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未了 第6节
  吴阿姨真的觉得很不对劲,她给俞适野打个电话,着重描述了这些人的诡异行径:
  “小野,我觉得最近家里有点奇怪……从你结婚到现在,差不多一周了,每天都有人来送礼物,什么司机啊,秘书啊,保姆啊……送礼物是正常的,但她们怎么总挑你不在家的时候来送礼物?按理来讲,礼物不是应该当面交给主人吗?……还有啊,这些人看着都鬼鬼祟祟的,送了礼物也不走,非要往家里瞅一瞅瞧一瞧,还老爱观察车库和玄关,你说,奇怪不奇怪?”
  ***
  俞适野暂时没有表示是否奇怪。此刻的俞家老宅里,俞奶奶先表露了自己的奇怪:
  “我的孙子假结婚真拿钱,就为了八千万才举办这个婚礼,所以才会婚前派送出两张名字不一样的喜帖来……这种流言,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快快乐乐写文,大家快快乐乐看文。这个故事虽然有点儿狗血酸爽,但在我的内心里还是感觉是个挺甜的故事,俞适野和温别玉都是很可爱的人,都值得最好的,就像你们大家一样,啾~
  第四章
  老宅是一栋三层的洋楼建筑,年纪已经有些大了,不如现今拔地而起的高楼那样外观时髦,可红漆的檐,米白的墙,老式的木格窗户,就连院子里亭亭而立的梧桐树,都因保留有时光独特的韵味而尤显可爱。
  奶奶的房间在洋楼的三层,有一整面的圆弧形窗户,无论春夏秋冬,只要是天晴的时候,总是阳光满溢,将房间里的每一寸角落,连同空气里的浮灰细沫一同照亮。
  现在,老人就坐在窗户底下,下午的阳光照亮她雪亮的发丝,也将她坐在轮椅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皱着眉询问身旁的人:
  “我知道婚前换人的事情,温别玉这孩子的名字我听过,是小野的初恋,结婚前的最后一刻终于知道了自己心爱的人,然后选择了心爱的人,这不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吗?”
  坐在奶奶身旁的,是一位五十上下的女士。
  这位女士穿着一袭深紫色长裙,身材高挑,肌肤白皙,手臂圆润有力,一头黑发在脑后利索的盘成一个髻,乍看上去,是位干练又富有魅力的妇人。
  这是奶奶的生活助理,负责打理奶奶一切事物,她姓范,叫素怀。
  范素怀正整理着一份文件,片刻,她走到奶奶身旁,将文件递给老人家:“已经找到消息的源头了,消息是从这个群里传出来的,您看看。”
  奶奶一伸手,老花眼镜就递到她的手中。
  她将眼镜架上鼻梁,远远看着,发现上面全是些家里集团董事会股东的聊天记录。
  奶奶仔细看着这些聊天记录,意外的发现居然大家都在讨论自己孙子派发两张请帖的事情,在她心目中自然而然的对初恋情深的缘由在这里似乎没有任何市场,他们先是讨论认为,孙子的公司已经摇摇欲坠,急需八千万救助,所以才假结婚;接着又讨论认为,互深集团树大根枯,这就暗中布局,开始转移资产……
  讨论之中,还穿插着很多证词。
  比如前天,一位股东的司机前往送礼,他发现俞适野的车库只有一辆车子进出。
  比如昨天,一位股东的秘书前往送礼,她发现俞适野的玄关里所有的鞋子都是同一码数。
  再比如今天,还有个保姆聪明机智,绕上了俞适野卧室的洗手间,发现里头只有一只杯子一根牙刷,从而得出结论,俞适野肯定是自己一个人睡着。
  至于婚房,也有人去踩点,里头灯都没亮过一次,根本没有人住在里边。
  各种旁证收集到这里,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了:
  “俞适野肯定假结婚,他公司的资金链断了,互深集团也开始暗中转移资产了!”
  奶奶一路看到这里,陷入了很深的思考。
  片刻,她对范素怀招招手:“小范,打电话给小吴,问问她小野最近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他是一个人住,还是两个人住。”
  范素怀出去了五分钟,再进来时候,脸上略带着无奈。
  于是奶奶什么都清楚了。
  “这孩子真是越长越歪,越来越不可爱,连结婚这种大事也胡闹得没度。”老人对着阳光咕哝,“不行,我得想个辙……”
  ***
  半下午的时候,在公司的俞适野接到了奶奶的电话,让他晚上回老宅吃饭。
  接到这个电话,俞适野一点也不意外,算算时间,他那笔结婚基金也该给他了。于是他尽早结束了工作,驱车回到老宅。
  一进门,就有菲佣上前为他拿替换的鞋子。
  他换了鞋子,问清楚奶奶所在后,一径来到目的地。
  那是三楼尽头的房间,有最好的阳光和俞适野许多幼年的回忆,他小的时候很喜欢这里,每当他呆在这里的时候,胖乎乎的奶奶就会从楼下端来糕点,再坐到旁边的摇椅上,笑眯眯的,一面同他说话,一面拿起针线,开始织毛衣……
  虚掩的门被推开了,露出房间里干枯瘦长的身影,坐在沙发上的老人,佝着肩背,曲着腿,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犹如干涸黄土地上肆意生长,纵横裂张的沟渠。
  记忆是张泛黄的老照片,陈旧,失真。
  只是在花园里跌了一跤,记忆中健康精神的奶奶,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一小片阴影降临下来,静悄悄覆盖在俞适野的心头。他敲敲门,向内探身:“奶奶。”
  显而易见的惊喜浮现在老人的脸上,使堆积在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俞适野熟门熟路走到奶奶身旁,将奶奶从沙发上抱到轮椅上:“就刚才,一回家我就来找您了,来,我带您下去花园里散散步。”
  奶奶更开心了,她冲俞适野招招手:“不忙,我这里有份东西,你先拿去看看。”
  奶奶的手,指向旁边的小茶几,一份文件正静静躺在上边。
  “这是什么?是我的结婚基金赠予书吗?”俞适野笑道,他长臂一舒,拿到了文件,对着上边的标题念了起来,“《关于俞适野及温别玉婚姻审查意见》……”
  刚才念到这里,俞适野扑哧笑了:
  “这谁写的,什么沙雕标题?”
  奶奶没有笑,于是整个房间都只有俞适野一个人的笑声,孤单又突兀。
  俞适野感觉到一点迷惑了。他收起笑容,再度翻阅手中的文件,并逐一念出来:
  “《关于俞适野及温别玉婚姻审查意见》……第一条,俞适野与温别玉同意接受特派专员的定期审查,审查时间为每周一次;第二条,俞适野与温别玉同意接受特派专员的审查打分制度,若一周内分数过低,既代表婚姻进入红灯状态;第三条……”
  他念到这里,心中升起了很多不妙的感觉,于是直接跳到后头附带的定期审查打分表格上,飞速扫了一眼。
  表格是这样写的:
  牵手,1分。
  接吻,2分。
  出双入对,按时间算分。
  同床共枕,按证据算分。
  ……
  这个表格从哪找来的,真是场面□□,不堪入目!
  这还不止,这份文件的最后,居然还有这样一句话:
  “该审查为期一年,一年之内,若双方离婚,或不能达成审查条件,则俞氏企业将以其八千万投资,按比例拥有俞适野公司的控制权。”
  俞适野木然问奶奶:“这是什么?”
  奶奶:“给你的合同,你的结婚基金将以合同上的方式打给你。”
  俞适野:“愚人节活动?”
  奶奶:“愚人节都过去半年啦。”
  俞适野很懵:“这是开玩笑的吧?我为什么要签这份合同,结婚基金不该是我结了婚就给我了吗?”
  奶奶:“正常情况下是这样,但你的情况有些不正常。”
  俞适野不服气了:“我的情况哪里不正常?”
  奶奶淡淡谴责的目光落在俞适野身上,那仿佛在说:你的情况哪里不正常,你自己不知道吗?
  俞适野意识到自己不能强辩,他轻咳一声,战略性后撤:“就算以我的情况需要更多的等待时间,也不能用这个侵犯隐私的合同吧?奶奶你看这份表格,什么叫做‘同床共枕的证据’,同床共枕能有什么证据?”
  奶奶让俞适野放心:“表格做得仓促,上面的一些项目确实不够仔细,后边还会再仔细调整的。你放心,你们的空间还是你们的。”
  俞适野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奶奶抢先说话。她看着孙子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两枚弯月牙,笑容慈祥包容,脸上的沟壑摇身一变,成了经由时间沉淀下来的智慧纹路。
  “小野,多给自己一点时间,这样你才能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再说,你也没得选择,除非你不想要你的结婚基金。”
  俞适野:“……”
  “对了,”奶奶再补充,“关于私人空间的事情你放心,奶奶不会打扰你们的,之前我已经和一直照顾你给你做饭的吴阿姨通过电话了,吴阿姨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会在照顾你们的同时,仔细观察你们的新婚情况的。”
  俞适野发现奶奶吃了秤砣铁了心,就要搞这个花样。
  这可不太妙。
  他暂时离开奶奶那里,拿着文件快步下楼,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看看,结果在经过二楼书房的时候,被呆在里头的俞汝霖叫住了。
  “适野。”
  “我有点事。”
  “我也有事。”
  俞适野顿了顿,还是停下来,走进书房,先问他爸:“什么事?”
  “公司的股价跌了。”
  “所以?”
  “股价动荡的原因来自这几天里流传在商圈里的一则传言。传言互深集团俞汝霖的儿子,自己开的公司支撑不下去了,想法设法假结婚以便从家里拿到八千万,进而拓展到这有可能是互深集团的老总和儿子演的个双簧,花式转移资产……你蠢得让我吃惊。”
  书桌后的俞汝霖摘下厚框眼镜,揉揉鼻梁。
  “结婚当天我就和你说过了,你想做什么都没有问题,把事情做得漂亮一点。现在才几天,你和你的新婚对象演过一分钟的戏吗?他至少拿了钱吧,反正是给钱演戏,你哪怕买个小明星陪你演这一出,事情不也好办得多吗?”
  俞汝霖说话的时候,俞适野一直听着,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
  等对方终于说完了,他也简单应了句,事情的责任很明确,没什么好辩驳的。
  “这是我的问题。”
  “从现在开始,你们同进同出,在公共场合里演演戏,也抽个时间去集团晃一圈,想办法打破一下谣言。”
  “我知道。”
  “至于你奶奶那边,这份基金本身就是老人家定下的规矩,如果你有办法让她改变主意,你就尽情去做。但我是不会反驳老人家的决定的。”俞汝霖说,“当然,八千万不算多,你如果需要,我可以批给你,你先拿一份投资计划过来……”
  “爸爸。”俞适野打断了人,明确告诉对方,“我的公司没有倒,不需要你来注资。”
  俞汝霖被拒绝也没什么反应,面不改色:“你出去吧。”
  俞适野转身就走,到了门口的时候,背后再度传来父亲的声音。
  “婚前协议签了没有?没签吧。找谁假结婚不好,找初恋假结婚。让一个简简单单的生意,变成如今的尴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