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节
  不知道完颜斡鲁补更恨辽朝还是宋朝,更恨的未必是先被攻击的,也不知道他觉得先针对哪一路军更有利于整体战况。
  于是众人只好提高警惕,继续分析。
  林玄礼对华梅招招手:“你去问问那些掌柜的,有没有什么猜测,他们常和达官显贵打交道,揣测他们的心思更有一套。”
  在金朝各地厚土商行的掌柜的几乎都提前得到了命令回国。他们不明所以,只能听命行事,都有两个身份,各地的户籍不联网,只要给钱很容易冒名顶替一个假身份,用发型和服饰区分民族的好处是,只要把发型一换,就可以说自己是女真人或契丹人。大部分人都安然无恙的到了靠近边关的城池,然后作为俘虏落入宋军控制范围内。
  现在为了保护身份,都装作被优待的俘虏,呆在俘虏营中。
  ……
  辽军中同样见到了金使,送上一份丧仪。
  敖卢斡并不客气:“拉出去,割掉他的耳朵,剃光他的头发,把人还给斡鲁补。”
  继续商议攻城策略,黄龙府的城墙高大坚固,守城器械多,城中人多。金朝官员在那儿,颇有几个贤才,指挥若定。
  过了一会,等到了两路军队被骑兵袭击的消息。
  敖卢斡:“现在我与宋主相聚百里,你,韩翰林,你代我去问问宋主,他愿意不愿意移营,我们各自移营四十里地,靠近一些,相互策应。这样有一个方向是绝对安全的。”
  “臣遵旨。”翰林奉命出使。
  辽国将领们:“陛下,即便移营相距二十里,也不可掉以轻心,金军依然有可能插过来。二十里地之间密布探马,但调动兵马宜早不宜迟。”
  敖卢斡笑道:“我知道。金主也会知道,这是个破绽。”
  作者有话要说:233章,好吉利!
  【1】我朋友对盘龙棍表示:国家一级文物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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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4章 五月十日
  五月十日。敌在暗处,我与友军在明处。此前大伙趁着金国皇帝亲王全都出去祭祖,前来偷家,一路平推到他们都城城下,现在人家回来了,要开始真正的苦战了。明明昨天还在让俘虏们进行友好的蹴鞠比赛。——林玄礼敖卢斡。
  金军具体人数不详,主力部队所在位置不详,而武器配置和军事实力大概知道,但不明确,对六路军队会从什么方向发起进攻也难以预料。黄龙府仅仅被围攻了三日,而且一开始就做足了准备,现在金国都城的元气是一点没损伤,除了丢脸之外没有问题。
  三国之间的局势波谲云诡。敌对双方,一方坚信对面隐藏在这东北的森林里,随时会发起诡异的突袭和进攻,另一方则相信这些攻城的、按兵不动的联军已经设下天罗地网,只等金军自投罗网。
  宋辽两家捧着地图,绞尽脑汁的试图预判金国的动向。
  金使送了一些与辽宋两国的檄文中指责的罪状有关的人和物,并再同一时间,有三只一万人的骑兵,由亲王带领,分别突袭辽国的东路军、中军,以及宋朝的西路军。
  这不是什么先礼后兵,就是明晃晃的示威,也是强势的表明虽然派了使者过去,却并不打算和谈,甚至有那么点‘你们可别以为金朝要和谈,别做梦了’的意思在其中。
  联军的皇帝虽然还未碰面,却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骂起人来。
  林玄礼:“送来十二个普通百姓,就以为能让我师出无名?金贼,想的真美。还他妈突袭我,跟谁(射i)倆玩恩威并重呢?”
  敖卢斡:“送来三百两银子的丧仪,这分明是挑衅大辽。金朝这些贼子贼孙,窃国的怨种。”
  这三只一万人的骑兵,突袭而来,幸好三路军队都洒下了许多岗哨,提前了一刻钟得知此事,虽然是苦战的,但并未陷入猝不及防的危机中。
  辽军的中军大营中,敖卢斡穿着黄金锁子甲,身旁的侍卫除了仪仗用的玉骨朵之外,还抱着一把耶律洪基用过的铁骨朵。天祚帝用过的武器其实也有,但总感觉在军中用耶律延禧用过的武器,忒不吉利,没拿到眼前就觉得要输。他接见宋使,看宋军移营的方向和位置的简略图示,对宋主提出的建议毫无异议。
  眯起眼睛询问:“金国攻打你们宋军,是在什么时候?”
  “回禀辽主,在巳时初。”
  “也是在巳时初?”
  宋使本身是职务是翰林侍读,常陪官家探讨经史法律,汪藻,严肃的躬身:“正是。金使来到我家官家面前,故弄玄虚的等了一会,便有军卒来报。”
  敖卢斡微微颔首:“金国来攻击我中军大营时,也是在巳时初。斡鲁补此人偏好弄这些小巧,细枝末节,不值一提。请宋主移营时多加小心,我也与他一同移营。河虽不是长江,却正契合了: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长江不一定特指长江,也可以是一条很长的江水。
  辽国官员和宋使汪藻一起歌颂了两国的百年友好。
  使者又在小股部队的簇拥下,战战兢兢的跨过百里距离,回到宋军中军之中。
  林玄礼正在盘自己的盘龙棍。[介是交趾黄檀的盘龙棍,真是超级奢华。螺钿镶的白龙也太美了,每一片鳞片栩栩如生,我都舍不得用。]
  [盘龙棍,如果我拿一根木棍盘上去,像是跳钢管舞那样缠着,在那一瞬间也叫盘龙棍。]
  [妈耶,我可太幽默了。写下来给英英送回去。]
  史官无聊的记载:帝拭盘龙棍,一刻钟。
  汪藻回来复命:“启禀官家,辽主对您提出的扎营地点和距离全盘接受…(复述辽主所有话)…他还提到,辽国遇袭也是巳时初。”
  林玄礼翻了个白眼:“呵呵。金国挺能装相啊。”斡鲁补还给自己整个挺有面子的出场,真逗,就好像谁能被他吓住似得。同时进攻而已,要是现在有电报,还能吓人一跳,要不是派了使者过去,我还得明天才能知道呢。“辽主说的话很有道理,移营时极有可能被金国偷袭。叫他们来,开会议事。”
  议论一下,金国既然打算来偷袭,大宋要不要顺水推舟,顺势就请君入瓮,设个套让他们偷袭失败。
  林玄礼兴致勃勃:“朕可以亲自钓鱼,钓他这条大鱼。你们不要劝朕说什么君子不涉险地,帮我一想想,如何斩获一场大胜。”
  魏季礼有个疯狂的小设想,很可惜身为丞相,他只能劝官家保护好自己:“官家三思。俗话说刀枪无眼,认不得贵人。”
  秦御史:“臣以为官家什么都不用做,金人自会上钩。毕竟宋军人数比辽军要少。金人虽是草莽,用兵这些年也懂得集中兵力,攻击一点。”
  “官家,臣以为大宋应有□□上国的气魄,可以派人送信招降金国的王侯将领和地方节度使,他们全族都在大宋手中,理应归降。”
  李纲最近总在心里盘桓唐史,想当年唐太宗坐拥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以及没列入凌烟阁中的贤臣良将,都免不了为了各种目的,亲临前线指挥作战,官家此举非常正常,官家一向有唐太宗遗风。“官家,臣以为若要大胜,有三点必须做到。”
  林玄礼很惊喜:“请讲。”
  李纲顶着众人不赞同的眼光,侃侃而谈:“第一,必须探听到金军主力所在的位置。第二,让人去对金朝通风报信,官家您抓了许多官员和宗室子,都带在军中,在大黑寨对您当面无礼的少年似乎颇有胆识。第三,军队要虚设营帐,旌旗伞盖单独移动。军中士气正盛,即便官家稍微离开黄罗伞盖一会,军心也不会动摇。还是要知道金军主力在哪儿,有多少人,才是当下的重点。”
  不能从他们各地兵力部署和行程上估算他们有十万到十五万不等的兵力,不能猜!
  林玄礼愉快的摸摸小胡子:“很好很好。还有呢?”
  赵森也觉得这个计划很好,但时间上有些仓促,要想完成这个计划,在找到金军主力之后,还需要几天时间筹备。
  魏季礼终究还是没忍住:“倘若海军能如期抵达港口,那么前后夹击,能让金人乱了方寸。”
  虽然现在的海军、水军的火炮只能攻击到沿岸,一旦登陆之后就是步兵,算是矫健步卒,但这种进攻方式带来的心理压力太大,金国会知道他们所有海岸线都是不安全的。通过绕了一圈从后方送来的报告得知,海军现在已经抵达秦皇岛附近,沿岸排开,随时可以发动作战。
  魏相公说出了自己比较激进的小设想:“官家,能否令海军运送骑兵,人和马,从沿岸登陆金朝后方?叫他们见识见识,何谓神兵天降。”从地图上看这是可行的,航行时间不长,那片海域通常风平浪静,海商经常满负超载的航行过去,立刻有人提出反对意见:“魏相公,马一辈子没乘过船,万一大批量晕船,甚至吓死在船上,该怎么好?”
  “即便没有吓死在船上,下了船之后还能作战吗?人下船之后尚且要头晕腿软,何况是畜生。依我之见”
  “这是让大宋宝贵的骑兵,陷入背水一战的境地,难道您不知道每年马政所消耗的钱,折合赋税,足有五百万贯之多?况且辎重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我以为晕过去不难,难的是骑兵出现在金军后方之后,如何保证粮草供应,如何明确方向,如何来与大军汇合?”
  林玄礼心说,只要给我一个岳飞,这些问题都能解决。不过我现在有韩世忠,还有另外几个评价很好应该不是敷衍的水军将领。“运送骑兵人马登陆作战的事,可以等这次打完了再进行演习。海军进攻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今天下午他们就会攻击金国各港口,不能更改,今天要改也来不及。”
  赵森看叔叔顿了一顿,知道是留了别人说话的空隙,开口道:“官家,海军攻打港口这件事,第一次能让金人猝不及防,将来能改成骑兵,也只有第一次能让他们没防备,第二次以后就知道设防设伏。用着要谨慎。”
  其他准备说这个话的官员们纷纷点头。
  林玄礼点了点头:“就按照李纲所说,找两个番兵来演戏,悄悄在帐篷外演戏,告诉完颜家那几个小子,就说朕要移营。然后让番兵悄悄放他走,哎呀,幸好没杀他,我就知道攒点东西准会有用。唔,给做这事儿的番兵一道公文,免得他被同袍拿问。你们觉得还有什么纰漏吗?”
  又仔细商议了具体设伏的计划:中军中只留三万人移动,但是把七万兵马的旗号都留在中军,官家的黄罗伞盖、太子的红罗伞盖也都留在中军。其他四万兵马,就分兵八支,悄悄进入沿途树林中设伏,等金兵。
  以上这个完美的计划只要能确定金军主力所在位置,并放走一个报信的金人,就立刻开始实施。
  林玄礼兴高采烈的命令道:“把那几个俘虏的世子都带过来,陪我打牌。太有意思了,他们老爹只顾着提防斡鲁补,去祭祖都不带着儿子,就没想到我会来。”
  赵森笑道:“这谁能预料到呢。”
  林玄礼含笑点头:“你别闲着,出去巡营,慰问受伤士卒。”
  赵森:“遵旨。”
  将领们退下之后议论纷纷:“官家想的挺好,可是这茫茫森林,到哪里去探金军动向呢。”
  “也只好求神拜佛,但愿金军自投罗网吧。哈哈哈。”
  “官家打算将黄罗伞盖留在军中,那是又打算…亲自率队伏击?”
  兴奋的互相对眼神,有点眉飞色舞的期待能和官家一同作战。
  “金国虽不曾攻打大宋,但……卧榻之侧实在是容不下更多人了。”
  “哈哈哈哈。”
  “谨言谨言!这话官家能说,你能说吗?”
  “就是哈哈哈哈。”
  “其实以金人的狼子野心看来,他们至今未曾攻击大宋,全因为官家料敌于先机,提前在辽国境内和他们打了一场,重创金国。若不然,肯定要来试试。”
  ……
  金国也在开会。
  七八年前骁勇善战的宗室猛将现在养尊处优,都成了胖子,从混同江赶到黄龙府附近,已是浑身疼痛,不得不停下来修整。自从建国之后,再也没有这么苦熬过。
  “几年前,老天祚帝也是御驾亲征,那又怎么样,七十万辽军被咱们两万勇士打的落花流水,迂腐的赵官家带人来援救,又能如何,大金依旧占据了辽国半壁江山,宋朝还不是和我们开榷场,公平交易。还是打辽国吧。”
  “对,宋朝虽然强大,但无意与大金为敌,对西夏的榷场可是到现在都没开。他们吞并交趾,又对大理和吐蕃虎视眈眈,还不是往南往西绸缪。这开疆扩土的时候,谁愿意往北打,冻得跟孙子似的,咱们都不乐意去开阔北边。就是应该打辽朝。”
  “要我说,如果不是粘罕惹怒宋朝,宋朝何曾来侵犯金国。每年市马收获颇丰,要是宋人准备关闭榷场,咱们损失就大了,辽国那边的榷场……还是不太公平,打过去,这次王对王,要是打败了辽国,减少岁供,榷场也公平些,那就值了。”
  “火器真不如重甲,火器那就是烧钱听个响的玩意,打城墙打不破,打拐子马能躲开,只要凑近了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宋朝富裕,官家想看烟花听爆竹,随他便,咱们金朝还是应该以节俭为主,重甲这东西,千贯一套虽然贵,主要是贵在铁本身上,我看和火器一比起来,那还不算什么。”
  “应该打辽国,辽主年少,年少轻狂不经世事,这一次把他胆量打破,让他不敢再与大金为敌。”
  金主耐心的听取他们的建议,几乎是全票通过奇袭辽军大营的计划。他也知道,根据粘罕的汇报,这些人在吃喝玩乐、穿戴各方面都被宋朝商人给带坏了,早就失去当年节俭朴素的美德。那些商人为了牟利,没少油嘴滑舌的哄劝他们继续维系经济贸易。他除了不赞同粘罕无止境的投入研究火器之外,还是非常信任、重用这位丞相。
  “好了,关于粘罕的错处,都不要再提了。这天下间的工匠技艺,自古以来就是没有的向有的学习,偷师偷艺时常传为美谈。金四儿盗取的蛋糕秘方,你们吃的也很美。宋主敝扫自珍,就由他去吧。在平地上遭遇时,铁骑一轮冲锋就能缴获火器,到时候再给粘罕收藏。”
  完颜粘罕:“……”被这些鼠目寸光的人气死了。重甲骑兵已经发展到顶峰,铠甲不能再重了,铁的坚韧也不太可能更高,反而火器可以做的更大更猛,从猛火油柜,到单发的□□,超大只的火炮,似乎是变化无穷的。气的他又写了一篇文章准备流传后世。
  探讨完打谁之后,开始调兵遣将时,斡鲁补免不了把全家都做了辽宋两国俘虏的弟弟五人摘出出征名单,留他们镇守大营。隐约有点担心,这些本身就有不臣之心的弟弟们,再加上全家家眷都在人家手里,有那么点临阵叛变的可能。
  ……
  镇守大黑寨的陈王完颜宗隽,全部妻儿老小都在宋军大营中,妻妾儿女都关在一个帐篷里,不许出营帐。是所有俘虏里待遇最差的。庶长子名叫完颜梅,就是当众挑衅赵官家的少年,其他金国俘虏都觉得他很蠢,嫡母和亲娘这一路来,每天都骂他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宋朝一向以仁义自居,又是宗主国,只要奉承几句,就能得到优待,再等金兵打回来把自己抢回去。
  完颜梅被安排到靠近帐篷最里面,这里不透风,夏天不好过。但顺着帐篷的缝隙,他偷偷听见外面有人议论,还是东北口音。
  “金主重整旗鼓,带着三十猛将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