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adriana的确是个中高手。
  她的品味极好,眼光独到,更重要的是,效率非常高。
  作为一个人衣着简单低调的亚洲人,谢情也不是没有隐隐担心过在名店里被傲慢的店员无视,或是被当作adriana的跟班。不过显然这些名店的店员们也眼神毒辣,不知从她身上哪里就一眼看出来谁才是真正付钱的那个人。
  所有她想象中有的冲突,波折和戏剧性,丝毫没有出现。女店员温柔亲切的问好,给她介绍当季的新款,材质,配饰,又被adriana赶着去拿平时藏起来不卖的东西出来。男店员和蔼可亲的陪着谢情闲聊最近的天气和时下最热的新闻,而谢情只需要喝着店里备好的咖啡,点头或摇头,选好了再去试身就可以。细节处若有需要修改的地方,都有人一一记下标号,回头自会有人送去家里。
  只用了两个小时,就解决了所有问题,衣物珠宝配饰样样齐全,谢情甚至觉得这些衣服穿到下辈子都够了。司机拿了大包小包放回车里,谢情便先跟adriana先去吃午饭。
  冬日的阳光最是珍贵,两人坐在室外的小花园里边吃饭边晒太阳。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付钱给你陪着买东西了。”谢情端起咖啡,作势敬了对面的adriana,“专业,高效,眼光好。”
  adriana也举杯回敬:“谢谢。我很高兴有人肯定我的专业能力,而不是拿我当一个陪客。”她抿了一口酒,又道:“你是个好客人。”
  “有烟吗?”谢情问她。
  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递过一支点燃的烟,“你长得不像是会抽烟的女人。”
  “那我长得像会打架的人吗?”谢情笑着反问。
  “哈哈哈,更不像,”adriana也给自己点了支烟,“我很少看见亚洲的女孩会打架。”
  谢情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闭上眼睛,又缓缓的吐出来,说:“你们的samuel每一次碰见我,我都在打架,打的都是男人。可惜啊,他那个身材,我应该打不过他。”她转过头来问adriana:“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adriana也抽了一口烟,望着对面的小花园想了想:“他是个很复杂的人,我看不透他。我只知道他的母亲是中国人,小时候他一直跟着母亲住在海德堡的。后来十几岁的时候被人接走了,送到斯图加特去。再后来,就是我的哥哥陪着他一起回来。他事业做得很成功,女人嘛,应该也不会少。不过我很意外你会住在他的山顶大宅里,那里从没有女人住过。或许我也应该重新去找我的自由搏击教练好好练习练习,如果他真的喜欢会打架的女人。”
  她们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你可是得到了samuel的女人,怎么看起来并不快乐?”adriana笑问。
  “你确定是我得到他,不是他得到我?我的生活被他按了暂停键,怎么开心得起来呢。”谢情也报以同样的笑容,又说:“今天谢谢你陪我出来,我现在觉得好多了。生活总要继续,况且我也喜欢帅哥。”
  “我真是喜欢你的坦诚。samuel如果知道你只喜欢他的脸,他该多么伤心,哈哈哈。”adriana故意笑得很夸张,引得周围的人都侧目看像她们。她却不以为意,冲对面路过的一个漂亮意大利小伙子抛了个媚眼,食指点点唇角的酒窝,又跟谢情眨眨眼说:“我也喜欢美丽的男人。”
  “这是什么?”谢情好奇地学她。
  “这是‘好漂亮的小伙子,真想吃了他。’”
  可惜那漂亮的小伙子并不领情,愣头愣脑的走了。adriana失望的叹了口气,说:“不解风情的男人。好啦,你是想回家还是想去别的地方?我收了8小时的钱呢。”
  “我想去hauptstra?e,我得买个银色十字架,最好是古董,能杀死真正的吸血鬼的那种。”她说。
  既然程拙砚交代了林管家她出门要买“银饰”,那自然要带一个回去。家里的那只吸血鬼,看起来只有古董才压得住他吧。
  “去hauptstra?e有什么意思,那条街都是samuel的,一点惊喜都没有。带你去个连他都不知道的地方。”
  程拙砚留给谢情的司机,应该是他身边用惯了的老人。adriana报了个地名,他便轻车熟路地穿过海德堡古老而繁密的道路,停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前。这小巷太过狭窄,车辆无法进入,只能步行进入。adriana叫司机在路口等她们,说是要买一些女士私密的东西,不必跟进去。
  小巷的尽头是一个二层的灰色小砖楼,门口挂着不起眼的招牌,没有名字,只很敷衍地写着“古董”。
  两人推开门进了店,门上挂的金色铃铛随即发出清脆的叮铃声。柜台后面的老人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见是adriana,立刻像是睡醒了似的走出来,“你可好久没来看我啦。”
  adriana笑起来,握一握他的手,又指着谢情说:“这是我的朋友,要找一个能杀死真正吸血鬼的十字架。全海德堡除了你,我还能找谁呢?”
  那老人听了大笑,“没错,你就是要哈利波特的魔杖,我也能给你弄来。”
  这店虽然不起眼,可东西着实多,架子上、柜子上、玻璃盒子里,很多老物件就随意堆在一处任人挑拣;柜台前还摆着一架铺着丝绒的盘托,上面一小堆细长的小水晶瓶,在灯光下映出晶莹的华彩。
  “这是什么?”谢情拿起一个问道。那小瓶子做成锥形,顶端有一个花纹繁复的金色缠丝小盖。没等主人说话,adriana就抢着说:“那个是lachrymatory,泪瓶。这种形状的大多都是泪瓶。”
  “泪瓶?做什么用?装眼泪?”
  眼泪装起来做什么,拿来做中药的药引子吗?
  “据说是古罗马时期留下来的传统。人们将为了逝者流下的泪收集在小瓶子里,等瓶子里的泪水蒸发干了,追思也就结束了。这种长条形的应该是维多利亚时期流行过的款式。”adriana说得头头是道,她身后的老人像是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点头微笑。
  谢情看着这小瓶子,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贵妇人边流泪边举着这小瓶子托在在腮边的模样,越想越好笑。adriana看出来了,贴在她耳边说:“很好笑?”。谢情便也贴着她的耳朵,把自己脑补的场景描述了一遍,说得两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哦,亲爱的,今天起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哈哈哈…”adriana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边用一根手指按着眼角边说:“我也早就觉得这东西太做作了,可惜人人都觉得这是浪漫的象征。今天总算遇见跟我想法一致的人,哈哈哈哈…”
  那老人涵养极好,只微笑着看她俩指着那泪瓶疯笑,摇一摇头并不多话。等她们笑够了,才慢吞吞开口道:“不是说要十字架吗?在这里。”
  他从柜台里拿出一个黑木的大盒子,里面趁着猩红色的绒布,只放了叁个十字架。“这个据说是老教皇用过的,“他拿起一个极精致的十字架项链说:“如果要杀死真正的吸血鬼,这个应该可以。”
  谢情拿起那十字架把玩了片刻,想了想程拙砚灰飞烟灭的样子,觉得好笑,极是痛快地拿出那张黑卡付钱。老人看她爽快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付钱付得这么爽快,难道是真的遇见了吸血鬼?”
  “差不多吧。”谢情笑一笑。
  只今天这几小时,她就见到了自己以前从未见过的海德堡。她知道,以往平静忙碌的生活怕是再也回去不了。遇上了程拙砚,跟被吸血鬼咬了,能有多大差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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