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谍世家 第168节
  陆林北在心中将林畏峰与农星文比较一番,两人都很能说会道,林畏峰像是在上大课的教师,讲得很好,但是面对太多学生,做不到因材施教,农星文则像是一对一的导师,总能迅速抓住对方的某个性格特征,然后一举攻破。
  这两种招数,对陆林北都无效果。
  “理想主义者总是显得太少,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够衰败?还是你们没能聚在一起?”
  林畏峰又露出笑容,这回没有嘲讽意味,“是时机未到。衰败是人类的新原点,所有人都在围绕着它寻找自己的位置,理想主义者抢先一步到位,大众却还在迷茫中,以为‘寻找’意味着机会,等到他们发现‘寻找’只是一个骗局,最终都会落到被指定的位置,与从前相比没有变好,反而更差的时候,就会全面觉醒,就会跟随理想主义者,前往新原点。”
  “但是你已经厌倦了。”
  林畏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虽然原点理论的前提之一是人类相差无几,可我有一种深深的感觉,现在的人类比从前的人类更加堕落,恐怕要很久以后才会觉醒,而我是赶不上了。”
  “我正好看过一篇文章,基本观点是一切战争都源自发展空间不足,内部没有潜力可挖,只好去抢占别国的空间。文章还认为,七大行星的发展虽然停滞多年,但是每颗行星都有不少未开发土地,足以解决问题,所以星际战争的可能性极低。”
  陆林北将乔教授发给他的文章现学现用。
  林畏峰大笑两声,“愚蠢的观点,就是写这种文章的人,最让我厌倦。他的基本观点没错,可他的推论完全错误,对真实的世界一无所知,所以才会拿未开发土地当成‘发展空间’。”
  “不是吗?”
  “当然不是。”林畏峰突然变得愤怒起来,“因为根本就没有‘未开发土地’,只有‘未分配利益’,等到上层决定开发新土地的时候,必然是已将利益提前瓜分完毕,结果是更不平等,普通人的发展空间会更小。为了将不满转嫁出去,只能依靠对外战争。”
  “什么时候呢?”
  林畏峰的愤怒消失了,重归颓废之中,他预见到了未来,但是觉得这个未来太遥远,因此而灰心丧气。
  “是谁将你们释放的?”陆林北开始询问真正的问题,他有感觉,林畏峰会招供。
  “你能将我送到甲子星?”
  “可以,虽然有点麻烦,但是我能做到。”
  林畏峰默不做声,陆林北等了一会,开口道:“如果你肯配合,我会尽自己所能将你送到甲子星,或是你想去的任何地方,这是我的保证。”
  陆林北没将话说死,林畏峰似乎并不在乎,“我们都不认识那个人,他戴着头盔,看不到面容。他主要是来救赵帝典,没找到目标,十分恼火。但他还是将我们全都带走,并且根据我们自己的意愿,送上不同行星的飞船,还伪造了芯片内容。我与农星文选择来甲子星,他乘坐名王星的飞船,我乘坐你们的船。显然,我的运气不是很好。”
  “这个人对船港很熟?”
  “看上去是这样,我对经纬号不熟,所以不知道他熟到什么程度。”
  “你为什么要来甲子星?”
  “因为这里有一批新人类,我想,他们或许会与七大行星的旧人类不同,愿意接纳理想主义者。”
  “农星文向你灌输的观点?”
  林畏峰再露怒容,“这是我自己……随你怎么想。你还想知道什么?”
  “到了甲子星,你能与农星文联系上?”
  “或许吧,他乘坐的飞船出发得比较早,应该已经到了,他知道我在这艘船上,应该会与我联系。”
  “很好。”陆林北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会遵守诺言?”
  “会。”陆林北出门,回隔壁的休息厅。
  船员又被叫去执行任务,厅里只剩下茹红裳、马徉徉等人,聊得正开心,枚忘真与林莫深坐在远处,小声交谈。
  马徉徉笑道:“问得怎么样?”
  “挺好。”
  “你不打算告诉我具体内容吗?”
  “我会告诉你,但你先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哈,我可以直接审问林畏峰。”
  “他没法告诉你,因为有些重要内容是我推论出来的。”
  “哈,推论,我可不要推论,我要事实。”
  “我一说出这个推论,你就会觉得是事实。”
  马徉徉面露警惕,“你先说,我觉得有用的话,肯定会答应你的条件,你不就是想要林畏峰吗?”
  陆林北看一眼周围的人,马徉徉立刻示意随从们离开。
  没有外人之后,陆林北道:“劫人者是经纬号的高层,这招一箭双雕,既为经纬号免去一桩左右为难的麻烦,又能迫使你父亲让出总裁的位置。”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成熟的计划
  陆林北说出自己的推论,马徉徉并没有立刻觉得这是事实,反而不屑地笑了一声,“还是你比较聪明,别家都是互相推诿,你倒好,直接推到我家。”
  “我说的是经纬号……”
  “经纬号就是我家。”马徉徉冷下脸,向茹红裳道:“姐姐,现在你明白我一开始为什么不愿意帮忙了吧?间谍都这样,爱推卸责任,爱捕风捉影,陆林北尤其如此,瞧他,泼脏水都泼到我家头上了。”
  茹红裳对马徉徉比对总裁本人更温和,微笑道:“根据我的经验,陆林北是有时候说话不太顺耳,但是通常挺准,不如听他说完,没准真能替你找出一个叛徒呢。”
  “哈,经纬号上尽是叛徒,去我家门口随便指认一个人,肯定不会错,用得着他替我找?”话是这么说,马徉徉对茹红裳的话还是比较在意,向陆林北道:“你接着说吧。”
  “还没谈条件呢。”
  “哈,姐姐,听到没有,他这是在得寸进尺吧?”
  陆林北正色道:“别再用从前的眼光看待经纬号,你家的‘叛徒’是很多,各有靠山,形成一种平衡关系,就是这种平衡,确保你父亲能够稳稳地坐在总裁的位置上。但这次不同,有人想打破平衡,而且策划已久,你父亲的位置岌岌可危,你也不能再将经纬号称为自己的家。”
  马徉徉依然冷着脸,但是没有反驳。
  陆林北继续道:“你仔细想想,什么人能随意进出船港并驾驶小型飞船前往储存舱?犯人被劫走,对谁有益?对谁不利?平时‘叛徒’众多的经纬号,为什么这一次能将消息隐瞒得这么好?又为什么偏偏在规矩号离港之后不久,突然公布消息?”
  “谁劫走犯人,对谁有益。谁不想犯人被劫走,对谁不利。”马徉徉道。
  “先说谁不想犯人被劫走。徉徉……”陆林北硬着头皮如此称呼总裁公子,“港务局局长和于除氛去你家汇报情况的时候,你父亲是什么反应?”
  “他当然生气,可他面对下属的时候,总是生气。”
  “那天的生气与平时一样,还是更加严重?”
  马徉徉沉默多时,“更加严重,说劫人事件会毁掉经纬号,所以他才会被于除氛说服,同意压下消息,让纠察大队暗中找人。”
  “你刚才与总裁联系,他说什么了?”
  “我发了邮件,还没有收到回信……”马徉徉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台微电脑,打开查看邮箱,“还是没有回信。”
  “这正常吗?”
  马徉徉又沉默好一会,“你的意思是说经纬号内部的叛徒策划劫人事件,目的是要逼迫我父亲让出总裁的位置?”
  “我说过,这是目的之一,另一个目的是为经纬号减少一个麻烦,不用在大王星和名王星之间左右为难,但这个好处只有新总裁能享受到,你父亲却要为此担责。”
  马徉徉有点被说动,但又不太相信陆林北,目光游移,显然是在仔细思考。
  陆林北抬头看向已经走过来的林莫深,“劫人事件公布之后,大王星和名王星是什么反应?”
  “目前传来的消息说,两星应该很愤怒,互相指责之外,好像也在一致要求经纬号为此负责。”林莫深明白陆林北的用意,配合的同时,回答得很谨慎。
  马徉徉没听出谨慎的意味,全当成事实,脸上渐渐出现怒容,“是谁?是谁想要在陷害我父亲?”
  陆林北没有回答。
  “你知道是谁?”马徉徉问。
  “我能推论出来。”
  马徉徉不喜欢“推论”这两个字,向茹红裳求助道:“该相信他吗?”
  “你很想留下林畏峰吗?”
  “要他干嘛?一点用也没有。”
  “拿没用的林畏峰交换一条合理的推论,听上去很划算。”
  “你要处死林畏峰?”马徉徉问。
  陆林北笑道:“我们是调查员,不是杀手,处死一个人需要法院的判决,最终也不由我们执行。我在意的是情报,将林畏峰交给我处置。对你,他没有任何用处,对我,他可能还有剩些价值。”
  “继续说你的推论,如果我觉得合理,就将林畏峰交给你。”马徉徉全然不顾自己是否有权处置一名逃犯。
  “吴器轩。”
  “谁?”
  “你父亲的一名助理。”
  “哦,我想起来了,三十来岁,有点瘦弱……他是吴家的人。”
  “对。”
  “所以他是替吴家夺权。我早就对父亲说过,不要相信吴家人,他们一心等着下一轮总裁选举,绝不会保持忠心,父亲总说政治就是妥协什么的……吴器轩敢去劫人?我看他未必敢望一眼太空,更不用说亲自驾驶小型飞船。”
  “吴家是大家族,很容易找到人替他们执行任务。如果劫人事件闹大,马总裁被迫辞职,是不是吴家最受益?”
  “当然,虽然总裁轮流制已经取消,可习惯还在,吴家是下一任总裁最有力的竞争者。”
  “你再想想,在经纬号上,是谁向你透露战斗机器人的消息?是谁引你玩那款游戏?”
  “你是说连我也被利用了?可那两件事都与吴器轩……哦,我想起来了,告诉我消息的人虽然不是吴器轩,但是都与吴家有关……”马徉徉用力一拍桌子,将所有人都吓一跳,“太可恨了!我这就告诉父亲,让他将吴家整个除掉!”
  马徉徉说做就做,重新进入邮箱,给父亲发了一封措辞激烈的信件,写到一半抬头问道:“我能引用你的话吗?”
  “最好不要,你提起我的名字,马总裁反而不信。”
  马徉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写完信,关闭微电脑,起身道:“待会我就让人将林畏峰送过来。”
  “好。”
  马徉徉一走,茹红裳就说:“这样骗一个孩子,不好吧?”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骗他?”陆林北问。
  “因为……就算你说的都是事实,也是经纬号上天天都在发生的常态,马总裁从前没事,这回就能被吴家打败?”
  “今非昔比。”陆林北笑道,不愿详细解释自己的想法。
  林莫深咳了一声,插口道:“有件事情我要提前说明白,如果以后有人问起,我不会承认在这件事里,向你提供过任何帮助。”
  陆林北还没开口,枚忘真道:“你的胆子就这么小?”
  “不是胆小,而是我的确没有证据表明马迎迎的总裁位置正受到威胁,而且,我有我自己的任务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