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但声音不停让她奔跑向前,速度加快不断加快,她跑得胸前喘不过去,树林却没有尽头。
  “乔奈!乔奈!醒醒!这是梦!”孟殷喊着。
  她惊醒抽身,对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用手为她擦额头上的汗:“你做了噩梦。”
  乔奈大口呼气:“是的,比梦到蝴蝶更惨。”
  她怕是很难再入睡。
  孟殷抚摸她的后背,安抚似地说:“别怕,有我在,我教你怎么睡觉。”
  原来学霸还会教人睡觉么?乔奈想笑,她记得她以前做恶梦也是奶奶摸着她的后背,人脆弱的情绪到了夜晚总能无限放大,她不舍得推开孟殷的怀抱,身子往被窝里拱着,由着孟殷揽着她的姿势轻拍着她说:“放轻松,什么都别想,放空思绪。”
  乔奈听话地照做。
  “想想最令你快乐的事。”对方道。
  乔奈小时候最喜欢在田野间撒着脚丫子欢快地跑,奶奶戴着草帽在除地里的杂草根,她背着水壶大老远冲那方向扬声高喊,天高云淡,时间悠长。
  于是她睡眼留着甜笑,这笑和往日在梁贞面前故作的不同,那般纯洁干净。
  “乔奈?”孟殷唤她。
  她正沉入童年的梦里睡得香甜。
  孟殷搂紧这具温热的身体,吻由着她的额头一直落向她的锁骨,一声比一声唤得充满深意:“乔奈……”
  乔奈没有反应。
  孟殷低笑:“怎么能让你睡得这么熟。”
  他捏住乔奈的下巴,两根指头稍微用力地伸进她的嘴里,收回时勾出银丝,染得唇色铺上一层晶莹,他毫不犹豫张嘴覆盖上去:
  比想象中软,比意料外地甜,碰一下就会上瘾。
  食髓知味,几分钟后依依不舍地松开乔奈的嘴唇,他目光深沉地看着乔奈睡衣下隐约的风光,眼睛发热。
  梦里的乔奈只感觉田野上的太阳火辣,照得她浑身发软,热得胸部透不过气,若发出叹息的声音嘴唇会更加发干。
  “回去吧奶奶,”她说,“天太热啦。”
  她解开衣扣让凉快些,胸前却更闷,湿哒哒的像全是汗。
  做过一场被酷夏煎熬的梦,醒来乔奈只觉头重脚轻,床上和她共眠的孟殷早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她懊恼自己干嘛睡那么快,站梳洗镜前看,衣服完整,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略略松口气。
  但是第二天晚上,孟殷同样敲门找她。
  理由还是一个——停电!
  孟殷说:“修电路的师傅要明天过来。”
  乔奈没法只得留宿对方到天亮,这晚和之前大同小异,循环的音乐,反复的噩梦和孟殷的轻声低语以及熟睡里喘不过气的压迫。
  自这次放假再回到学校,乔奈发现自己的睡眠质量急速下降,开始是整晚做梦,惊醒时满寝室安静的水龙头声音像拆卸她理智的锯子,折磨的她失眠到天亮,到后面她整夜翻来覆去无法睡着。
  白天呵欠连连,没出一个星期她熬出两只熊猫眼。
  和她走得近的陆米涵吓一跳,有次晨间早操该她上台发表旗下的演讲,陆米涵找别的女生临时借来一支bb霜给她提前遮瑕,说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每天晚上做贼。”
  乔奈一脸颓靡:“我最近老是做噩梦,睡不着。”
  “我们学校不是有心理辅导老师吗,去看看吧。”陆米涵提议。
  早操做完,陆米涵陪她去心理室。
  心理咨询老师很年轻,这是她大学刚毕业参加的第一份工作,她热情地欢迎乔奈和陆米涵坐下。
  乔奈描述她的症状,说道:“我想知道我做噩梦的原因,一次两次我能理解,太频繁担心是不是有问题。”
  心理老师笑道:“你们马上要升高二,学业重,压力也大,做噩梦是压力的一种表现,不要担心,我给你开些安神的口服液。”
  乔奈只能试试了,她拿着一盒安神药回教室,孟殷在看书,瞧见了笑问:“最近睡不好?”
  她无奈地回:“是啊,都成了困扰。”
  口服液食用三天没有半点效果,这次她一个人去的心理室。
  心理老师埋头翻相关专业的书籍,听到没效挺惊讶地抬起视线,按理说小姑娘的精神世界比成人要简单许多,她放下书里,试探地说:“你最近有遭遇特别不开心的事件吗?”
  乔奈摇头,不开心的事上个月发生过去了。
  “校园欺凌呢?”毕竟学校里这个会比较常见。
  乔奈再次摇头。
  心理老师看她长得漂亮,举止得体,在学校应是属于受欢迎的类型,如果这些都没有只是做个梦而已不至于引起重视,她流程化地问:“做噩梦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吧,”乔奈脸色不好,“总是重复两个梦。”
  一个月有点严重,心理老师听她往下说。
  “不是蝴蝶就是森林。”
  “什么样的蝴蝶?”
  “翅膀全是眼睛图案,成群成群。”
  “森林呢?”
  “星空下的没有尽头的树林,只有树木,什么都没有。”
  “你在梦里做什么?”
  “跑,不停的跑,像有什么在追逐我一样。”
  最可怕的噩梦不是神鬼,相反是陌生的未知的危机,如同头上悬着的一把匕首。
  心理老师给她一张白纸和笔,“回忆一下你的梦,然后用笔画一个你第一时间想到的图案。”
  乔奈睫毛颤抖着,握住笔的手跟着在颤,心理老师连问:“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了?”
  她摇摇头,“不知道,胸口闷。”
  老师连忙起来走到她后面为她顺气,过了会见她好些,为她用一次性纸杯端来温水,正好看到她已经完成的图画——一只兔子。
  “想到的是动物吗?”于是问。
  “不是,”一直没有睡好导致血气不足,乔奈嘴唇发白,“是布偶。”
  她接着说,“我感觉有人在无形对我发布施令。”
  心理老师迟迟不再言语。
  送走乔奈,心理室的吊扇悠悠转动,她拿着桌面上画着一只简笔画的兔子凝神,乔奈的画工不咋样,这兔子的腿画的太短,若不细看像只没有头的乌龟,可这当然引不起她的笑意。
  静坐良久,她给她的导师、国内著名心理学教授曹鸿伟打电话,曹教授事务繁忙,电话一般是由助理接听。
  “前几天刚飞去美国准备参加讲座,”男助理说,“怕是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可以转接老师吗?”她问道。
  “没办法的,曹教授私人电话要提前预约。”
  “好吧,”她挂断电话,只好尝试给曹教授发一份邮件,等待回复。
  按照乔奈的描述类似被深度催眠的早期预兆,但她不敢确定。
  第55章 微笑
  最近两天气温升高,学校里的学生一律换上夏天的校服, 蝉鸣不息, 教室的吊扇吹得人困倦, 无精打采。
  班主任鼓励大家要是觉得困可以举手站起来听课, 面对夏季犯困学生们抵抗得不错,过去一个星期课上没有人站着。
  她满意地在讲台上板写书本的重点知识, 转过身看见有人举手,竟是上课一向认真的乔奈。
  “站着吧。”对此她倒有点讶异。
  下一秒乔奈站直, 最近的睡眠问题导致她的黑眼圈加重,头脑混沌,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听课, 等课堂铃声响起, 她趴在桌上闭着眼睛假寐,可是仍然睡不着。
  孟殷手贴着她的额头说:“身体不舒服吗?”
  她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要不要去医院?”孟殷手再贴了一会。
  乔奈烦躁地挪开,天天熬夜令她脾气暴躁许多, “别烦!”
  说着转过头趴着,倒没注意孟殷会是什么脸色。
  下午的四节课熬完,到月底大家收拾书包准备回家,乔奈没有想不起有什么东西需要去寝室里拿上的, 只带好老师布置的作业,和孟殷一起去校门口等车。
  坐公交车她人摊在椅子上全身没有劲, 将梁贞教育她的坐姿一概地不管, 她疲惫至极, 身体仿佛到了极限, 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她心说要不去医院一趟吧,说不定和心理没关系,是身体上的毛病。
  回孟殷家,她放下书包没有吃饭,径直去自己的房间睡在床上。
  始终没有睡意,闭眼全是梦。
  等到外面天色渐暗,白天被她吼了一句的孟殷不计前嫌地敲她房门:“乔奈,不吃饭吗?”
  “不吃。”她瓮声回,“没胃口。”
  “在睡觉吗?”
  “没有。”乔奈开门,多日熬夜一双漂亮的眼睛凹下去,不见半点神采。
  “下去走走吧,”孟殷提议,“屋子里太闷了。”
  乔奈哪还有力气下楼散步,可困在房间里情况更槽,她嗯了声,跟在孟殷的后头。孟家楼下绿茵的草地经常有人打理,鹅卵石的小路踩上去咯脚,清爽的晚风吹在心头却也是燥热的,乔奈感觉自己犹如刚患绝症的病人,力不从心,对周遭厌倦。
  她没走几步便疲惫地坐到院子里的棕色秋千椅子上,孟殷顺着她身边的空位入座,主动捧起她的脸,叹息地道:“最近你总让人十分担心。”
  乔奈不喜他的触碰,她厌烦地别开脸,然而对上孟殷的眼睛,仿若看见夜空繁星,不由自主地坠入这奇异的景色。
  孟殷说:“你太累了。”
  乔奈顿感身上有千斤重,眼皮沉沉。
  “你需要好好睡一觉。”孟殷贴着她耳边魅惑地说,“你想梦见什么?”
  乔奈空洞地摇摇头。
  “乖,”他抚摸乔奈的后脑勺,搂她靠近怀里,“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