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
  第162章 智者与愚者(上)
  “请穿好衣服吧,三位。”夜四十四羽站在门口,将脸穿转外面说道。三个人各自整理衣装,阿赛很自然地披上法袍,将人皮面具仔细戴好。掀开帘子,三人在屋子中央汇合,龙慎鳞瞅着红衣魔法师使劲揉眼睛,念叨着“是幻觉吗?确实是幻觉吧……”
  夜四十四羽恭恭敬敬朝几人行礼:“请到这边喝杯茶吧,添麻烦了,约纳师兄。”“这么说,南商国与占星术士协会已经向兄弟会正式宣战了?”走出屋子,顾铁问前面引路的人。
  “这种宣战是不被十二议事主承认的。”夜四十四羽回答道,左右看看,靠近占星术士小声道:“但协会发生了一些事情……十几名占星术士被残忍杀害了,副会长坎·杜桑·施罗迈特大师宣布在内部开始严格调查,发现赤枭兄弟会的势力已经渗透至协会高层,死去的占星术士都是发现端倪想要向协会汇报的忠诚者。萨斯·巴特西昂大师迅速设计出甄别星阵,开始内部的大清洗,一天时间就揪出了几十名兄弟会成员。会长大人宣布‘这是一场战争’,起码,是我们对敌人的单方面宣言。”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对占星术士也这么警惕……”说完这句话,顾铁忽然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巴斯达大师眼明手快伸手一扶,眼神中露出错愕的表情。他怀中的这具躯体瞬间变得僵硬,如同失去灵魂的冰冷石像,但肉眼看不到任何伤痕,“有敌人吗?警戒!”夜四十四羽吃了一惊,大声喊道,数十条黑影从四面八方浮现,刀枪并举,形成一圈寒光闪耀的围墙。
  龙慎鳞蹲下来叫道:“约纳前辈!你怎么了?”
  “安静!”阿赛举起右手,示意大家不用惊慌,“他没有遭到偷袭。安静一点不要说话。”
  灰衣占星术士做了两个手势,众多侍卫隐去身形。阿赛将怀中的少年平放地面,用指尖触摸他的腕脉:“五十动平脉,不浮不沉,不大不小,从容和缓,节脉一致,他没有外伤。给我拿一条热毛巾来。”
  夜四十四羽立刻吩咐手下人准备,片刻之后,从人端来一个盛满热水的铜盆,阿赛拧了一条热毛巾,擦拭少年的额头、后颈、虎口和指尖,接着掏出针盒取出银针,将针依次刺进少年的十指尖端指甲下面的部位。每个针孔都渗出一个小血珠,血呈现暗红色,带着微微的腥气,阿赛用热毛巾将血迹擦拭掉,收起针盒,将少年的身体放平,长出一口气:“也不是精神受到冲击,如果是邪魔入侵、恶灵附体,从十宣穴放血应该能看出端倪。”
  “那他出了什么问题?”小龙紧张道。
  “……你为什么会用针灸之术,来自西方的魔法师?”夜四十四羽皱着眉头,“虽然已经证明你不是兄弟会的人,但对你的真实身份还是很在意……你和约纳师兄是什么关系?”
  阿赛并不理会他,“龙慎鳞。”
  小龙不自觉地应道:“在!”这时他已经全然忘了自己的假名叫做“吕子朔”。
  “你是不是学过龙家观气之法‘拙龙’?”东方人道。
  “是!”龙慎鳞干脆地回答,随即警醒道:“你怎么知道的?!这是龙家九法不传之秘,你一个外人为何会……”
  “少废话。”阿赛淡淡地说道,语气平静得像东岳一潭碧绿湖水,却冷冽得如同极北的风刀霜剑,夜四十四羽不由自主退后两步,感觉背后一阵阴寒之意传来。“用‘拙龙’观察他的命气,如果没猜错的话,是魂魄受到冲击了。”
  龙慎鳞打了两个寒颤,不知是因为高烧未退,还是这位摸不清底细的巴斯达大师身上散发的寒意。“知道了……”他抱着长剑“饕餮”,闭上眼睛喃喃自语,片刻之后睁开眼皮,一层金色的光芒笼罩了左眼,“命气呈现淡紫色,飘摇不定,位置并不在上丹田,而在泥丸宫……命气衰弱,但无大劫。”说出这番话之后,他扑通跌坐在地,眼中的光芒散去,面红耳赤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果然是这样。可恨我没学到观气和理气之术……”阿赛轻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唯有等他自己醒来吧。灰衣的占星术士,若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要继续上路了,他没有大碍,在路上休养就行。”
  “你说什么?”夜四十四羽立刻勃然大怒:“约纳师兄是协会的重要人物,如今生死不明,贸然赶路出了点事可怎么办?家兄早就嘱咐我倘若遇到约纳师兄一定要尽心服侍,你们万万不可离开!待我找几位天师教道士来为约纳师兄做法招魂,等他好了再上路不迟!”
  东方人道:“没时间陪你玩过家家。已经耽搁太久,我们必须追回损失的时间,如果有心帮忙的话不如找一辆快车给我们。”
  夜四十四羽又后退两步,取出法杖:“你可以走,将约纳师兄留下!”
  刺客之王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露出淡淡的微笑。振翅声传来,无数林鸟惊起,纷纷飞向天边残阳。
  顾铁走了,而约纳并没有回来。在昨夜的战斗中,17岁少年的灵魂因为强行夺取身体的控制权而元气大伤,潜入黑暗意识的深海中沉沉入睡,并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而顾铁本来不想离开,只是一次严重的心室纤颤使他的意识中断了,一道雪亮的光芒照亮世界,顾铁从量子网络的海洋中升起,向着着那道耀眼的光不断飞行,四周显得宁静、舒适而温暖,仿佛回到了妈妈的子宫中,顾铁放松了一切防备,张开无形的双臂,游向生命最初和最终的地方。
  往事在眼前一一掠过,与兄弟会明争暗斗的日子,在中非雨林里的激战,闲逛在北京无所事事的日子,欧亚快速列车窗外的风景,年少时在奥地利的白色洋房、绿绿的草坪和那条名叫sparky的牧羊犬……养父巴塞洛缪博士的脸显得非常清晰,但更早的记忆并未显现,在被他收养之前,自己是什么样子?在哪里出生?在哪里成长?从未谋面的父亲与母亲究竟是什么模样?往事的幻灯片变成一张张白纸,这段记忆,是一片空白。
  忽然剧烈的疼痛传来,这种锐利的、泛着金属味道的、无比沉重的疼痛像锚钩一样刺穿身体,拖着他向下坠去,“不!我不想回去!”顾铁叫嚷着,“活着就要受苦,让我休息一下吧,只休息一下……”
  “啪!”
  电机除颤器输出的高压电穿透胸腔,如同重锤狠狠击中顾铁的心脏,“砰,砰砰……”那颗残破的心脏终于开始积蓄跳动,“啊啊啊啊……”躺在维生舱里的男人痛苦地呼号着,身体如大虾一样弓起,全身上下的管线一齐绷紧,监控设备立刻向他体内注射了镇静药物,顾铁又如木桩颓然栽倒,心电图仪上的混乱曲线逐渐稳定,灯光又红色转为绿色。
  “两天之内的第四次了。”阿齐薇抚摸着维生舱的玻璃罩,叹息道。
  “危险期还没过去,你真的确定让他玩那个游戏是好主意吗,小姐?”光头、短须、戴着黑框眼镜的医生一边观察平板电脑上的数据,一边说道,“情绪波动一定会造成负面影响的,最好还是让他陷入人工昏迷,直到脏器部分恢复功能未知吧。”
  “不,陶谢医生。”雨林之花回答道,“你并不了解这个男人。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身上总披着很多层外壳,刚一开始接触,你会觉得他是个很轻浮的家伙,做事没什么正经,喜欢拿生命开玩笑;认识久了,他会显出可靠、睿智、敏锐的一面,是个真正的求生专家;可是心底里,他其实非常脆弱。两天前第一次发作的时候,你电脑上显示的生命体征不是一切正常吗?我知道是这个笨蛋精神出了问题,他想放弃了,生存这件事情太痛苦了,他已经强撑了这么多年,如今起了放弃一切的念头。”
  陶谢医生摇头道:“他的意识并不清醒,潜意识中承载着进化论所注定的求生意识,他怎么能主动放弃生命?这根本不科学……”
  阿齐薇笑了,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我说了,你不了解他。规则在这个笨蛋面前根本毫无意义,他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将他的芯片接入‘世界’,尚未情形的意识会将游戏中发生的事情当成一场梦境,无论那个世界在发生什么,都是促使他在没有痛苦的地方活下去的动力。”
  “是这样吗?”陶谢医生若有所思道,“这位先生身上确实藏着许多谜团,我没见过有人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的。医疗程序将继续工作,那么还是将他接入‘世界’吗?以自体细胞为基础材料3d打印的器官将在二十八小时后完成,还有一段时间要撑过去。”
  “是的。麻烦你了。”阿齐薇轻声说道,仿佛怕打扰玻璃罩内男人的安眠。
  第163章 智者与愚者(中)
  这里是东京荒川区的一处民宅,准确地说.是荒川区役所前停留所铁道车站对面的山吉船务事务所.这栋小楼的一层门面是歇业已久的事务所.二层有两间卧室.阿齐薇与陶谢医生就在西侧卧室中.望着维生舱内昏迷不醒的顾铁.
  从东京千代田爆炸中心逃离之后.雨林之花找到一敞篷的kcar(日本的超小型电动轿车).载着顾铁前往羽田空港.想找办法离开日本.但她很快发现通往机场的道路被严密封锁了.整个东京处于橙色警戒状态.军人和警察挤满了街头.这时她想起顾铁昏迷前曾说过的话.“去安全屋……向北.右转.正东……已经打开了一条通道……”阿齐薇立刻将车子停在路边.打开gps导航搜索去往指定地点的道路.
  很快.她就理解了顾铁的意思.按照顾铁的指示.她在一处偏僻的死巷发现一辆貌不惊人的黑色丰田花冠轿车.车子沒有上锁.启动钥匙被放在左后轮的轮胎上面这是非洲战役时留下的习惯.为了方便战友动用车辆.钥匙通常被隐藏在这个地方阿齐薇将顾铁放在后座.驾车向荒川区前进.
  紧接着她发现这一路上所有的十字路口的信号灯都已被控制.每个路口都是绿灯;军警被假情报调动.远离了这条逃离路线.若从卫星云图上观察.在密密麻麻国家机器的海洋里出现一条无风无浪的通路.仿佛摩西分开红海.昏迷的男人早已规划好退路.雨林之花不知他是怎样在激烈的战斗同时做到这些事情的.只有将油门踩到底.黑色花冠电动轿车风驰电掣穿过城市.远离那个雷电的暴风圈.
  四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安全屋.车子停在船务事务所门前.阿齐薇刚跃出司机座.就有一个身穿夏威夷衬衫、头发乱糟糟、叼着香烟的中年人打开门.冲她喊道:“这里不准停车的.”一边叫嚷.一边偷偷使了个颜色.示意阿齐薇将车子开到事务所后面.
  雨林之花将车停靠在楼后.中年人打开后门.帮她将顾铁抬进事务所.然后甩给她一串钥匙:“车子沒错.芯片得到识别.安全屋从此刻开始启用.我的任务完成了.会马上消失掉.二层有武器、食品和医疗设备.请放心使用.这间事务所是本地最大黑社会组织目黑联的关联企业.沒人会來找麻烦.也不会有警察前來搜查.可以说.是闹市中的禁区吧……除了你们之外.知道安全屋所在的只有我和总长而已.总长已经消失多日.我也会妥善安排自己.安全是绝对保证的.那么.祝您武运长久.”
  男人出门发动了丰田轿车.“你到底是谁.要去哪里.”阿齐薇不禁问道.
  “我是一亿玉碎.去那光辉无比的幽界.”穿夏威夷衫的男人微微一笑.驾驶轿车驶远.阿齐薇看出來那是即将了解自己生命的决绝眼神.“一亿玉碎吗……疯子长谷川的组织……”她叹息一声.锁好房门.背起顾铁上楼.
  安全屋有着不输给小型医护所的医疗设备.不过顾铁受伤太重.倾尽所能也只能勉强维持生命.心急如焚的阿齐薇翻出一台自动调频反追踪的卫星电话.定一定神.拨出一个牢牢记在心中、却从未拨打过的电话.电话响了三声.一个温和的男声用英语说道:“提出您的需求.我们会尽快与您接洽.”
  “医疗.我需要最好的医疗.”阿齐薇大声道.“越快越好.”
  稍稍停顿了几秒钟.男声转为法语说道:“阿齐薇·娜兰迦·本·潘特希尔小姐.您是我们信任的人.医疗团队马上准备就绪.将会在绝对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到达.需要帮助的对象是您自己吗.潘特希尔小姐.”
  “不.”雨林之花犹豫了一下.“是顾铁.”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对方才继续开口道:“任务优先级别已经提高至最高级.医疗团队将配备我们最好的医生和设备.顾铁先生是对我们非常重要的人.在团队到來之前.请保护好他.潘特希尔小姐.”
  “那当然.”女人喊道.“我的地址是……”
  “一亿玉碎的通讯链路对我们來说是透明的.请放心.医疗团队已经上路了.”男声说道.“这个号码将弃用.为了安全起见.也请将电话销毁.再见.潘特希尔小姐.”
  阿齐薇挂断电话.拆掉电池.将电话砸碎后丢进水槽.输血、供氧、激光灼烧止血、注射阵痛、消炎、强心的药物.这是她现在所能做到的一切.明知这么多药物会毁掉男人的肾脏.她也只能忍住眼泪.将冰冷的液体一次次推进顾铁的血管.“再坚持一下.笨蛋……”心电图仪上衰弱的曲线不断下降.女人强迫自己不去思考.因为一旦开始思考.就会想到最糟糕的结果.
  一小时五十五分钟后.一辆白色救护车出现在事务所后门.短短两分钟时间.医疗团队将设备转移进屋内.车子悄无声息地开走.一名光头、戴黑框眼镜的医生冲上楼來.“顾铁先生在哪里.我是黑色橄榄枝的s级医疗技师陶谢博士.……情况已经糟糕到极点了.潘特希尔小姐.请让开.”
  这名面貌像是东方人、但是看不出国籍的医生将阿齐薇推开.挥挥手.四名男护士扛着沉重的维生舱冲进屋内.电源接通.无数复杂的生理参数投影在空气中.陶谢医生指挥护士将顾铁转移至玻璃罩内.“噗嗤……”气密阀门闭锁.断层扫描立刻启动.“沒时间细想.颅内出血和内出血都很严重.必须马上手术.”陶谢医生看了一眼ct图像.立刻戴上精密传感手套.“你们都出去.我一个人就可以.”他转身喝道.
  “不.我要留下來陪他.”阿齐薇怒吼道.
  “那只会打扰到我.而且你自己的问題更严重.潘特希尔小姐.”医生一挥手.四名强壮的男护士将她架起來抬向门外.房门关闭之前.雨林之花看到颅脑的全系投影出现在空气里.陶谢医生全神贯注地控制机械手臂进行切开.激光手术刀刚刚破开头皮与颅骨.一股血箭就激射而出.在玻璃盖上溅出一朵狰狞的血花.
  手术持续了七个小时.疲乏、饥饿、虚弱袭來.阿齐薇强撑着坐在门外.努力维持意识清醒.护士为她身上的伤口做了包扎.静脉滴注了药物和营养液.“不要注射镇静剂.否则我会杀了你.”面对手持针管的护士.雨林之花呲牙凶狠道.右手抬起枪口.沉默寡言的男护士沒说什么.退后几步收起针筒.
  陶谢医生终于推开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摘下口罩擦拭着脸上的汗珠.疲惫到:“总算稳定下來了.我会向黑色橄榄枝要求一台细胞3d打印机.培养顾铁先生的细胞來制造新的内脏器官、血管、肌肉和骨骼.接下來几天是关键期.必须让他撑到器官制造完成.”
  “谢谢你.医生……”阿齐薇终于松了一口气.软软地靠在椅子上.在沒有力气动弹一根手指.
  “不用客气.顾铁先生是黑色橄榄枝的庇护者.有了他的帮助.我们才能在量子网络中隐藏起來.为ipu抵抗组织提供各种服务.即使赔上一切.黑色橄榄枝也会帮他渡过难关.顾铁先生前几天从技术部门购买了光学外骨骼的图纸.我们猜到他可能有所行动.沒想到居然是这么大规模的行动.整个东京都戒严了.我们花了很大力气才通过封锁.”陶谢医生说道.掏出平板电脑看了一眼.“至于你的问題.潘特希尔小姐.你的肤色为何会改变.而头上的dzk100023高纯度铂金电极又是怎么回事.这种型号的导线太过昂贵.一般只用在超高精度实验器械的关键部位.不可是能拿來当假发的东西.”
  “……我沒事……”雨林之花强撑着说道.“帮顾铁联通‘世界’客户端.他的精神需要休息……”
  “什么.你确定吗.”陶谢医生奇怪道.低头一看.阿齐薇已经倒在长椅上沉沉睡去.
  一名男护士说道:“她的身体曾经陷入长期营养不良状态.肌肉、脏器都出现了萎缩.但不知从何而來的能量支持她进行了长时间的剧烈活动.”
  另一名护士道:“根据情报.东京警视厅大楼为中心一平方公里范围被夷为废墟.三平方公里内平民全部死亡.目前死亡人数和经济损失无法估算.同时.日本内阁不信任案通过.新的党派‘赤枭民主联盟’宣布参加新一届总理竞选.根据该党派在议院所占席位和行事作风.这应该是场沒有悬念的选举.”
  第三名护士说:“几乎同一时刻.‘赤枭民主联盟’在阿根廷、智利、牙买加、乌拉圭、匈牙利、希腊、罗马尼亚、刚果(金)、乍得等国宣告成立.这无疑是预谋已久的隐藏势力走上世界舞台的隆重登场.”
  第164章 智者与愚者(下)
  “gtc方面有什么反应?”陶谢医生问道。
  “目前没有官方声明。”第四名护士答道,“很奇怪地保持了缄默的态度,看来对这个名为赤枭联盟的党派——或者组织——相当忌惮。”
  “ipu总部的看法呢?”医生摘下眼镜擦拭着。
  “激进派与和缓派的声音并不一致,有些人认为这是向gtc正式宣战的契机,尽管赤枭联盟的政治纲领还不明确,但毫无疑问可以动摇gtc在第三世界国家的统治地位。和缓派认为可以与该党派合作,帮助他们赢得竞选,以去gtc化为交换条件,将量子网络的羽毛一一剪除。”男护士皱着眉头道。
  “行了,到此为止。政治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黑色橄榄枝只要在夹缝中生存就够了。”陶谢医生戴上眼镜,结束了这段对话,“把潘特希尔小姐抬进屋来,她也需要精密检查。”
  两名护士走到阿齐薇身边,想要合力抬起女人的身体,“啊!”两人忽然同时发出惊叫,松开手连退几步,疑惑地盯着自己的手腕。
  “怎么了?”陶谢医生问道。
  “有东西……蛰了我的手。”一名护士甩甩手,“没看到伤口,或许是错觉吧。”他们再次走近雨林之花,手指刚触到女人的皮肤,针刺般的感觉再次传来,“哎呀!”两个男人如触电一样跳开,痛苦地捂着手腕。
  “唔……是这些铂金导线搞的鬼。”陶谢医生若有所思道,“戴上手套试试。戴绝缘手套。”
  一名护士戴上手套小心翼翼靠近,刚一伸手,立刻惨叫一声:“啊!又来了……不是电击的感觉,像是被非常尖的东西刺到。”
  “别靠近她,我已经摄录下来了,稍等。”医生掏出平板电脑,开始回放藏在黑框眼镜里的摄像头捕捉的画面,为精密外科手术所准备的超高速摄像头以每秒8000帧的速度记录下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手指缓慢向前伸展,在距离阿齐薇的皮肤还有1厘米距离的时候,一道虚影飞快地闪过屏幕,手指肌肉出现了明显的抽搐,开始缓缓缩回。陶谢医生一帧一帧地回看,发现即使以高速摄像头也无法记录那道影子的真实形象,只有两帧画面捕捉到了那道影子,换言之,在250微秒的短暂瞬间,这次攻击穿透了结实的高分子橡胶绝缘手套、刺破真皮层、在神经末梢留下一道伤痕然后全身而退,这是何等惊人的速度!
  “是头发!”受伤的护士惊叫道,“一根头发!”
  “准确地说是植入头皮的铂金电极吧。”陶谢医生道,“谁带着?”
  一名护士撩开蓝色外袍,从腋下的枪套中抽出格洛克19袖珍递了过来,医生拉动枪栓,将枪口对准阿齐薇的额头。
  “她是黑色橄榄枝的高级委托人,医生。在ipu的信任名单里,她的等级……”护士提醒道。
  医生面无表情道:“她不会死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嘭!”枪声在封闭的室内显得非常沉闷,黄铜弹壳当啷落地,医生垂下枪口,望着长凳上的女人:“确实没错,通知总部吧,这是一例非常特殊的非先天突变,有人在她身上测试了诱发突变的手段,没想到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在做这方面的研究。”
  那颗九毫米子弹停止在距离皮肤一厘米的地方,被无数白金电极包裹着悬在空中,雨林之花对这一切毫无所觉,沾着血污、容颜憔悴的脸上露出孩童般安详的神色。
  “那还要对她做检查吗?”护士问道。
  “她并没有领悟到自己的能力,这种自发的突变是不受控制的,在主体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任何行动都会被判定为危险信号。”陶谢医生说,“别靠近,让她自己休息吧,潘特希尔小姐会没事的。另外,按照她所说的,给维生舱里的顾铁先生接通‘世界’客户端。”
  一名护士犹豫道:“在这里登陆量子网络是否太不安全?相信全世界都在寻找他,倘若……”
  医生转身走向客房,“‘世界’的数据包是独立于创世纪网络的,顾铁先生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他既然敢于植入芯片,一定就做好了万全之策,照我说的做吧。接通之后,注意观察生命体征,我已经启动了维生舱的自动应急预案,黄色等级以下你们可以自行处理,如果到了红色等级再来叫醒我,我需要休息一下。”
  “是的,医生。”望着摇摇晃晃走开的陶谢医生,四名男护士一齐鞠躬致意。
  这个时候躺在玻璃罩里的男人刚刚从鬼门关打了个来回。黑暗的大脑沟回逐渐亮起神经脉冲的灿烂云团,随着意识逐渐恢复,各神经传来的疼痛信号汇成一股洪流冲击着中枢神经,微弱的意识在神经性休克的边缘摇摇欲坠。在半昏迷、半清醒的时候,仿佛一个梦境,又仿佛一段在眼前重演的回忆,顾铁想起了多年前与此类似的一个场景,不能动弹,疼痛欲绝,希望渺茫。由于疼痛的干扰,眼前的画面就像回放老式录像带一样布满讯号杂点、不断扭曲。
  “你在想什么?”躺在北京解放军外科加护病房里的顾铁问站在窗前的肖李平。
  “跟你无关的事情。”肖李平没有回头,俯视着医院大院里一颗金黄的银杏树。
  “说点什么嘛,躺在这儿好无聊的,又不能玩游戏,电视又没什么好看,我追的几个美剧都没有更新,连《名侦探柯南》都彻底完结了!”顾铁抱怨道,“要是能让我叫几个妹子来也行啊,就算手脚都不能动,闻闻味道也是好的嘛……躺太久会让我局部萎缩的!”
  “闭嘴。”肖李平转回身冷冷地说道,“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第一次玩动力翼伞就从难度最高的虎跳崖飞降,还不让教练跟随,没摔死你还真是老天不开眼!”
  顾铁被他瞪得打了个哆嗦,赔笑道:“前二十分钟不是飞得挺好的嘛,要不是那阵歪歪扭扭的贼风,也不至于掉进八达岭的山沟里啊……”他全身缠满绷带绑得像个木乃伊似的,手臂、双腿都打着石膏,医生严禁他进行一切娱乐活动,因为稍微剧烈的动作就会让断掉的肋骨错位。
  “懒得跟你说话。”肖李平转向窗外不理他了。
  顾铁安静了一会儿,开始哼哼唧唧起来:“痛起来了……止痛药的效果快到了,老肖老肖,帮我打开滴注开关吧,只要一个剂量就够了……”
  “不行,你上午口服了大剂量的维柯丁(对乙酰氨基酚和氢可酮,有成瘾性止痛药),医嘱禁止你再使用吗啡类止痛药,除非疼痛引起休克。你的体质对止痛药并不敏感,效果过去的话……只能坚持了。”肖李平道。
  “啊啊,真是死板……”顾铁咬紧嘴唇。他的牙关开始咯咯作响,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显然正在经受剧烈的疼痛,包裹在固定绷带里的身体一次次绷直,瞳孔一次次放大又缩小。
  肖李平长长叹了口气。“胰腺、胆、肝脏、十二指肠全部受损,我知道这种痛苦非常难熬,顾铁。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你所寻求的吧……”他走到窗边,坐了下来,将手轻轻放在顾铁打着石膏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