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3)
  正说着,忽然腿上一痛,那人低下头,发现一只乳牙都还没换的小狗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口咬在他腿上!
  魔修吃痛,将手上年幼道修甩开:什么东西!一脚将小狗揣向三米开外。
  一道剑光自门口挥来,那魔修猛地回头,正好看见自家兄弟身首分离,滚落草地的画面。
  俞子帧一步走来,便是数米。
  眨眼间,来到程陨之面前,着急地将他抱起来:之之!
  程陨之从眩晕中醒来,不由得攀住师哥脖子:之之没事。
  俞子帧教训他:好好的,给别人开什么门!
  程陨之委屈道;我以为是师哥回来了他难过地低下头,发觉脖子有点疼痛,想必是被捏的青紫了。
  这头,俞子帧再想去杀了那魔修,却发现门口已然空无一人。
  想必是打不过,自己跑了。
  俞子帧把程陨之放到安全的地方,自行去收拾门口的尸体。
  他道:师父杀得魔修多,名气很大,想必这些东西已经打听到了长津山所在,要来找我们麻烦。之之当心点,以后别轻易开门。
  第93章
  程陨之点点头,觉得是自己不够机敏,才会着了敌人的当。
  小师弟难过地被师哥抱着走回卧房,在四下无人之际,掏出通明镜,和镜中有人倾诉:之之以后不给陌生人开门
  他想了想,更难过了:连之之都要遇上敌人,那师父岂不是每天都要和好多好多魔修打打杀杀?
  程陨之以自己经历,去简单地推断师父遭遇,不由得心生担忧,幻想师父和师哥是不是也经常遇上这种事情。
  他什么时候能长大,替他们分担这些可怖的事情呢?
  顾宴平静道:那是你师父选择的路。
  程陨之说:是之之太难养,花了宗门好多钱。
  顾宴:或许。
  他随口转移了话题,现在已经被魔修打探清楚住处,为什么不换个地方?这样迟早还有更多的魔修上门,扰你清修。
  程陨之一愣,觉得这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好像可以,那我跟师父说说。
  但师父暂时不在长津门内,偌大一座山,程陨之只能找得到师哥说话。
  找过去的时候,师哥正叫人做灵门殿的雏形,空地上工人来来往往,而俞子帧手里拿着小小的袋子,装了点灵石,做工人们的茶水钱。
  不得不说,新建一座建筑,要花不少钱。
  小程在人前,总是显得有些扭捏。
  幸好师哥发觉小师弟怯怯地躲在柱子后面,期盼般望着他,立刻赶来:之之?
  程陨之被抱起来,顺势将手搭在俞子帧肩膀上,照葫芦画瓢,将顾宴的话原封不动送给师哥品鉴。
  俞子帧若有所思:搬家吗?是个主意,但治标不治本,就算换个地方,师父也会干这样的事,那魔修依旧会来找我们之之麻烦。
  还是说,之之想师父看着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见死不救吗?
  他平静地说着,安抚般摸摸程陨之的脑袋。
  程陨之被他话中的分量镇住,思考起来。
  过了会儿,他摇摇头,坚定地说:之之是大家一起养大的,肯定要帮帮大家。
  这里的大家,或许指的就是山下不知姓名、默默无闻的百姓。
  俞子帧道:最近魔修变多,凡人生活艰难。我们不是什么圣人,救不了世界,但力所能及的附近,总能帮一手。互帮互助,之之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少年道修把事情掰扯的很清楚,细细地讲给程陨之听,希望小师弟能明白这个道理。
  程陨之努力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嗯!之之也会尽微薄之力!
  俞子帧看了看他稚嫩的小脸蛋,又拍拍脑袋:等你长大。
  师父在某日傍晚时分,风风火火赶回长津山,这次他换了身新道袍,出现在程陨之面前时,看不出半点伤势和疲惫的神色。
  师兄弟二人正在饭桌前吃东西,程陨之木筷使到一半,突然旁边出来个人,吓得手没拿稳,筷子掉落桌面。
  小师弟慌慌张张将筷子拿起来,一扭头,惊喜道:师父!
  坐在另一头的大徒弟没那么激动,冲他挥了挥筷子:出去这么久?
  白胡子老头一点不客气地扯来一把凳子,屁股重重往上一坐,很有气势。
  他没好气地说:跑太远了,一时回不来而已。
  只是没想到我的小徒弟被人欺负了这能忍?!看来我还是手下留情,没赶尽杀绝了,看我明天不端了他们的老巢,把这群坏蛋一网打尽!你说是不是,之之?
  说着,夹了块茄子到程陨之碗里。
  程陨之委屈地说:师父走的太久了。
  白胡子老头瞅瞅他那委屈的小模样,再上下打量,发觉大徒弟把小徒弟养的很好,不由得连心情都愉悦起来。
  师父亲了口小徒弟,哈哈笑着拍拍他脑袋:没事,接下来就不走了。
  真的?俞子帧骤然抬头。
  真的吗!程陨之更兴奋,他老早就盼着师父回来,他们宗门团团圆圆了!
  师父得意洋洋地说:这么久的修炼之路,我已从金丹后期进入巅峰,离元婴不过临门一脚。这次回来,我就是想闭关突破元婴!
  等我突破,之之要叫我道君师父,好不好?
  程陨之高兴地说:好!
  只要师父能留在宗门,叫什么都好!叫神仙师父也可以!
  白胡子老头闭关的地点,就在他们长津门后山,一处祖宗留下的石壁内。
  师父头一次将两个徒弟带到这里,也存了几分让他们认认路的心思。
  程陨之好奇地抬头仰望,发现这石壁上封闭着无数的石门。
  据师父所说,很多石门后面是祖师曾经的闭关地,也是宗门延续而下的传统。
  就像天上住着的漫天神佛,安静地、无言地注视这小小地界。
  师父给程陨之指了指某个方向:以后,之之要闭关,就去那个洞里,那是之之这一辈的石洞,师父已经在里面放了芥子袋,之之要闭关,就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铺好,闭关也能闭的舒服一些。
  俞子帧跟在后头,接上话来:我呢?
  师父:你?你就门口打个地铺
  少年道修脸一黑,差点没抽出长剑抽他老人家屁股。
  师父果然说到做到,下山将魔修老巢端了个七七八八、
  在临闭关前,师父还是放心不下,嘱咐他们:我要闭关,这长津门上上下下,就得靠你们打理。
  师兄弟二人站直,口称:是。
  师父:我已在山上设了结界,不让魔修他们进来,之之放心住,实在不行就叫唤你师哥,带你去山下避避。
  小师弟磨磨蹭蹭地挪过来,抓住师父充满皱纹的手,小脸蛋在他袖袍上蹭蹭,十分不舍得:我知道了,师父。
  师父也很不舍他的小徒弟啊,还这么小,这么年幼。
  金丹突破元婴是一个大坎,从称呼中也能看出,这是一道分水岭,也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这一闭关,得闭多久呢?
  或者等他出关,他年幼的小徒弟已经从小孩儿变成漂亮的青年了。
  师徒沉默地拥抱,分开;
  俞子帧也没落下,和白胡子老头结结实实地拥抱了一下。
  师父叫唤:哎,抱那么紧干什么!说不定这次闭关很顺利,明年我就出来了呢?之之要是比现在瘦,我就拿扫帚抽你!
  俞子帧只道:赶紧闭关去。
  师父:我还没说完呢,这么急干什么。之之你要有什么急事,就像之前一样,给师父我发消息,知道吗?师父就算不闭关,也会冲出来帮之之的!
  他们目送师父走入石洞,和这些已经不会说话的祖师们一样,石门挪动,将洞口堵住,也将师父的身影完完全全遮蔽住。
  那点影子一消失,程陨之便觉得自己眼里湿润,开始掉眼泪。
  他哽咽道:师父又出门了,这次要多久才能回来呢?
  俞子帧不语,半晌,道:很快的。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石洞,程陨之在前面走,走着走着,突然折返回来,一把牵住师哥的手,俞子帧一怔。
  他勉强笑道:之之?
  程陨之说:师哥以后也会闭关吗,像师父这样?
  俞子帧不想看他失落,但也不想骗他:可能会的。
  程陨之抽抽鼻子,更难过了。
  他几乎能想象得到,在多年以后,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宗门的小厅里吃饭。
  饭桌上热气腾腾,有他爱吃的排骨,是熟悉的老味道,可既不是师父做的,也不是师哥做的。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而他无能为力。
  完蛋了,这下小师弟的眼泪落得更凶。
  俞子帧毫无办法,只能把小师弟哄到房间休息,希望他能自己缓过来。
  程陨之自己孤零零地落泪,好不容易擦干眼泪,却被顾宴一句话说的,又差点没忍住。
  顾宴道:人总是会,走的。
  程陨之道:我师父是闭关!闭关!
  小程生气极了,用力敲了敲镜面,要顾宴搞清楚一点:他只是出门去了!会很快回来陪之之的!
  镜子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师哥也会走。
  程陨之道:闭关!是闭关!
  小程无能为力地叫了半天,最终后仰,倒在床上,心中酸涩。
  他轻轻地说:没有人能陪之之往下走吗?
  未来他孤身一人,行走世间,再没有亲近的人与他结伴
  突然,通明镜彻体明亮!
  一道金灿灿的符文从通明镜中传出,浮现在程陨之眼前,也彻底照亮了他的小脸,包括脸颊边未干的泪痕。
  师徒契约,
  顾宴平淡地叙述,将一切都摆在程陨之面前,供他选择,我乃大乘修士,你若入我门下,便可结契,平添万年寿命。
  程陨之看着那道契约看了很久,手一扬,把通明镜翻到背面,不让那契约再出来扰他心神。
  被关闭的通道的,还有顾宴的声音。
  没有师父师哥的长生,又有什么意义。
  他年纪小,再深些的东西,也想不着,只能赌气一般,拒绝了顾宴的邀约,要自己一个人扛。
  小程师弟一把扯过被子,往脸上一蒙,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一片火红,炽热,滚滚的烟,滚烫的浪往他脸上打来,扑得程陨之意识模糊。
  第94章
  那浪惹得程陨之一激灵,他打了个滚坐起来,差点就翻到地上去。
  没睁开眼前,他迷迷糊糊一摸床帘,只觉得外头好热,连风都透着股烧焦的烟味儿。
  睁开眼睛后,发现
  走水了啊!!!
  虽说着的并不是程陨之这间房,但也极尽,近的只要他打开窗,便能看见对面房子的顶上正燃烧着熊熊烈火。
  程陨之被烟呛得窒息,立刻关上窗户,满世界找水。
  找到了,从小鱼缸里倒点水出来,铺天盖地把自己往里面一浸,打算等师哥来救他。
  他心怀希望,发着抖,缩在角落里。
  不能乱跑,万一哪里火大了,将屋脊的大梁烧断,他小程的小命就得交代在这里!
  火势渐大,而程陨之口中呼唤的人不见踪影。
  小师弟察觉不对,晃晃悠悠站起来,弓着腰,推开已然烫的有点粘手的房门,往师哥的卧房冲去。
  几乎有火苗要舔到他的小脸蛋,但程陨之只是稍稍避开,鼓足了勇气运起灵力,将自己团团裹住,冲到师哥门前。
  他踮起脚,焦急地敲师哥的卧房门:师哥!师哥走水了!师哥,师哥你在哪儿!
  敲了门,也去敲了窗,毫无动静。
  程陨之不顾会被师哥师父教训,将纸窗扒了一个大洞,扯着嗓子往里头喊:师哥!火!着火了!
  没人,没有反应。
  程陨之不信邪,往房间里瞧去,果真发现,卧房里空荡荡,竟是没人在家!
  师哥!师哥
  他跌跌撞撞,从东头跑到西头,火势沿着山上天然生长的草坪朝他蔓延而来,不死心地想要来吞噬他的脚。
  程陨之置若罔闻,一个劲儿往前跑:师哥!
  师哥在厨房吗?
  师哥在柴房吗?
  师哥在哪儿,师哥下山了吗?!
  然而他初入修炼,不懂变通,也不知如何演算,只知道用自己最原始的力量去寻找。
  偌大一个长津山,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回应他的呼喊。
  年幼的道修爬上烧不着的高地,往下眺望。
  他见宗门原本便寥寥无几的房屋被焚毁殆尽,一条火带从半山腰一直蔓延到他们宗门所处的地带,最后弥漫成通天大火。
  他见到自己的屋子被仅在咫尺的火苗舔舐,吞没。
  又看见师哥的屋子在此刻坍塌。
  程陨之呆呆的,站在高地上,看他的童年被这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他哽咽道:师哥
  他们引以为傲,要将其发扬光大的宗门,就这样消失了;他过去的痕迹,镌刻在物体上的记忆,也在他眼皮子底下,逐渐成了灰烬。
  落日余灰,灰暗的阴影终于从天边扩散而来。
  年幼道修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迈出脚步。
  不能一直在这里站着,他要去山下喊人来扑灭这把火,不能让它烧到整个山头。
  他呆愣着,沉默地这样想着。
  程陨之脸上灰扑扑的,像个初初被控制的木偶,甚至不能操纵好自己的手脚。
  他踉跄着,往大门的方向走,却发现大门完好无损,被师父的结界保护的很好很好,依旧是原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