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看到他盯着文房四宝失神的样子,润璃莞尔一笑:“风雅楼不时有文人题诗作画,故备得好笔墨,许公子若有闲情,可去风雅楼走廊里看看那些诗词歌赋,倒也有不少写得极妙的。”
  许允炆摆摆手:“不必了,还请三小姐写信给贵师傅罢。”
  其实他也见过给父皇治病的那个南山隐叟,老头儿须眉皆白,端的就长成一副老神医的模样,和他说过几句话,觉得倒也不是个俗人。只是自己贸贸然去请他也不太好,南山隐叟一直对宫闱之争很小心,就是给父皇治病期间都是住在武靖侯府,根本不愿意和宫廷有任何关系,而且治病之前还和父皇母后提出要求,病愈以后他绝不进太医院!
  现在,有了润璃的信笺他就好开口了。
  许允炆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对面的苏三小姐。
  穿绿色衫子的丫鬟帮她在磨墨,穿着青色衫子的丫鬟帮她掌灯,她正拿着笔游龙走蛇的写着信。
  暖黄的烛光照着她,聪慧灵动的大眼睛,小巧的嘴唇,认真专注的神态,让他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心里有一种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似乎没来由的,他有一种想接近她,了解她的心思。
  但是这种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玄黄在他耳边回报的话语所破坏了,他从梦游般的幻觉回到了现实,他想起了他的身份。
  大周朝的四皇子,中宫皇后的嫡子,将来要继承九五之尊的那个人。
  他不能有儿女情长的这一面,他必须要学会把一切都抛开,一切都要为他的储君大计让路!想到这里,许允炆收回了那欣赏的目光,开始想起了玄黄刚刚传来的信息。
  那个被抓住的杀手经不住玄武的折磨,最终还是招供了,原是他们三皇子在江南布下的暗线,接到京里传来的消息他们就开始盘查最近下江南的可疑人物,发现了许允炆和三皇子传信里所写之人极为吻合。
  虽然从画像来看两个人长得并不相像,不能确定他是否就是四皇子,可三皇子交代,宁可错杀,不能走脱!所以他们在同福客栈周围布下暗桩,只等他往人少的地方去就开始动手,而今日给了他们最好的时机,只是没想到许允炆带来的人手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结果反而沦为许允炆的阶下囚。
  那暗线还交代,这风雅楼其实就是三皇子在江南设的线报中心,掌柜的是毓庆宫里魏贵妃奶娘的儿子,对魏贵妃是最最忠心的。
  “原来如此。”许允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对玄黄招了下手,然后细声说:“交代玄武,今晚把
  风雅楼给夷为平地,那个掌柜的务必活捉了,不得让他走脱!”
  作者有话要说:
  ☆、苦夏茉莫名遭殃
  润璃看着那许允炆和玄黄嘀嘀咕咕一阵,连摆在面前的美味都顾不上,心里感叹:世家子弟真真难为!瞧瞧许允炆就知道了,连吃饭都不能从从容容!
  等一切商议妥当,许允炆举起竹箸时,他才发现菜肴有点发凉,润璃正坐在对面微笑的看着他:“许公子,还不快吃,饭菜都凉了!”
  许允炆微微一笑:“古人有云:秀色可餐,三小姐明眸皓齿,本人已经觉得饱了,这饭菜倒是可以不用了。”
  吴妈妈听他言语有些轻佻,不免恨恨的看了许允炆一眼,以示警告。
  许允炆也眼尖,扫到了吴妈妈不虞的神色,突然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举起酒杯向润璃道:“却是我唐突了,自罚酒三杯,请三小姐不要见怪!”
  润璃看着他那样子倒也着实真诚,点了点头:“无妨,我并未计较,不论怎样,还是要吃饱肚子才行,许公子慢用,我去前廊听薛秋娘弹琵琶了。”
  琵琶声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薛秋娘已经登台了。
  就像一股清泉在山涧跳跃,碎琼乱玉般揉碎了一汪春水。时而轻缓,浅吟低唱,时而激昂,铮铮
  有声。
  一袭鲜艳的红色绡纱衣服裹住她玲珑有致的身躯,数盏明当瓦灯垂在她的四周,灯光打在她脸上,雪白的脸庞上寒潭似的两丸眼睛,朱砂一点的樱唇,她的五官显得分外鲜明,让她的一颦一笑都那么妖娆。
  “真是美人儿!”润璃盯着她看,眼睛都不眨。
  “姑娘,这种女子,惯会卖弄风情招蜂引蝶的,你还是不要再看她了,我们赶紧回府才是正经事儿。”吴妈妈看着润璃,无奈的搓了搓手,虽说这薛秋娘不是青楼女子,可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下卖艺谋生的,怎能让姑娘看她那低贱的狐媚样子!
  “妈妈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嫣红也在一旁劝着,脸上已是粉红一片:“姑娘,那薛秋娘怎么能公开和客人调笑?瞧她那轻狂模样……”说到这里,已是说不下去。
  润璃看了看场内的薛秋娘,一曲已毕,正站起身向四周食客答谢,福了个半身,抹胸略低,便看见里面起伏的山峦一抹雪白,她半抬了脸,斜斜儿飞出无数眼风,娇滴滴的周围送了过去,惹得几个汉子大呼小叫:“娘的,薛秋娘在看着我哪!”
  旁边有人起哄:“端的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薛秋娘何苦看你来着!爷难道就比不得你?论文采论皮相,你不及爷的地方多了去!”
  这薛秋娘,空弹了一手好琵琶,怎会如此张狂做致的?在风雅楼这般挑逗食客,看起来恐不是个好女子。润璃看到这里心里也不免有些膈应,对吴妈妈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许公子,天色已晚,请容我先行告退。预祝你返京途中平平安安。”
  “借三小姐贵言了。”许公子站了起来,双眼有点不舍的望着面前的润璃:“咱们京都再见面罢!”
  “那还得年底了去,父亲那时候该回京述职了。”润璃回眸一笑,梨涡浅浅:“许公子,后会有期!”说罢就转身,扶了嫣红的手,头也不回的,在丫鬟婆子的拥簇下走出了风雅楼。
  许允炆苦笑的抽动了一下嘴角:回到京都,他们不一定还有见面的机会呢。毕竟能进宫的京城贵女一般都是宫里妃嫔的亲戚,即算是年关的群芳宴,也是请二品及二品以上大员的女儿们进宫,所以苏家三小姐她几乎没有进宫的可能性,而他,出入皇宫也并不是那么自由,不能总是往宫外跑。
  玄黄有点担心的看着许允炆脸上的变化,小声在他耳边提醒:“主子,苏姑娘已经走了,我们这边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动手罢。”许允炆唇边拉出一丝嗜血的冷笑,点了点头。
  苏府的马车缓缓的走在杭州的街道上,突然听到后面一阵喧哗声。
  葱翠撩起马车的软帘往外面看了看,身后很远的地方,一股浓烟卷着热浪随风往空中扑来,火红的焰火直冲云霄,映得天宇都红了一边。
  “姑娘,好像是风雅楼那个方向。”
  那个许公子不会那么倒霉吧?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家公子,他家的宅斗竟然如此凶险,他走到哪里人家就追到了哪里。
  幸好自己先行一步,否则这次踏青真还真是应了皇历上那句话:今日大凶,不宜破土,出行。
  当时吴妈妈翻着皇历劝阻自己带着丫鬟们出门,自己还不屑一顾。现在看来,这个皇历还是有一点可信度,以后出门之前都得好好琢磨下才行。
  夜色已晚,苏府的院子一片宁静,有淡淡的青草芳香和细细的春虫嘤咛。
  正在二门守夜的袁婆子看见含芳小筑一群人挨挨挤挤的走了过来,脸上展开了一个笑容:“三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刚刚太太身边的水莲还来吩咐过,若是三姑娘回来就先去下牡丹苑。”
  “母亲找我有事?”
  “这个老婆子也不知道了。”袁婆子折回二门的笑屋子,提出一盏灯笼:“嫣红姑娘提着这个灯笼给三姑娘照着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