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两人循着资料上的地址找到韩加姥爷的坟墓,墓地还很新,石碑上的刻字清晰可见。南星比对了下资料,的确是这里。
  南星拿出小白纸,让它进去探探。邱辞好奇问:“你的小黑小白也区分办什么事?”
  “嗯,小黑胆子小些,容易害羞,但办事很细心,一般我要潜入哪里,会让小黑做先锋。小白胆子大,脾气急躁,如果是探地宫,都会让小白去。”
  邱辞想起踩自己脚的小白纸,笑说:“原来是这样,它们是你的伙伴?”
  南星点点头:“从小我的祖父就教我南家玄学,但他也鼓励我自创,小黑和小白是我小时候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一直陪伴至今。它们分别有一个主魂,可以操控无数黑白纸张,因为是魂体,所以哪怕纸张被焚烧,甚至全世界没有一张纸,它们都不会死,但它们习惯了附着在黑白纸里,所以如果是附着在其他物体上,可能就好比大黄穿上小鞋子,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难以掌控。”
  邱辞了然,他想了想说:“自创的……厉婆婆也说过,她教我的那些,也都是她自创的。”
  “难怪你用的那些,我都没见过。”
  “嗯。”邱辞说,“厉婆婆行事很谨慎,也很害怕见陌生人。她说过,她有仇家,害怕没有教会我就死去。她也说过,她收留过很多孩子,可每一个孩子,到最后都有贪念。”
  “贪念?”
  “懂了那些法术,又是跟值钱的东西打交道,要想完全没有歪心思,确实很难。”
  他这么一解释,南星也明白了,毕竟她也碰见过不少这种人。她还记得邱辞第一次无意中跟她回到古国,看见古国时的神情,没有贪欲,半分都没有。
  她对他的隔阂始终不如对别人那样大,或许就是源于那次。
  她问:“那那些孩子去了哪里?”
  “厉婆婆剥夺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回归了普通人的生活。”邱辞说,“厉婆婆收养我的时候,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她说过,如果我也无法成材,那她唯有抱憾死去。”
  “厉婆婆年纪很大了吗?”
  “嗯,七十多岁,身形佝偻,很苍老。只是……”邱辞回想她的模样,说,“偶尔看她的眼睛,却会觉得她还很年轻,她的眼睛很漂亮,但总是满含忧伤,看久了,连自己也会觉得难过。”
  “她让你找的人,你也不知道是谁?那要做什么,她有没有告诉你?”
  “不知道是谁,她也没有告诉我找到他之后要做什么,只是说,找到那人后,他会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
  “很神秘的老婆婆。”南星说完,发现小白已经从墓穴里跑了出来。
  小白纸蹦蹦跳跳,用着纸张的四角不断比划着,在地上转来转去。
  邱辞看不懂,南星拍拍小白纸,起身说:“它说里面有很多东西,有个小地宫,我们得自己进去。”
  “那我来开门。”邱辞拾了枯木枝,在地上画起了八卦图。
  南星在一旁看着,发现邱辞做起事来,总是那样认真。眉宇间没了平时的轻快,微微拧着,带着丁点肃穆,全神贯注。
  八卦图画好,阴阳两鱼又出现了。它们在两人身边环绕一圈,就往地宫钻去。片刻就游了出来,重新回到画中。
  邱辞说:“从白鱼的黑眼进去,就是地宫。”
  南星略一想,问:“反之,黑鱼的白眼,是通往阳间?”
  邱辞笑说:“真聪明。”
  南星想起来了,那天他来梦魇找自己,就是带着她从白眼出来的。这两条阴阳鱼真是神奇,创造出它们的厉婆婆,想必也非常不简单。
  韩加姥爷的墓穴比普通人的要大很多,现代人一般都是能放副棺木就好,但韩加姥爷的墓穴却盖得像个小房子,约莫有十平方,棺木放置在中间,旁边什么也没有。
  南星打着手电筒看棺木上的钉子,邱辞已经从背包里拿了工具,道了一声“打搅了”,就开始拔钉开棺。
  棺木还很新,四面用石砖围筑的墙也很新,棺木里死魂的气息也跟这里的气场吻合,确实是刚过世的人。南星也取了工具要拔钉,拔了三枚,忽然听见地宫里似乎传来别样的声音。
  她动了动耳朵,回头往背后那面冷冰冰的砖头墙看去,问:“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正撬着钉子的邱辞往那边看,说:“刚才?没有。现在也没有。”
  “现在我也没。”南星想了想,说,“我记得刚才下来时,附近有很多竹子?大概是竹鼠。”
  “嗯。”邱辞听她这么说,还是略留了个心思。一会他也听见了墓穴附近那奇怪的声音,却不像是什么动物在打地洞。
  南星也又一次听见了,她伸手抵在传来声响的墙壁上,凝神细察,仔细探听,又什么动静都没有。
  邱辞已经把封棺的钉子都去了,南星见状,暂且先不去理会那奇怪的动静,回来和邱辞一起将棺木盖子掀开。
  韩加姥爷死后就火化了,棺木里放的是一个檀木盒子,里头是他的骨灰。因此棺木里能放很多东西,南星辨认了下,遗物上面全是跟韩加姥爷死魂一样的气息,应该是他生前所用。
  她一一细看,却没有找到可以读取记忆的东西,更别提当年韩加姥爷碰见彭方元那一段记忆了。
  邱辞见她神情越发失落,问:“没有?”
  “嗯。”南星看完最后一件东西,不由失望,“没有跟彭方元有关的东西。”
  话落,石砖墙壁那突然传来巨大的响声,墙壁裂出枯树枝般的裂痕,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瞬间撞裂。
  这绝对不是人力可以办到的。
  而且这小小墓穴里,难道还藏着什么力气奇大的东西?
  邱辞反应极快,迅速让阴阳两鱼穿壁飞去,前去拦截,可刚穿透墙壁,突然传来怒吼声,阴阳鱼直接被震了出来,浑身缠裹着一股浓郁腐烂的气息。
  两人微顿,这是尸臭味。
  墙壁后面,有尸怪。
  第70章 青铜虎符(七)
  两人很快反应过来, 南星反手拔笔点朱砂, 在墙面上画出一张符文, 随后抓着邱辞的手往后退。
  红色符文瞬间炸裂,将墙壁炸开。
  飞沙走石还没完全散开,手电筒都没有办法照明里面,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什么。
  只是腐烂的气味比起刚才更加浓郁, 充斥在不过十平米的地方。连两条鱼都焦躁不安起来,不断游走在各个角落, 想找地方躲藏。
  邱辞见南星要过去, 反握她的手, 示意她再等等, 说:“尸气有毒。”
  那怪物似乎迟疑了片刻, 开始逃走。两人听见脚步声, 这才追了上去。
  南星发现这里竟然有一条地下通道,甚至很长, 通道底下和两侧都留有浓浓的尸臭味, 从斑驳青色痕迹看来,这怪物在这里生存了一段时间。
  跑过通道, 竟是一间石屋, 屋子里堆满了垃圾,都是人类的食物, 犹如一个垃圾场,还是多年没有清扫过的垃圾场。到处都是发霉腐烂的残留物,尸臭没有熏着两人, 这垃圾场却差点把他们熏吐。
  邱辞和南星强忍臭味,穿过垃圾堆离开了石室,又是一条通道。
  等他们穿过通道,发现又回到了石室,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圆圈。
  邱辞略一想,说:“你留在这里,我去追它,如果它没有学‘狡兔三窟’,那迟早会跑回这里。”
  南星也觉得唯有这样才能抓到那个奇怪的东西,当即同意了。
  邱辞临走前又说:“你要小心。”
  南星心里倒不害怕,只是这里的臭气熏天,稍微没忍住,就觉得要被熏得吐出来。等她要用手电筒细看这石室时,光束照见了两条鱼。
  邱辞没有把鱼带走,他把鱼留给了自己。
  两条鱼还在室内游着,像是已经适应了这里的臭气。
  南星蹲身看地上的垃圾,大多是便利盒子,还有饼干一类,标签都贴有价格,而且有超市的名字。南星搜寻了下超市,离这里不远。
  那怪物浑身恶臭,亲自去超市恐怕不太现实。
  也就是说,有人投喂它,甚至是将它养在这里。
  谁会把一个怪物养在这,还专门修建了个长廊地宫?跟韩加姥爷两相隔壁,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南星沉思想着,两条鱼的鱼尾摆动幅度忽然大了起来,像是在提醒她有人过来了。她侧耳听去,果然有脚步声飞快往这边跑。
  她当即以朱砂结网,封住了离去的路口,满屋红线,就等那怪物过来。
  那怪物似乎也料到这里有人,跑到门口时微有迟疑,就要折回反跑,但已经来不及了,满屋红线迅速缠住它的身体。
  它身上的衣服不知道穿了多久,红线缠住,它用力一扯,身上的黑色破烂棉絮瞬间碎成破烂。
  然而衣服下面,却是一副腐烂的身体。
  南星这才看见他有四肢,只是因为脊背佝偻得几乎让他的头骨贴腿,以至于一开始没看出这是个人。
  红线再次缠住他的身体,原本艳红的线刹那变成黑色,犹如银针刺毒,被沾得整根红线都变成了黑色。
  一幅巨大的太极八卦图拍在“怪物”身上,将他牢牢扣在墙壁上,让他无法逃走。
  怪物咿咿呀呀叫了起来,发长至脚边,面目早就腐烂得看不出原来样貌。
  似乎是因为他在挣扎,恶臭更重。
  邱辞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种恶臭了。
  南星站在“怪物”面前,抬头看着那被定在墙上的怪物,像人,却已经不像人了。邱辞在旁边说:“他的手骨和脚骨都有些不正常,像是被人折磨成这样的。”
  的确,他的腕骨已歪,手掌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扭向另一边。大腿也是如此,四肢的姿势都很怪异,并不像是天生的,而是后天被重伤成这样。
  南星盯着他,看着看着,忽然对上他的眼睛。
  眼眶已经腐烂,但眼睛还完好。
  南星心头猛地一震,脸色刹惨白。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想说些什么,又无法说出口。
  这……怎么可能。
  “彭……方元。”
  邱辞听见她说出这个名字,有些惊异:“南星,你说他是谁?”
  不等南星回答,怪物拼命挣扎起来,红线“砰砰”接连断了几根,没有八卦图的话,恐怕已经镇不住了。
  南星自己也是心头猛震,她唇齿微颤,盯着怪物的眼睛,字字说:“你是彭方元。”
  怪物吼叫起来,八卦图都被震出了裂痕。
  “你是彭方元!”南星一步上前,要把他从墙上撕扯下来,杀了他!
  邱辞见南星要冲上去,拦住她说:“南星,危险。而且你想想为什么他会在这,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这里遍地的盒子,分明是别人买给他的,那个人是谁,又为什么帮他?”
  南星愤怒地盯着彭方元,她多想杀了他,杀了这个领着数千士兵,夺走南氏一族性命的人。她紧握拳头,愤怒得全身发抖,但最后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抬头紧盯彭方元,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彭方元忽然“认出”了这是南家人。
  南……南家人。
  他吼叫起来,想要靠近南星,但没有办法离开束缚自己的东西。他叫了很久,声音渐渐成型,南星和邱辞也渐渐听出了他在说什么。
  “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