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妈你去教学楼前面的橱窗看看就知道, 那边贴了特级教师骨干教师的介绍,胡春明老师排第一,不仅是我校骨干, 也是我们年级数学组的组长, 一班班主任。”
  时妈更费解了:“怎么知道去一班?通知下来了?”
  “不是这样, 我们刚入校那会儿怎么分的班我跟你说过吧?当时实验班提走了三百,然后从三百零一开始, 三百零一在五班, 三百零二在六班, 这么转过来的, 我是八班十四名,大概算一下就是年级六百五左右。我用一学期从六百五进到前一百,至少能证明我努力,四个实验班里一班稍强, 他们班主任相对也更有话语权, 要提走几个看好的学生不难。”
  “这次不像你说得那么转着分了?”
  “我问了一下, 五中传统是原先就在实验班并且没掉出来的同学继续留在原班级, 四位班主任再瓜分替补进去的同学。所以我说我大概率能进一班,毕竟在新进的这些人里面,我排名很靠前,进步幅度也大。”而且,听田老师那个话,她好像已经和胡老师说好了。
  时妈先高兴了一下,问洋洋他们呢?也留在原来班上?
  “从下个学期起,一到四是理科实验班,五是文科实验班,从六开始是文科普通班,文科普通班之后剩下那些才是理科普通班。我们八班九班应该都要改文科班,洋洋应该要到十几或者二十几班去吧。”
  “他真没考进实验班啊?”
  时妈这么问,时樱有点想笑。
  她往时妈身边靠了靠,贴在耳边说:“洋洋今天哭死了,说回去肯定挨收拾。”
  “有那么严重?”
  “应该差不多吧,妈你不知道,他那个成绩就比实验班最低录取分数低了四分。”
  “你帮着劝没劝?让洋洋想开点,实在不行花点钱也能塞进去的。”
  时樱一听这话,直接笑倒在沙发上,笑够之后才摆摆手:“不是这样,擦边没进实验班他心里挺高兴的,说后面两年半好歹活过来了,他怕的是过不去二舅妈那关,怕要被念叨整个寒假开学都消停不了。”
  时妈想想也觉得可惜,时樱帮着解释了下,说学期末三四百这个区间拼得特别凶,最后成绩出来这分段密集,虽然只差了四分,名次应该差不少的。对比三百零一名他也不算可惜。
  “我听着是这么回事,不过你舅妈可能听不进,要扎扎实实郁闷几天。”
  “樱樱你们班有几个考进去的?”
  时樱想了想,说三个或者四个,最多四个:“妈你真想知道就拿成绩单减一减,反正分数线摆在那儿的。”
  “不知道你们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做同学。”
  “其实互相之间也不熟,能不能都没什么。”
  时樱在跟她妈妈聊天,宋书余在和她说恭喜。宋书余显然给班上前五名都算过,去掉文综之后,时樱直接逆袭上第一,分数已经压过他了。
  [宋书余]:田老师说我理科排名144,时樱你要比我高不少吧?
  [时樱]:我92。
  [宋书余]:你最后复习是不是没太去管文综三门?
  [时樱]:半期之后就逐渐放弃了,上课有好好听,也认真写了作业,复习的时候大概过了一遍,没多花时间,我理综差,时间不够怕补不起来,就把精力几乎都挪过去了。
  [宋书余]:是这样。
  [宋书余]:恭喜你,你考得真的很好,希望我们下学期都能进一班。
  [时樱]:嗯。
  时樱其实想问问他最后怎么没把文综扔了,犹豫了一下没起话头,和宋书余聊了两次qq都感觉怪,他说话有点官方,日常聊天有点难受。
  这会儿宋书余正拿着成绩单坐在回平梁的车上,和时樱聊了两句看对方不准备再说就马上关了流量,客车慢吞吞开回县里,到站已经过了中午。宋书余没直接回家,他拿着成绩单去了爸爸平常擦鞋的地方,就在县客运总站的出站口,那边有一排五六个擦鞋的,只要有车子到站看见有人出来他们就积极揽客,春节前后都是创收的时间。
  宋书余过去的时候他爸正在忙活,余光扫到儿子朝这边走,他抬头一脸期待看过去。
  “成绩单拿到了?多少名?”
  他爸爸不懂全科排名理科排名这套,只会看成绩单,宋书余拿出成绩单展开递到他爸面前,说还是第一名。
  他爸连擦鞋都顾不上了,乐呵呵盯着面前这份成绩单,看够了就对照顾他生意的客人说:“这是我儿子,他在市五中读高一,今天发期末成绩。”
  听到市五中,旁边的也都围过来,跟着想看一眼。
  看清楚之后问他:“你儿子是排第一这个?宋书余是吧?”
  “对对对!我儿子叫宋书余,我叫宋得财。”
  客人都不着急了,说市五中那是本市最好的学校,不是随便能考上的,问他儿子成绩这么好?怎么教的?“我家也有个学生,比老哥你儿子小点,我给他辅导书也买了补习班也报了,成绩就是起不来。你这个怎么读的?”
  宋得财继续给他擦鞋,边擦边说:“我就以前在大队上念了个扫盲班,小学毕业初中都没读,他上学的事我没管过。我儿子他从小就聪明,小学一直拿双百分,初中在平凉中学总是年级前五,中考是以学校第一名考上的五中,在五中就差多了,我们县里教学质量还是不行,他进校年级排名三四百,用一个学期了才升上一百多。”
  “班上第一排年级一百多啊?”
  宋书余点点头:“前面基本都是实验班的同学,我进校差点分,没进去,这次文理分科重新划过,下学期就能进去了……那爸我回去了?我跟老师谈过就直接回来的,没吃午饭。”
  宋得财让他拿钱去随便吃点:“你回去这个点也没吃的。”
  宋书余拿了五块钱,准备在客运站旁边米粉店吃一碗,都走出去了还听见他爸扯着大嗓门在说,说他怎么读书,他老师怎么评价他,说五中的升学率,一百多名在省内什么学校都能考,不过他还是希望儿子再争气点,后面两年半继续进步,争取考到外面那些大城市去,去名牌大学读书,出人头地。
  爸爸是给人擦皮鞋的,妈妈在餐厅扫地端盘子,也打零工,他家住在九十年代初建成六十平方的小房子里,父母加一起每月收入都很微薄,下要供他读书,上有老人要赡养……宋书余一直知道他没别的出路。
  不是不眼馋别人吃那些穿那些玩那些,以前眼馋过,后来知道眼馋也不会有,不想跟爸爸一样以后也给人擦鞋就只能努力读书。
  他不仅要考上好大学,在大学里都得是优秀学生,去争取助学金奖学金,如果争取不到,家里的压力就太大了。
  等米线来的时候,宋书余又拿出手机打开qq看了一眼。
  他把不多的几条聊天记录复习了一下,才把手机收了起来。
  时樱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早点扔了文综,道理很简单,宋书余有把握能进实验班,他没提早扔那三门就是想让期末成绩单更好看点,拿回来爸妈会更开心。
  有些东西很难跟家长解释,就像他心里知道他理科排名144,时樱92,实际是时樱赢了。但爸爸看着成绩单就会觉得他是全班第一,因为那上面写了,他第一,他最优秀。
  宋书余只是想让他爸妈高兴点,他爸他妈做的是别人不太看得上眼的工作,每天都可能受客人的气,有这个成绩单拿回来,至少能让他们整个寒假心里都舒坦,会觉得没白吃苦,儿子有出息,以后有盼头。
  宋书余吃完米线回去写寒假作业了,想早点写完然后去新华书店翻翻下学期的参考资料,当预习,多看一些。和他顶着巨大的压力读书不同,时樱轻松很多,跟老妈解释了分班的问题,转身又听时洋哭了一鼻子,临睡前想起她和祁遇约的十九号中午,就是后天,在家里火锅店吃饭。
  她双手抱膝坐在衣帽间的小圆凳上,正对拍拍挂的外套,从左扫到右,再从右回到左。
  后天穿哪件呢?
  那件有一圈毛毛的樱花色的羽绒服?
  还是那个红黑格子的呢外套?
  长到腿弯那件宽宽大大的军绿色外套好像也不错。
  时樱坐那儿看了半天,外套没选出来,还纠结起新的东西,比如后天该梳什么发型?还是就让它披着戴个毛线帽?她想的时候顺便照了照旁边的全身镜,好像头发也可以去修一修,一学期没进过美发沙龙,长得都没型了。
  想到剪发她又有点小犹豫,很多次进理发店剪完出来都不理想,不然就让它这样?还是扎起来好了。
  那天背什么包呢?配什么鞋?
  绕了一圈时樱发现她还得先把外套选出来,有外套才能搭其他。问题绕回到最初,她继续对着一整排的冬衣外套苦恼,不知道哪件穿起来更好看。
  时妈发现她这屋门缝底下有光,进来一看,女儿并着腿坐在衣帽间的小圆凳上,一脸茫然盯着打开的衣橱。
  “怎么了?在看什么?”
  “看穿什么衣服。”
  时妈走了两步,站到她旁边,又问:“明天有安排吗?”
  “没,我想起来后天要请祁遇吃饭,就想先把衣服搭好。”
  “后天要穿的这会儿操什么心?睡觉了,赶紧睡去,明天起来再慢慢看。”时妈说完又要出去,走之前回头看了坐在小圆凳上的女儿一眼,说:“我女儿穿什么不好看?再说不就是跟同学吃个饭?”
  时妈嘴上这么说,回主卧之后也拉开衣柜门看了几眼,提出去年买的紫貂毛上身比了比,感觉有点太正式,又提出一件灰色的呢外套,也不大满意。
  时妈想着后天她作为樱樱的妈要好好感谢人家同学,得穿得体面点不能太随便。
  要看着有素质有品位像个靠谱的家长。
  也不知道那个男同学家里爸妈是做什么的,怎么教出这么优秀的儿子来?
  连着四回都是年级第一名,这成绩,国内哪所大学上不去?
  ……
  一月十九这天,时妈、时樱和祁遇他们三个都认真收拾了自己,要不是岁数不对,这个阵仗真像相亲。时樱提前到的,她十一点人就在火锅城了,又和祁遇说了一遍地址,问他找得到吗?
  找得到啊,这店他路过很多次,只是还没去吃过。
  祁遇平常吃点菜多,自助少。
  他过来差不多在十一点半,进店扫视一圈,就看到坐在右手边沙发组上的时樱,时樱穿着樱花色的短羽绒服,配一条小脚的牛仔裤,脚上踩了双和衣服同色的帆布鞋。
  时樱一直瞄着大门口,祁遇进店的同时她就注意到了,她站起来要迎上去,时妈跟着站起来,问:“是这个穿墨蓝外套的男生?怎么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祁遇也在往时樱这边走,走到跟前和时樱打过招呼又朝时妈喊阿姨。
  这声阿姨找回了时妈久远的记忆,她猛然想起来:“你是那个,前段时间我在小区见过那个男生,是你吧?那天下雨你还打了把伞,那伞跟我们家的可像了。”
  时樱:……
  到了不得不解释的时候,她凑到时妈耳边小声说:“妈,那就是咱们家的伞,我借他的。”
  “他上次在我们小区是……?”
  “我那天不是感冒吗?不太舒服,他送我回去。”
  “不是住咱们小区啊?”
  “当然不是了。”
  “你上次怎么不说?我还在想到底谁家儿子那么俊,那之后怎么就没再见过呢?”
  时樱不好意思的捏捏食指,说:“我也不知道妈你说的是祁遇啊,我们别站这儿尬聊了,进包间坐着行吗?”
  时妈尽量沉稳端庄有素质的冲祁遇笑了笑,招呼他俩先去,说去催催,可以把汤底烧起来准备上菜了。
  “对了小伙子你吃什么汤底?红汤还是鸳鸯?”
  “我都行。”
  “那就鸳鸯的?”
  “好。”
  祁遇跟着时樱上楼去进了个环境清幽的包间,刚坐下就有服务员端着锅底进屋来,放好,点上火,陆续有人过来上菜,祁遇看着摆出来的大虾、鳕鱼、海螺片、肥牛、五花肉、还有野生菌类什么的……想起时樱说她们家火锅五十八一位,这不亏?
  时樱同样感慨的看着这一桌菜,等排着队端盘子来的服务生全退出去,她看向坐旁边的祁遇,让别误会。
  “误会什么?”
  “你下次要是自己来就会发现,我们家五十八一位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