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枫还没回神，金澍笑着缓缓道：“可能要令应老师的女朋友失望了，但是的确如此。民谣原本就是不温不火，再红的也不过如此。想要赚钱，只能转型。”金澍再看他，“复出那一年，没多久，金贝贝出生。既然把一个生命带到人世间，必然要给他最好的，为了赚钱，仅此而已。”
  “……”应枫听完金澍这些话，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他忽然想到，同样是八年多前，他躲在简陋舞台背后的纸墙内侧，他不敢上去跟还不知姓名的男孩子搭话，他只是想离他近一点，他只是想要偷偷看一眼。
  他们演出完毕，下来时，他有点紧张，又往里头躲了躲。
  接着就看到有人给他们几人一个信封，应当是演出费。几个年轻男孩直接拆开信封就分了，直到现在，应枫都记得，信封里一共就三百块。
  五个男孩一共就三百块，他们那天唱了近一个小时。
  应枫当时打工，一个月都能有四千多。
  有蓝色眼睛的男孩一分钱都没要，让他们四人去分，有人问他：“金澍，你不要钱，你今晚吃什么啊？”
  “再说吧。”金澍说完，背上吉他先走了。
  就是那天，应枫知道了他的名字，当时应枫以为他叫金树。
  后来，金澍出道，越来越红。每次金澍被人黑，应枫都会反复想到这一天，他真的再不想见到金澍回到这样一天。
  露天广场唱一个小时，满额头的汗，五个男孩只能分三百块钱的这样一天。
  他要努力赚钱，他要努力粉金澍，他要看着金澍成为最红、最有钱的人。
  他宁愿自己没钱吃饭，也不愿看金澍没钱吃饭。
  哪怕他一辈子都只能渺小地仰望金澍，他也愿意，只要金澍红，只要金澍有钱，只要金澍风风光光。
  “果然很失望吗。”金澍平静的声音再响起。
  应枫猛抬头：“没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这样做是对的！”
  这八年来，金澍起了又落，落了再起，他永远只能旁观。金澍到底吃了多少苦，才走到如今这一步？应枫简直不敢想。
  应枫难过道：“世界很现实的啊，没有钱，的确寸步难行。”
  第21章
  “应老师当真这样认为？”
  应枫点头：“真的！”似是怕金澍不信, 他又道，“而且你的努力，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啊！你拍戏，哪怕是一个很小的角色，都很努力地准备与琢磨！这样努力付出的人, 赚钱，变红是理所应当的。况且, 你还亲自过来做慈善, 也没有以工作室的名义, 没人知道你曾做过这些。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
  似是怕金澍不信，应枫又很坚定地说：“真的是真的！”
  金澍对应枫笑：“谢谢你。”
  应枫顿时格外的激动, 谁料金澍又道：“应老师的女朋友应该关注我挺久了吧？很感谢她。”
  “……”应枫回头想想自己刚刚说的话, 除了脑残粉, 谁说得出来这些话。他又想躲，可这儿除了天空就是草原, 实在无处可躲，他只好强撑着再道，“我会转告她的……”
  金澍看他这样, 又觉得好笑, 还想逗逗他。又不忍心再逗他。
  不想逗, 应枫偏要多此一句：“她知道你感谢她, 会很高兴的！”
  金澍笑着接道：“那回去后, 一起吃饭吧。”
  “……”应枫的手在地上拽了几根草, 怎么又是吃饭，是因为他在朋友圈发吃的发太多了吗？他起身道，“挺晚了，回去吧……”说不过，跑总行了吧？
  “好。”金澍也起身。
  因紧张，应枫先往前走了几步，才想起应该等等金澍。他又回头，正好见金澍弯腰拿地上的吉他，金澍穿了身迷彩的冲锋衣，就像每一个过来游玩的游客穿的那样。应枫不禁又茫然，真的是金澍吗？
  金澍拎起吉他，起身往他看来时，应枫才慢慢回神，真的是他。
  那么高，那么帅，草原上的夜里，也能清晰看到他的蓝色双眸。
  应枫心里更喜欢，又更失落。
  果然还是不能靠金澍太近……
  尤其刚听完那首歌，刚为“初恋”哭过。
  应枫闷闷地收回视线，先往路边走。金澍倒也没有追上他，一直在他身后一两步远的地方，应枫低头看地上两人的影子。站在他的身后，金澍的影子都比他长许多。
  应枫难免会踩到金澍的影子，踩到，他就往边上移。他移，金澍也往他移，他又会再踩到金澍的影子。
  应枫有些气闷，倒真的想狠踩金澍的影子几下。
  毕竟，他知道，这几天的心情又不会好了。
  或者说，也不是心情不好，毕竟能看到金澍。
  应当就是所谓的痛并快乐吧。
  他从来舍不得真正讨厌金澍。
  哪怕当年的自己那样狼狈。
  也哪怕是如今。
  他暗自叹气，差点真要去踩时，前方传来脚步声，他赶紧抬头，有陌生男人大步跑来。他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对金澍说：“有人！你快转身！”
  他的话音刚落，陌生男人已经跑到他们跟前，并道：“老大，咱们回去吧？挺晚了，我都在车上睡了一觉了。”
  “……”应枫想，他果然又蠢了，他低头。
  小施却已看到他，暂时没看到他的脸，只是纳闷地看了眼金澍。应枫嫌丢人，赶紧走，却不料手臂被人拉住，金澍将他拉回来，介绍道：“应老师，金贝贝的老师。”
  “是贝贝的老师啊！幸会幸——”小施热情伸手，应枫从来都很懂礼貌，只好也抬头伸手，谁料小施跟见鬼似的盯着他看。
  把应枫都看毛了，两人的手都悬在半路。
  “我的助理，你叫他小施就好。”金澍又道。
  小施最先回神，立即再热情笑开，双手握住应枫的手：“应老师好！幸会幸会！”
  “你好，你好。”应枫的手被他拉着甩，他勉强笑着，并回头看金澍。
  金澍朝他笑，他原本在强笑，冷不防看到金澍超帅的笑，他立刻跟着真的笑了起来，还越笑越傻。
  金澍没再松开他的手臂，拉着他直直往路边走。
  小施回头看他们俩的背影，是真的震惊了，这不是那天照片上的人吗？！
  竟然是贝贝的老师？竟然也在这里？小施甚至心想，他们金老大折腾这么一圈，不会就为了这人吧？
  哎哟，这到底是什么戏码哟！
  金澍除了刚出道那一年演过偶像剧，都多少年没演过了好吗，这是要亲身上阵演偶像剧了？还是如今最流行的剧？
  小施跟随他四年，自是知道，什么时候见金澍这样笑过啊？
  这些日子他已经很纳闷，总是见金澍盯着手机笑，还莫名其妙地自己发微博、发照片。
  员工背地里还调侃呢：到底是谁让他一见就笑？
  难道他发现了真相？
  应枫被金澍拉着手臂一同走，应枫的脚步都是虚的，这幸好还隔了好几层衣服呢。走到路边，应枫看到自己开来的车，松了口气，正要道别往车上爬。
  金澍已经转身先把吉他给了那位小施，并道：“我开应老师的车回。”
  “好嘞！”小施接过吉他，“我在前面开。”
  “应老师，上车吧。”金澍低头道。
  “我……你拉着我，我上不了车……”
  “抱歉。”金澍笑，松开手。
  应枫虚浮地坐进副驾，金澍坐进驾驶位，小施已调头往回开，金澍也熟练地调头。应枫照例又是双手紧抓安全带，依然还是在梦中，他又一次坐了金澍开的车。
  金澍倒车时，瞄了他一眼，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暗道这样下去可不行。
  往回开时，金澍主动问道：“应老师说以前来过内蒙？”
  “啊，对的，我念书的时候来过，毕业旅行的时候也来过。”
  “都是独自来的吗？”
  “支教的时候是跟其他同学、老师一起来的，毕业旅行是跟我师姐，还有师姐夫一起来的！”
  金澍慢慢套他的话：“师姐，师姐夫，是应老师很要好的朋友吧？”
  提到冯蕾蕾，应枫立刻笑：“是啊，我师姐是我闺蜜！”说完，他又呆住了，直男不该说“闺蜜”这个词吧。他立刻又磕碜道，“不是，我是说，我……”
  金澍笑着拐弯，拐上一条大路，换个话题：“应老师工作很忙吗，总是加班。”
  “其实还好……”应枫有些心虚，“加班”只是为了推诿他的邀约罢了。
  “应老师被学校派来，可见是很受学校器重的。”
  应枫立即谦虚道：“没有，没有，只是因为我们学校男老师太少啦，女孩子不大愿意来这一趟的。然后我又是那几个男老师里唯一一个单身的——”应枫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是，就是，我是还没有结婚嘛……”
  金澍极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再问其他问题：“走这一趟，辛苦吗？”
  应枫见金澍没发现自己刚刚说错话了，赶紧道：“不辛苦！这次来，坐车坐得很舒服。我很久没坐过这种火车啦！”说完，他还问，“你在呼伦贝尔那边拍戏，是不是特辛苦？”
  “也还好。”
  应枫想到自己反正说过导演微博的事，就索性不管了，又道：“其实你真的演得很好了，你要注意休息啊。在这里拍戏原本就累，又要真打，不要太拼了……”他好怕金澍会受伤。他说话的时候，偷看金澍，金澍在开车，他也不怕。
  偏偏金澍回头看他了，他立刻紧张地眨眼睛。
  金澍朝他笑：“并不辛苦。”笑完，金澍直视前方，“总要对得起片酬与观众，以及粉丝。”
  头号脑残粉应枫听到这句话，感动得又想哭了，他真的没有粉错人！
  金澍无时无刻不在记得他们！
  应枫花了几秒平复心情，才尽可能地平静道：“做你的粉丝，真的很幸福。”
  金澍听了这话没有反应，应枫正好也还在消化金澍之前的话。
  一阵怔愣，车停了。
  “到了。”金澍说。
  “哦。”应枫抬头，知道自己要下车了。又有点依依不舍，明天接到领导后，他要开始忙碌，金澍又不会暴露自己，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见面呢。
  唉，他都有些讨厌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