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官场上的事情,特别是官官相护,“精卫”是无法完全都能够监察过来的,除非是允许“精卫”吸收朝堂之上的臣子,但这绝对不行,自己第一个就反对。
  如果吸收朝堂官员,“精卫”这个组织的性质就变了。
  御史台风言奏事,但跟自己关系不好,想来这里面有很多信息,都有可能是御史台提供给许敬宗的。
  白纯比对着两个小册子,紧蹙雪白的额头,说道:“两者相比较,许敬宗更多的是官员之间的交往,‘精卫’则精于在倭国使臣的斡旋跟走动上,如此比对,说不上谁好谁坏,毕竟‘精卫’是无法渗透进朝堂的。”
  “是啊,所以此事儿不怪你们,是我要求太高了,御史台的事情不能让你们也干,这样‘精卫’就变质了,任由发展就不受控制了。就这样吧,以后的精力尽量放到吐蕃跟安西四镇这个地方,猎豹跟惊蛰,与扬武共用情报,有时候会掣肘很多事情,所以就需要你的‘精卫’来弥补。”
  “是,方战与恒乔带走了三分之二的‘精卫’,与您打造的‘铁浮屠’沟通过几次,基本上顺畅,能够应付在地域广阔的西域上来往通信。”白纯淡淡地说道。
  “那就好,‘铁浮屠’到时候跟随我一起出发,左右清道率留在太乙城,东宫也要拆了,所以六率除了左右清道率之外,其他的我都带走。”此刻客厅只有他跟白纯,两人看着夕阳,淡淡地说道。
  “您打算走多久?”听到李弘的话,敏感的白纯飞快的转身,美目一动不动的盯着李弘清澈的眸子。
  “不知道,一年两年?也可能三年四年吧。现在每个人都认为,我不过是为了立功而去,只是为了尚书令的位置。却没人知道,我是想一劳永逸的解决安西四镇的问题,再不解决,等都护府都护改节度使,兵权与地方管辖权集于节度使一身时,再想更改就难上加难了。”李弘看着窗外,夕阳在原本地势就低的东宫,此刻已经看不见了。
  第161章 合并
  白纯看着天色暗淡后,窗外有些蒙蒙的景色,宫灯在此刻已经一一点燃,点缀着很快就要来临的夜色。
  “那为何不让奴婢陪您去?”白纯眨着美目,暗淡的客厅里,依然显得晶莹剔透。
  “你去了太乙城谁来打理?何况谁能保证你走了之后,其他人不会凯觎太乙城的财富?左右清道率不光是守护太乙城,也是我在长安的存在,你们在,我在安西四镇才能够踏实,不然的话,没人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事儿。唉……一切都不一样了。”最后李弘说了一句让白纯感到莫名其妙的话。
  却不知道,李弘是在感叹,如今的一切都开始慢慢偏离了历史发展的轨迹,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
  母后与自己联手,确保自己的东宫太子之位,母后也清楚自己的心思在尚书省尚书令的位置上,同样是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为自己创造条件。
  想来,自己去西域,母后应该是不会持反对意见的。
  “无法无天这次任务完成后,‘精卫’就合并‘神话’吧,无法无天需早一些去安西四镇。”李弘看着白纯完美到极致的脸颊,不由得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神情认真、专注,像是在抚摸一件绝世宝物。
  白纯轻轻的闭上眼睛,任由李弘有些粗糙的手,抚摸着自己细嫩的脸颊。
  “嗯,我会把‘精卫’带好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精卫’。”白纯上身缓缓的前倾,然后整个人扑进李弘的怀里,紧紧的搂着李弘的腰。
  李弘嗅着白纯秀发上的清香,想了想说道:“想来还需要一段时日,这段时间就需要你利用商会,不择手段的从吐蕃收购马匹,包括一切能够收购的战备物资,一会儿我让夏至给你一份明细,你自己好好看看,一定要用信的过,且不引人注意的客商来做。”
  白纯伏在他怀里,不出声,只是默默的点着头。
  夏至缓缓的走进来,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李弘,说道:“宗圣宫给您回信了。”
  李弘拥着白纯走到沙发上坐下,夏至看着白纯蜷缩在李弘怀里懒得起来,已经见怪不怪了。
  李弘腾出手撕开信封,只见白纸上并没有写字,而是画了一只手,正做着ok的手势!
  “这特么是李淳风回的信吧?还能不能再无耻一些!”李弘扫了一眼,便扔给了夏至。
  这个货,这么大岁数了,不学好,却跟自己学会了ok。
  第二日东宫门口,一个滑板与一个少年,哦,一个背着背包的少年从嘉福门口闪电般的飞出,身后则是夏至跟小雪,两人用上了轻身功夫,也还被太子殿下落了下一大截。
  “殿下您等会儿,束带您又忘了。”小雪在身后看着从嘉福门门口,一个漂亮的漂移,已经没了人影的宫门喊道。
  李弘今日一早锻炼过头了,想起那戴至徳就生气,一生气就多锻炼了一炷香的时间,突然间才想起来今日得上早朝,急忙在白纯的侍候下,随意的洗了个澡,就马不停蹄的赶紧往大明宫跑去。
  大明宫的丹凤门,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如今最为威武磅礴、气势恢宏的宫门了,而整个大明宫自然更是不用说,比四个紫禁城还要大。
  如此就足以想象,大唐此刻富裕……错了,大明宫基本上都是李弘一个人掏的钱,所以,如此就能知道,大唐富可敌国的土豪,除了太子殿下便别无他人了。
  当然,大明宫没有让李治跟武媚掏钱,如今两人也是富的流油,于是开始琢磨着提高官员俸禄约莫三成。
  门下、中书都通过了,到了李弘这里却被驳回了,于是某人身为户部尚书,自然是成了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了。
  迟到的待遇自然是现在已经不如从前,以前大臣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断人财路不亚于杀人父母,朝堂官员弹劾他的自然是多不胜数,但就是如此,李弘依然是死咬住不松口。
  开玩笑,给你们提高俸禄了,以后怎么在全大唐推行募兵制跟义务兵制?
  丹凤门有多达五个门道,而每个门道自然是都能够让两辆,甚至三辆马车并行通过,滑板的声音远远的就传到了丹凤门的兵士耳里。
  如今无论是皇宫守卫,还是长安城的守卫,都一律改成了金吾卫来驻守,至于长官是谁,李弘自己都不知道,反正也不跟人家打交道。
  但即便如此,滑板这种熟悉的声音,听在金吾卫的耳朵里,自然而然的是不敢检验人家的鱼符。
  一道身影挟着滑板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轻松潇洒的越过了中间门道那高大的门槛,如雁过留声一样,人影已经消失在门口时,金吾卫此时才听到殿下的那声谢谢。
  果不其然,在金吾卫的默算下,十息时间过后,两个俏丽的身影也飞快的跑到此地。
  “多谢金吾卫大哥。”两声清脆的声音在空中响起,然后便也飞快的冲入到了丹凤门内。
  金吾卫的兵士此时只能摇头苦笑,这多日不见的场景,如今看来又要隔三岔五的发生了。
  作为第一个主殿的含元殿,并不是朝臣议政、上朝的地方,朝臣议政的地方则是含元殿身后的宣政殿,李弘那高高的身型,此刻踩在滑板上,飞驰在丹凤门与含元殿中间广阔的广场上,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而身后不远处则,是两只黄莺出谷的夏至跟小雪两人,三人前后成品字,就像那前面的主殿含元殿,跟两侧的栖凤阁与翔鸾殿的排列。
  含元殿下的台阶跟斜坡,则是用来供大臣们通过,进入后面中朝宣政殿的路径,此时李弘只能无奈的在半坡停下,踩起滑板拿在手里缓缓向上走去。
  夏至跟小雪抓住机会,急忙在到达含元殿最上方后,堪堪追上了正准备踩着滑板往下滑的李弘,一人急忙近身给系束带,一人急忙给他整理束冠跟服饰。
  刚一整理好,李弘就如风一般的从斜坡上冲了下去,这一冲之势,他是势必要直接冲入到300对米外的宣政殿的门口。
  一只脚踩在滑板上,一只脚在地上用力一磴,整个人就仿佛离弦之箭般,飞快的冲了出去,夹杂着呼啸声,整个皇宫的金吾卫跟宫女、太监都不由的侧目相视。
  心里不由的暗道:“这熟悉的一幕又来了。”
  “太子殿下又迟到了。”
  “好像太子殿下早朝还没有不迟到的时候啊。”
  大明宫在落成后,整个警卫级别也比以前的太极宫高了很多,特别是每个上朝的官员,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才能够顺利的进入宣政殿。
  而这也是为何朝堂官员,天还未亮,就得从家里出来赶着上朝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检查程序过于繁琐,耽搁了太多的时间。
  宣政殿门口的金吾卫,看着一冲而上的太子殿下的身影,不少人的眼里,都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甚至有些人在心里悲哀,这样的储君,以后还能保住大唐如今的强盛吗?
  李治看着火急火燎跑进来,手里的滑板扔给门口金吾卫的李弘,冷冷的没说话。
  而此时,朝堂上的议事也已经接近尾声了,正在讨论什么时候可以说服户部尚书,为他们涨涨俸禄。
  戴至徳并没有穿朝服,像是故意给李治跟皇室难看一般,穿了一身粗布长袍,傲然挺立的站在新任礼部尚书张柬之旁边。
  张柬之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属于大唐大器晚成的宰相,但此时精瘦的肩膀,黑黑的肤色,一脸的从容淡定,气势上最起码一点也不输黑着脸的戴至徳。
  “儿臣反对现在增长俸禄,但可以即日起,把原有布帛等兑换成等量价值的现钱。但……还有一条,任何人都不得在允许使用旧钱,如果你们同意,下朝之后就可以签下令书。”李弘看也没看戴至徳一眼,走到自己户部尚书的位置站定后说道。
  “臣附议。”兵部尚书任雅相第一个站出来说道。
  他身为兵部尚书,最清楚李弘想干什么了,如果府兵制遭到瓦解,兵部的权利也将进一步缩小,不光如此,以后兵部出兵都是一个难题,自然,这个时候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户部尚书的人。
  “臣附议。”宗楚客自然是更不用说了,身为京兆府的少尹,自己长官的提议,不同意那就是不想干了。
  “臣附议。”尚书省右仆射张文瓘、左仆射赵仁本同时开口说道。
  不等其他朝臣说话,李治坐在上首,淡淡说道:“有谁反对户部尚书的提议?如果没有,那就中书省拟旨,门下省批复,下发尚书省,令户部执行。”
  众臣听到李治的话,经过短暂的交头接耳跟议论后,显然是统一了意见,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互相注视一番,于是同时躬身行礼道:“臣等均无异议。”
  “陛下,罪臣不同意。”戴至徳昂首阔步向前迈出一步,傲然说道。
  第162章 安家费
  李弘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低头看看自己的鞋,也不说话,就等着听戴至徳这个货还想干什么。
  戴至徳看了一眼李弘,然后再次躬身给李治行礼,说道:“陛下,臣不敢苟同太子殿下对布帛兑换现钱的提议。如今布帛在东西两市价格时有落差,如果在兑换之中,有人谋取差价,那将是朝臣众官员的巨大损失。再者,布帛等物乃陛下对罪臣等臣工的恩赐,御赐之物岂能以钱财计算?岂不是对圣恩的亵渎?”
  李弘依旧低着头,磨磨蹭蹭的跟吏部尚书换了个位置,站在了新任礼部尚书张柬之旁边,不理会戴至徳的大义凛然,低声问张柬之,道:“如何?来到长安可否适应?家眷可曾都跟着过来了?”
  张柬之早有听闻太子殿下不拘泥于传统、不恪守朝规,如今亲眼见识到,还是吓了一跳。
  朝堂上正在反对他的提议,而且还是他的死对头在反对他,他竟然不仔细聆听,反而是神态轻松的找自己唠家常!
  朝堂规矩甚多,众臣在上朝时不能私自交头接耳,张柬之自然是知晓的,但此刻太子殿下问起,也不得不微微的躬身行礼,两眼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低声说道:“臣多谢殿下关心,由于是急召,所以如今只有臣携带一个家奴过来,家眷等此时应该在来往长安的路上。”
  “哦,房子找好了吗?住哪里?下朝后有空上我那户部去一趟。”李弘瞄一眼还在与父皇说话的戴至徳,继续说道。
  张柬之顿时面露难色,太子殿下急召任命自己为礼部尚书,已经是不符大唐律令,如今这样,难道是赤裸裸的拉拢自己?
  李弘看着他面露难色,岂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笑着道:“想多了你,我拉拢你有什么用?急召你过来,是因为我知道你值得我急召,是因为我相信你能够胜任礼部尚书一职,是因为相信你能够为大唐的江山社稷作出贡献。以前你不过是一直时运不济,怀才不遇,你是千里马,我就做个伯乐,此事儿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如此臣就多谢殿下了,不知您让臣去户部有何吩咐?”张柬之立刻微微躬身,心里有些尴尬,自己的小心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太子殿下察觉了,同时也是脸上微红,一个尚书而已,恐怕还不值得太子殿下在朝堂上明目张胆的拉拢吧。
  “哦,也没什么事儿,从地方调入长安任职的从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有一笔安家费,提供给你们用来找房子等一切用度。”李弘淡淡地说道。
  “此事儿臣怎未曾听人说起过?”来到礼部后,自然是会有侍郎等人告知自己一切,但并未听任何人谈起过。
  “哦,今天看见你后我刚定的。”李弘理所当然的无耻道。
  “这……怕是不合适吧,为臣开此先例,臣受之有愧啊。”张柬之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胡来”,因为自己竟然要改一道律令。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地方官进入长安,本身就是难能可贵了,常与家人不能团聚,提供一些金钱安慰也是人之常情,何况这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以后每一个调入长安、洛阳两地的从三品官员,都会有此项安家费的,放心用吧,不必有压力……”
  “殿下殿下,陛下问您话呢。”跟他换位后的吏部尚书,看着陛下一眼望过来看见的是自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吓得吏部尚书李义琰两腿发软,急忙偷偷提醒还在跟张柬之聊天的太子殿下。
  “啊?何事儿?”反应过来的李弘看向李治,眨巴着无辜的眼睛问道。
  李治一看他那德行,就知道刚才问询戴至徳一番话,这货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于是懒懒的对戴至徳说道:“你有什么冤屈就再说一遍,朕看他如何回答。”
  戴至徳也是老脸一黑,枉自己这几天一直在准备资料,翻遍了四书五经等圣贤书,就是为了在上面找到跟太子殿下质对的学问,但没想到人家根本没当回事儿。
  但此刻陛下给了他一个诉说冤屈的机会,戴至徳也不介意把刚才要说的话再重复一遍,于是半转身对着李弘先行君臣礼,然后正准备说话。
  只见太子殿下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稍等,李弘看了看众朝臣,朗声说道:“鸿胪寺少卿王行本、礼部侍郎苏威、国子监丞刘洵何在?”
  戴至徳看着李弘喊出三人的名字,原本脸上傲然慷慨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
  李弘看着三人从后面走过来,对李治行完礼后,指了指戴至徳旁边,示意他们站过去。
  然后李弘才缓缓再踏出两步,距离戴至徳不远的地方站定,神色凝重地说道:“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也就是反对我兑换布帛为现钱的问题。”
  躲在后堂的武媚,这也不是第一次看李弘上朝了,但看李弘如今神情凝重,还是头一次,心里不由自主的想到:小兔崽子长大了,可真快,转眼就已经十四岁了,这些年可是没少让人费心。
  “晋·葛洪《抱朴子·明本》有言:‘物以少者为贵,多者为贱。’皇家御赐之物秉承物以稀为贵明理,如果按照你戴至徳的意思,布帛缎匹都算是皇家陛下御赐之物,你不觉得皇家的御赐之物太贱了吗?”李弘边说边走到戴至徳跟前,把昨日许敬宗的小册子拍在了戴至徳胸口一本。
  然后缓缓走到李治跟前,又拿出了一本小册子放在了桌面上,继续说道:“我大唐为何会以布帛菽粟等充以俸禄,不用我说,各位臣工心里都明白,那就是我大唐当初没钱,铜钱不是被富裕之人霸占,就是被百姓掩藏,造成了我大唐无钱可用,于是皇爷爷不得不以布帛菽粟充以钱财当作俸禄。而今,我大唐威名四方、诸国朝拜,已经是太平盛世,无论是新钱还是旧钱,我大唐如今都能够保证充裕的铜钱流动,试问为何还要固守旧制?”
  “布帛菽粟等,那是原始社会进行以物换物的交易手段,在铜钱等昂贵金属匮乏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戴至徳你不会是想我们回到穿兽皮的年代吧?哦,或许你可能理解不了我再说什么,所以不跟你解释了,解释了你也不懂。现在说的你的第二个问题吧。”李弘不屑的看着迂腐的戴至徳,此刻脸色黑红,涨的跟紫茄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