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这是一位很年轻的警官, 他一手拿着公章, 一手翻动着文件, 在上面一个个盖过去。
  但是很明显能看得出来, 警官现在相当紧张。
  他的脸颊上渗出点点的汗水,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拿着文件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坐在他面前的雌虫有着银色的长发,红色的双眸, 毫无疑问正是那位传奇般的第三军团军团长凌。
  警官早就听闻过凌的名号,而且他听说在所有的军团长里, 凌私下里是最好相处的一位。
  不像其他军团长那样, 总是板着一张脸, 严厉又冷酷。第三军团的军团长,脸上总是挂着笑, 虽然他总是能搞出各种意想不到的灾难, 但性格确实相当地随和。
  据说曾经还有去过军团的雄虫,把凌当成了普通的小兵, 扬言要让他成为自己的雌奴呢
  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警官低下头,拼命掩饰着内心的惶恐。
  明明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他快喘不过气了好吗?!
  军团长靠坐在椅子上, 双腿交叠,带着手套的双手十指交扣, 放在腿上。他脸上没有笑意,紧盯着警官的动作。
  白炽灯悬在他们头顶,凌的帽檐在灯光下拉出浓重的黑影。在这黑影中, 闪烁出一丝微红的光芒。
  警官背上冷汗都要出来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时间纸张翻飞,原本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完成的业务,硬是压缩到了半小时以内。
  已、已经全部办理完毕了
  他声音颤抖,用夹子将文件夹好,往凌的方向推了推。
  凌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走向警官。他的靴子在光滑坚硬的瓷砖地板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他高挑的身影挡住了灯光,影子将警官整个笼罩住了。
  警官拼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在军团长的面前,他觉得自己就像面对着风暴的雏鸟一般无助
  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拿走了文件,翻看文件时发出窸窣的声音。
  你
  警官惶恐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你字写得挺好看。
  诶?
  警官慌张地抬起头,只见凌的视线从文件上移开,笑眯眯地看着他:抱歉,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凌指了指警官的身后道:请不要介意,我只是在看监控而已。
  警官连忙摇头摆手:没有、没有的事!
  那就好。凌推了推帽檐,朝小警官致意: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
  警官呆呆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好像只是一瞬间,军团长就将所有的威压都收了起来,明明是同样的脸,却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性格。
  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他下意识回过头,悬挂在他背后的是一块十分巨大的监控屏。在帝星的帝都里,每一处都要谨慎小心,就连他这里都配备了监控设备。
  可是这样大的监控屏,监控着熙熙攘攘足有数万虫族,军团长刚刚在看谁呢?
  凌拿着文件,对着那位自称米诺奇的雄虫道:我叫一,一二三的一。
  他脸上笑容不减,心里却瞬间明白了一切。
  杀猪盘么
  凌不知道见过多少类似的把戏了,尤其是这种盛大的庆典上,总有人浑水摸鱼。
  先透露出一个极具诱惑,十拿九稳的赌局,吸引猎物的注意力。再带他去亲眼见识一下所谓的胜算,骗猎物将所有的钱都压入赌局。
  中间还会有不少小把戏,比如一些急着下注的路人,利用从众心理诱导猎物。
  假如是一个精心筹谋的杀猪盘,那么很可能从头到尾,猎物见到的所有人,都是合谋起来的骗子,猎物得到的所有信息,也都是骗子给出的虚假信息。
  凌的目光落在米诺奇的身上:这个叫米奇诺的雄虫,应该就是外出寻找猎物的猎头。
  是当场将他抓获呢,还是
  现在,带我们去见见那位陆墨先生吧?
  好吧。
  凌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既然陆墨想玩,那也没什么关系,距离庆典还有很长的时间。
  他轻轻碰了碰陆墨的手,指尖从陆墨手心划过。
  陆墨一惊。
  他猛地转过头,脸色涨红,怒气冲冲地低声道:嘿现在还是白天,就算你想嗯,至少要等我们回家去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米诺奇一脸我懂的的诡异笑容中,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但他的心跳却不合时宜地,也加快了一些。
  我们先去见见我的朋友陆墨阁下吧。米诺奇有些迫不及待起来,他的眼中泄露出了一丝贪婪的光,道:我亲爱的朋友,这可是一场保证不会亏本的生意。
  他们离开候舰厅,一辆黑色的小车在外面等候着他们。
  陆墨瞪着这个简陋的车子,心里开始弥漫出后悔的心思。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被资本主义腐蚀了足足三年的陆墨,沉浸在声色犬马中,被金钱蛀空了精神,如今再也不是那个简朴的青年。
  他已经是一个十足的举手投足都泛着铜臭味的渣渣,一切都回不去了。
  米诺奇坐起驾驶座,催促道:快进来呀!
  陆墨心一横,拉着凌坐了进去。
  车内满是劣质烟的刺鼻味道,陆墨难受地皱了皱眉,往凌身上靠了靠。
  米诺奇假装无意地说:几十万的车,不太好,白六你忍一忍哈。
  但是视线却透过后视窗,观察着陆墨和凌的一举一动。米诺奇在心里得意地想:这么高级的车,这俩穷光蛋一定没见识过吧?毕竟是个连牌子货都穿不起的家伙呢
  没错,一开始就要让他们被自己的财富震惊,这样自己的话就会增加一分可信度。
  咦?白六,你这是怎么了?米诺奇看着陆墨,陆墨的头埋进凌的肩颈处,整个人紧贴着凌,这让他很是奇怪。
  凌笑了笑:雄主他有些晕车。
  好吧。
  米诺奇遗憾地转过身,原本还想在路上再引导一下这个白六的,可惜了。
  车子缓缓启动,陆墨心里的后悔程度又上了一个阶梯。
  但华夏人有一个良好的美德,可以用四句话来概括
  来都来了。
  多大点事。
  大过年的。
  孩子还小。
  陆墨咬紧了牙关:来、都、来、了!
  他只能更深地将脸埋进凌的肩窝,鼻息间充斥凌身上那独有的,血与铁锈混杂的味道
  但是还不够。
  陆墨烦躁得很,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闻到烟的味道了,这让他一瞬间又想起了前世的日子。
  作为一只苦逼至极的设计狗,熬夜通宵改稿是常有的事,压力大到一根一根地抽烟。
  小小的出租房里,满是缭绕的烟雾。
  有这么一句话,如果你在做一件事时,总是听着某一首歌。那么在以后的岁月里,只要再听到那首歌,就会想起做那件事时的心情。
  抽烟也是如此。在陆墨这里,烟味是满室苦闷,是一地狼藉,也是他疲惫至极却无人诉说的寂寥。
  他下意识张开口,轻轻叼住了凌的锁骨上方,一小块薄薄的皮肉。
  怀里的身体一僵,但随即放松了下来。
  陆墨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虽然凌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眼下,凌就在他的身边。
  不管他做什么,凌都会包容下来。
  陆墨想起他从前对凌做的事,是那样地过分,那样地恶劣,但凌却没有一丝反抗。
  在不知不觉中,陆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确认了这样一个事实。
  【不管发生了什么,凌都愿意陪在他的身边。】
  而在此之上,凌还有一个尤为特别的点。
  或许是因为出众的实力,又或者是因为他经历了太多,不论是遇到什么情况,他总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陆墨身边,甚至还有心思和陆墨开玩笑。
  就好像,他永远不会被击倒。
  他就像一个永恒不变的锚点,不知不觉就吸引了陆墨。
  陆墨低着头,嘴角忍不住翘起。他悄悄伸出手,在隐蔽处挠了挠凌的后颈。
  凌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低下头,只见陆墨微微侧过脸,左眼闪闪发亮地看着他。
  他无声地张开嘴,狼狈道:不行
  陆墨:ovo
  他靠近凌的耳朵,轻声道:你不要出声。
  可是他的手却落下来,轻柔地滑过凌的背上,那隐蔽的一条缝、隙。那里正是雌虫平时藏匿翅膀的地方,遍布着丰富的神经末梢,只要轻轻一碰,就能带来十分清晰的触感。
  这是十分恶劣的行径,但陆墨此时却进入了十分奇怪的情绪里。
  或许可以称之为:恃宠而骄。
  凌冷不丁地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声音很小,雄虫或许注意不到,但雌虫却听得清楚。米诺奇的雌虫还在开车,不能回头,担忧地说:怎么了吗?
  没什么。陆墨淡淡道:我的雌君也晕车了。
  凌匪夷所思地看着陆墨:这个借口简直就像玩了一晚上把作业忘到天边第二天面对老师的质问支支吾吾说忘带了一样
  你知道你没写,老师也知道你没写,你也知道老师知道你没写。
  欲盖弥彰。
  陆墨对凌笑了笑,又扬声道:我们先睡一会儿。
  好。
  雌虫按下了一个按钮,一个令人惊喜的黑色挡板缓缓升起,隔绝了前后的声音。
  陆墨:哇哦。
  这就好像明明是杂牌手机,却拥有神奇的双卡双待功能一样,诡异的实用主义。
  好了,我亲爱的雌君,现在你不用这么紧张了
  陆墨低下头,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凌无力地半靠在车窗上,面色绯红,一双红眸里雾气氤氲,瞳孔涣散。
  他浑身都在微微发着抖,喃喃道:我
  我才没有紧张
  陆墨:
  许久不见的尾勾,在这一瞬间唰的一下,立了起来!
  脑海里的天平上,一方是理智:不可以!达咩!这里不仅是车上,还是别人的车啊!!
  一方是冲动:没关系的,反正这里是虫族,虫族可不会在意这些
  陆墨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去。
  过了许久,他终于抬起头,翠绿的眼睛在漆黑的车里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
  我亲爱的雌君,这次就先放过你。
  凌狼狈地靠在车窗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车子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
  雌虫谨慎地敲了敲挡板:白六阁下,一阁下?我们到了。
  车门打开,黑发绿眸的雄虫弯腰从车内走出来,回头朝着车内伸出手。
  您可真是娇弱,需要我扶您出来吗?
  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握住了陆墨。
  陆墨抬起头,眼前这是一家装潢十分豪华的酒店,想必那位陆墨先生就在这里。
  就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陆墨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在这里,在虫族眼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呢?为什么他总是攒不到渣渣值呢?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他要好好参考一下,来调整一下他以后的行动。毕竟渣渣值一直卡在最后十点也太难受啦!
  请跟我来,我的朋友。
  米诺奇在前面带路,他看起来十分地高兴。
  酒店内部的装潢也十分高档,他们一行人走过楼梯,穿过走廊,来到一扇厚重的房门前。
  米诺奇毕恭毕敬地按了门铃,退后一步等在房门前。
  房门边安装着通话装置,里面传来粗噶的声音:谁啊?
  是我,米诺奇道:您忠实的朋友米诺奇,带着仰慕您的两位朋友来见您了,陆墨阁下。
  原来是这样,喂,你给我去开门!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后,门的把手轻轻扭动,门后露出一张怯生生的小脸,结结巴巴道:请、请进
  门内,一个黑发的雄虫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他长得十分肥胖低矮,十根手指上带着满满当当的宝石戒指,一双小眼睛挤在□□里,勉强才能辨认出是浑浊的绿色。
  陆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上了墨镜。
  而陆墨身边站着一只银色长发的雌虫,只是头发十分枯干,一双眼睛与其说是红色,倒不如说是橘黄色干瘦干瘦的,没有凌十分之一的好看。
  陆墨压下眼镜,从眼镜的上方看凌,用嘴型无声地道:你也戴上?
  凌默默接过墨镜,也给自己戴上了。
  在这一刻,他们下定决心,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否则总有一种很蛋疼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陆墨,终究还是忍住了,真是太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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