貌就能让人折服。
  姬姮就能, 她可以没多少才能,也可以骄奢淫逸,甚至乖张混蛋,但从不没有人记恨她,她是先帝的掌上明珠,先帝将她宠的无法无天,她是公主里最不懂事的,离经叛道,违逆父命,只要她敢干,就没有她做不出来的。
  但她照样天真单纯,不谙世事,没谁舍得欺负她,她跋扈惯了,熟悉她的人都不自觉想让让她。
  谁会真跟个孩子心性的人计较呢?
  韩凝月起身道,“咱们走吧,陆厂督约莫不出来了。”
  王梓凌犹豫着问她,“大人,户部不是还有事要跟陆厂督分清楚吗?”
  韩凝月瞅着她淡笑,“不着急的,陆厂督的夫人近来身子一直不好,还是等她好了咱们再做切割。”
  王梓凌顿觉自己越界,忙随着她一起离开了陆府。
  ——
  陆韶将姬姮放进床,她还在起热,躺倒就闭着眼侧身要睡,她以前睡觉都是规规矩矩的平躺,睡姿老实,睡着了就不会翻身,这些时日变了样,总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有时睡到一半还会惊醒,陆韶在身边常给她拍背,前儿两人争吵后,陆韶就不在屋里歇了,也没管她怎么睡。
  她似乎又瘦了点,这热时起时消,陆韶叫大夫来看过,大夫只说是夜里受凉所致,但陆韶能闻见她身上的香在到处乱窜。
  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