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生命太奇妙了。
  从最初到最后,促成我这个生命形成的偶然,就像沙漠的沙子一样数不清。而阻止这个生命形成的偶然,就像地球上的树叶一样也数不清。两种偶然的关系是——在大风的裹挟下,所有沙子必须从所有树叶的空隙间穿过,否则我就不会存在。结果……它们全都做到了。
  多么伟大。
  多么……恐怖。
  我又想到了那群人,他们说,我属于他们那个种类。
  那么,在人类满身还是黑毛的年代,我的祖先是不是经常吃掉人类的祖先呢?
  有动静。
  我抓紧手枪,朝帐篷看过去。
  一个人走出来了,穿着白色的衣服,看上去轻飘飘的,好像是个女的。
  她是谁?
  那个卧底?
  她朝我跑过来,她似乎穿着一双很大的鞋,踩在沙子上,“嚓嚓嚓”地响。借着这个声音的掩护,我慢慢朝后移动,藏进了芦苇中。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存在,走到离我七八米的地方,脚步慢下来。
  星光暗淡,不过我看出来了,她是郭美。
  她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都快喘不出气了。空气中飘过一股香气。
  她没有停留,走过去,又开始跑了。
  我慢慢探出脑袋,盯住了她的背影。前面是厕所,她肯定是去解手了。
  我把眼睛收回来,猛地看见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影,此人蹑手蹑脚,几乎听不见脚步声,也朝厕所走去了。他离我比较远,看不清面孔。
  他也去解手?
  不可能这么巧。
  他是那个想杀郭美的人!
  我一下从芦苇中站起来,举起手电筒照过去:“谁?”
  这个人一下就窜进了旁边的芦苇中,看不见了。
  我听见郭美在厕所里说:“是我……”
  我冲到那个人刚才消失的地方,拨开芦苇,用手电筒照了照,没人。
  郭美说:“周老大,你没睡觉?”
  我说:“今天晚上我站岗。”
  她说:“那你等我一会儿啊,我害怕。”
  我说:“好。”
  她说:“你把耳朵堵上。”
  我退开了几步,把耳朵堵上了,眼睛却死死盯着那片芦苇,如果那个人在里面移动,芦苇会摇晃的。芦苇纹丝不动。就是说,那个人在里面藏着,并没有移动。
  这时候,我应该迅速跑回营地,检查每一顶帐篷,看看谁不在,那个人立即就浮出水面了。
  可是,郭美还蹲在厕所里,我不敢离开。我想,只要我一走,她可能就没命了。
  偏偏刮来了一阵风,那片芦苇“哗啦哗啦”响起来。
  完了。
  那个人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迅速离开。
  我问:“郭美,你完了吗?”
  郭美说:“完了。”
  又过了一两分钟,她才走出来。
  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真不好意思,让你陪我蹲坑……”
  我说:“你半夜上厕所怎么不叫个伴儿?”
  郭美说:“人家都睡着,我一叫,弄醒好几个。”
  我说:“刚才有人尾随你,你知道吗?”
  她说:“谁那么变态啊!”
  我说:“不是变态的问题,我怀疑他想害你。”
  郭美四下看了看,紧张地问:“你看清是谁了吗?”
  我摇摇头:“不过,他留下了脚印。”
  说着,我蹲下来查看。
  沙子上果然出现了三双脚印,一双是我的,横纹图案,一双是郭美的拖鞋,圆点图案,还有一双在芦苇中消失了,大约42码,海浪图案——杀手穿的就是这双鞋!
  郭美真的害怕了,走回营地的时候,紧紧抓着我的胳膊。
  我把大家统统叫起来。
  听到我的喊声,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各个帐篷纷纷亮起了灯,然后陆续走出来。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在,每个人都睡眼惺忪,好像刚刚醒过来。
  我说:“郭美刚才去厕所,有人偷窥。我没追上这个人,现在我要检查一下大家的鞋底。”
  孟小帅使劲抻了个懒腰,说:“偷窥就让他偷窥呗,我以为多大的事儿呢!深更半夜不让人睡觉……”
  浆汁儿说:“周老大,那你把男的叫起来就行了啊,我们女的又不会偷窥她!”
  我说:“不,都要看看。”
  大家把鞋子脱下来,我一个个看了下,竟然没有海浪图案的鞋底。
  白欣欣问我:“哪双是啊?”
  我说:“没有。”
  白欣欣对郭美说:“你是不是太矫情了?荒郊野岭,谁会偷窥你上厕所!”
  郭美委屈地说:“不是偷窥!他想杀我!”
  白欣欣很不屑地嘀咕了一句:“脑残。”
  郭美突然盯住了黄夕:“你白天穿的不是这双鞋!”
  第82章 杀手露出尾巴了……
  郭美说,黄夕白天穿的不是脚上这双鞋!
  黄夕给她吹了一天口琴,她当然记得很清楚。
  黄夕愣了愣,挺平静地说:“噢,那双我找不到了。”
  大家都盯住了他。
  我问他:“什么时候找不到的?”
  黄夕说:“刚才我穿上衣服,怎么都找不到那双鞋了……”
  我对章回说:“你去他的帐篷看看。”
  章回正要去,黄夕一下就挡在了他面前:“你有什么资格搜查我?”
  章回1.74米,黄夕1.82米,个头差一截。
  章回仰着脸看着黄夕,很礼貌地说:“我有搜查证。”
  黄夕冷笑了一下。
  章回突然扇了黄夕一耳光,黄夕没有准备,被扇得结结实实。
  他愣住了。
  章回凑近他的脸仔细看了看,嘀咕道:“盖章不怎么明显……”
  黄夕是散打亚军,他不可能吃这个亏,抓住章回就把他摔在了地上。
  我冲过去抱住了他,这哥们的身体硬邦邦的,都是疙瘩。
  章回爬起来,推开了我,说:“现在是我和他的事儿,你不要再管了。”
  然后,他走到黄夕面前,又抽了黄夕一耳光。
  黄夕再次暴怒,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摔在了地上。
  章回第三次爬起来,不说什么,又抽了黄夕一耳光。
  黄夕第三次把他摔在了地上……
  章回在司法学校读过书,但他真不像个警察,更像个东北地痞。
  他不说一句话,一次次爬起来,一次次抽黄夕的耳光,而且只打同一侧的脸。黄夕一张脸煞白,一张脸血红。
  中间,周志丹和布布曾经劝过,都被章回挡回来了。
  大家就那么看着。
  我没有再干涉。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正和邪的较量,我们被困罗布泊,没有法律约束,如果这次不把黄夕压住,以后这个团队说不定会出什么事。
  章回被摔倒了几十次,他艰难地爬起来,继续抽黄夕的耳光。
  黄夕终于告饶了,他直挺挺地站着,不再还手。章回并不罢休,一下接一下地扇……
  我说:“章回,结束了!”
  章回很心疼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仰起脸对黄夕说:“感谢你的配合。”
  说完,他就去了黄夕的帐篷。
  大家静默地等待。
  几分钟之后,章回回来了,他对我说:“帐篷里和车上都没有。”
  郭美走到黄夕旁边,小声说:“黄哥,如果不是你,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