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他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浑身都在轻微战栗,牙齿不自觉撕咬着嘴唇,一下一下,把嘴唇咬的开始渗血。
  熊小时怕把他逼的太紧,只能退而求其次:“这样吧,至少你告诉我,当时你在哪儿。知道了这点,我才能想办法去寻找你的不在场证据。”
  “我没杀人。”
  他坚决地奋力地摇头。
  “他们不能,判我。”
  他的情绪再次激动到崩溃。
  “你们,去找,凶手!”
  “去找凶手!”
  熊小时的胸口都快被气炸了。
  她缓了两口气,还想继续劝,但看守所的工作人员却已经在委婉地提醒她时间很长了。
  感觉今天确实也问不出什么,熊小时合上本子。
  “我明天还会再来。”
  她站起来,用力地按着桌子:“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随时通知我。”
  ……
  走出看守所,熊小时抬头看了眼阳光,觉得头晕目眩。
  现在检察院还在审查案件,孙茂远只要愿意对检察官说出自己到底在哪儿,检察院一定会动用他们的力量去调查。这是最简单的能让他无罪释放的办法,他却不肯接受。
  是她说的不够清楚吗?
  还是她说的不够严重?
  她到底哪里做的不对,竟然说服不了一个可能面临死刑的嫌疑人去抓住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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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19
  不想就此放弃,熊小时离开看守所,又坐车去了被害人刘戈的小区。
  她走进提供监控的便利店,买了和被害人同样的夜宵,提着袋子走到门口,在监控摄像头,按下了计时器的秒表。接着,她沿着被害人回家的路线,慢慢悠悠、走走停停,甚至还站住脚步玩了一会儿手机,最后走到被害人家门口的时间,也不过只有17分29秒。
  5月1日的晚上,天气很凉,深更半夜,人走路的速度只会快不会慢。
  23点22分从便利店离开,走得再怎么慢,24点前也应该到家了。
  孙茂远在时间上真的不可能作案。
  可是,光她知道又怎么样?
  “小时?”
  突然,她正拿着计时器出神,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方老师?”
  没等熊小时说明自己的情况,方政先解释起来:“我在等证人,他说他半个小时以后到家。”
  说完,他才想起来:“你去见茂远……”
  熊小时垂下眼睛,轻轻地摇了下头。
  方政止住了话头。
  他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沮丧地看着地面:“你说,茂远真的没有杀人吗?”
  他看起来垂头丧气:“连婶娘对茂远都没有信心。她虽然说着茂远不可能犯罪,但心里未曾没有怀疑过他是为了她的手术费铤而走险。所以她不管对谁,什么都不肯说。不肯说她的病,不肯说她需要钱,以为这样就能把茂远的动机瞒下来。可我却还相信他,坚持要给他做无罪辩护。明明你们都劝过我……”
  他抱歉地看向熊小时:“你第一次接触刑事,就遇到这样的案子。难为你了。”
  方老师的这些话如果说在前几天,熊小时肯定会在心里大舒一口气,感慨“你终于想通了,律师就不应该盲目相信当事人”。
  可是现在,她判断出孙茂远没有作案时间,却发现孙茂远周围竟渐渐没有了愿意相信他的人,又觉得如鲠在喉。
  可是她没有证据,也不知道还能如何帮他。
  熊小时想了想:“老师,我能跟您一起见一见证人吗?”
  得到方政的同意后,她从背包里拿出电脑,一阵操作后,跑去小区的便利店打印了几张照片。
  ……
  半个小时后,证人回来了。
  和他攀谈着,几个人到了小区里的一家咖啡店。
  熊小时买好咖啡回来,方老师已经把问题问得差不多了,但看起来没有太大的收获。
  方政接过咖啡,示意熊小时也问一问。于是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小沓照片,一张一张铺在了桌子上。
  这是她上网搜到的几个男人的侧脸照片。
  她通过软件用帽子和口罩的图案把他们的脸部分遮住,并在他们的眉尾加了一颗痣,还原出证人遇到嫌疑人时真实看到的样子。
  当然,痣的位置都不完全相同,有的高,有的低,有的靠内偏向眉心,有的靠外偏向眉尾,但打眼看上去,实在很难分辨。
  证人也在很长时间的辨认后,推开了照片。
  “这些照片都太像了,你不给我真人照,我实在认不出来。而且,过去的时间太久。我去刑侦总局指认的那天,记得很清楚,所以一下就认出来了。”
  “可是,您当时见到的,不就是这样的侧脸吗?”熊小时语气轻柔地试探着问,“我看过您的证词了,您说那个人当时是戴着这样的帽子和口罩的。如果从这些和当时差不多装扮的照片中您找不出嫌疑人,那您到底是靠什么认出他的呢?只是因为眉毛上有一颗痣吗?”
  证人喝了几口咖啡,眉毛拧了起来。
  他思考了一会儿,迟疑道:“但是后来探员也说了,他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他的头发。”
  熊小时:“这和您的证词是两回事。您要说的一定是您亲眼看到的情况,不能根据刑侦局方面的话先入为主地做判断。”
  证人开始动摇。
  他重新仔细地看着那些照片,但直到最后离开,都没能找出孙茂远。
  这其实是个好消息,但方政还是忧心忡忡。
  “你给他看的那些照片,都不是真人的照片,那些痣,是后来做上去的。”
  他告诉熊小时:“你这样,只能说明他对照片的指认也许不够严谨,但不能说明证人的证词有任何问题。他在案发的第一时间就说看到了一个眉尾有痣、身高175左右的瘦削男人从楼下经过,那个男人的身上有血,血蹭到了他的衣服上,且经过化验,血就是被害人的。而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是在刑侦局检测出毛发的dna属于茂远以前。所以,证词并不存在先入为主。”
  熊小时:“眉尾有痣、身高175、偏瘦,这三个特征也许没错。但如果,我是说如果,现实中真的有一个和他身形相仿、眉尾差不多位置也有痣的男人,并且当那个男人带上口罩和帽子后,和孙茂远非常相像,不仔细看,很难将两个人分清……”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她真的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那……茂远的头发为什么出现在案发现场?”
  方老师的一句话,就把熊小时激动起来的情绪压了下去。
  对,毛发的出现才是一切的关键。
  就是因为解释不了毛发出现的原因,她才把做无罪辩护的重点放在了“疑罪从无”上。只要检察官提出的证据链中有一个环节是存在疑问的,他们就不能草率地将孙茂远判刑。
  可现在,对于刑侦局查出的所有证据,她都没办法拿出有力的证据来做出怀疑。
  她到底该怎么办?
  ……
  “什么怎么办?去找凶手啊,你的当事人不都说了吗?”
  傍晚,熊小时刚走到家门口,钥匙还没从包里掏出来,身后的门就打开了。
  辛巴打着头阵,何阅站在它身后,一人一狗合着力把什么消息都没弄到只想溜的熊小时给掳了过去。
  熊小时只能把会见时大体的对话说了一遍,并以“我能怎么办?”作为结束。
  于是,何阅漫不经心地边捏着辛巴的脸,边晃悠着说出了刚才那句让熊小时特别想采取暴力手段的话:“什么怎么办?去找凶手啊,你的当事人不都说了吗?”
  “我是律师,我为什么要去找凶手?”
  熊小时觉得不可理喻:“找凶手是刑侦局的活儿,我的工作是想办法找出他们证据的存疑点、推翻他们对我当事人的指控。至于这个案子的真凶是谁,跟我又没有关系。”
  说着,她又想起了不肯配合的孙茂远,整个人都有点蔫。
  她找了个板凳搬到沙发对面,和何阅面对面坐着:“但是现在明明就有办法证明他的无罪,他却不肯说。”
  她的语气里多少有些委屈。
  她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在外面风吹日晒地到处跑,为的还不是证明他的无罪?可想想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不仅没能帮上忙,还一个劲儿地拖后腿。
  辛巴看她蔫头耷脑,就把它的一个小皮球叼到了熊小时跟前,给她玩。
  可熊小时抱住皮球,还是开心不起来。
  辛巴着急了,跳上沙发,冲着何阅的耳朵“嗷!”地就是一声。
  何阅恶狠狠地瞪着它掏了掏耳朵。
  老子养你已经不图你看家护院或者温暖陪伴。
  但是,最起码的忠心呢?
  你忠心呢?!!
  忠心呢?!!
  辛巴:”嗷!!!!!”
  眼看它急到打算往他的身上扑,何阅眼疾手快按住它的脑袋。
  “喂。”
  他朝熊小时喊:“他不愿说出他的不在场证明,为什么?”
  熊小时抬起头。
  何阅:“那是你没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