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楚汛说:“把she改成he。”
  蔺焰尘稍微改变了下歌词,抱着他轻轻唱给他听: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你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one who lives there(记得代我问候住在那里的一个人)
  he once was a ture love of mine(他曾是我的挚爱)”
  这首歌讲述一位上前线的年轻士兵思念着家乡的恋人,芜荽、鼠尾草、迷迭香、百里香,这几种草药代表善良、力量、温柔和勇气,但在古时也用来抵御死神。
  “tell him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告诉他为我做件粗布衣裳)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work(不要有任何针线的痕迹)
  ……
  tell him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告诉他为了寻找一亩土地)
  between the salt water and the sea(在海滩和大海之间)
  ……
  tell him to reap it in a sickle of leather(告诉他用皮做的镰刀收割庄稼)
  and to gather it all in a bunch of heather(再用一束石楠花将他们捆在一起)”
  楚汛静静听着,士兵让恋人去做三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歌词似乎毫无逻辑,有人说其实歌词是暗示士兵早就在战争中死去,又或是他的恋人已经病故在家乡,所以才有反复吟唱和死亡相关的草药的段落。因为已经死去,所以在含蓄地在向死神祈祷。
  蔺焰尘唱完一遍,问楚汛:“还要我再唱一遍吗?”
  楚汛无声地叹了口气,说:“够了。”
  蔺焰尘问:“你怎么忽然想听这首歌?”他总觉得现在唱这首歌怪怪的。
  “就是想听,没什么为什么。”楚汛说,“歌里的这个人可真无理取闹。”
  蔺焰尘说:“谈恋爱就是会做一些无理取闹的事嘛。”
  楚汛笑了下:“那我也要无理取闹一下,我现在想喝鲜榨的苹果汁,加点蜂蜜,我要你亲手给我弄。”
  蔺焰尘不问他怎么大半夜的想果汁,在他脸上亲一口:“好,我这给你去榨。”
  房子太大,蔺焰尘榨了一杯苹果汁,刚端回去,楚汛却说:“我又觉得更想喝橙汁,你再弄一杯吧。”
  蔺焰尘不嫌麻烦,又跑老远去亲自榨了一杯橙汁,当然,榨汁机和案板刀具他都没洗,捧着橙汁回去了。
  楚汛这次满意了,说:“苹果汁榨了不喝多浪费,你喝吧。”
  蔺焰尘做过运动,唱歌,还跑上跑下,是有点喝,榨出来的苹果汁也只有半杯,他几口就喝完了,说:“苹果太容易氧化了,居然有点苦,我应该加点柠檬。”
  楚汛夸奖他:“你居然还懂这样的生活小诀窍吗?”
  蔺焰尘说:“我在寄宿男校读书,我大概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只是不会做饭而已。”
  楚汛说:“厉害,厉害……好了,我们洗漱一下就睡觉吧。”
  蔺焰尘去换了睡衣,抹了把脸,躺上床以后没一会儿便开始觉得困乏,打哈欠,说:“关灯睡吧。”
  楚汛关了灯,月光透过窗户玻璃,又被轻纱过滤,温柔地罩在他们身上。
  蔺焰尘已经睡着了,他那杯苹果汁里被放了两颗安眠药,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了。
  楚汛抱着蔺焰尘,低头,把脸庞贴在蔺焰尘的额头,低声慢慢哼唱起来,他唱得一点也不好听: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one who lives there……
  he once was a ture love of mine……”
  “he once was a ture love of mine……”
  第34章
  蔺焰尘醒来时发现竟然已经日上三竿, 他先是眯着眼睛摸了摸身边, 摸了半天只摸到被子和枕头, 慢慢意识到楚汛不在,但刚开始并没有太在意。他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看一眼时间,居然已经下午一点。
  他还没有睡到这么晚过……昨晚有那么累吗?
  楚汛已经起床了吗?蔺焰尘坐起来, 伸懒腰, 打哈欠, 看到昨晚楚汛穿的那件睡意就挂在沙发背上,嘿嘿傻笑起来, 楚汛一定是爱他,看他睡得酣甜,不舍得叫他起床。
  蔺焰尘呼唤了两声:“阿汛……阿汛……阿汛?”
  没人回应他, 或许是下楼了吧。
  蔺焰尘稍微起了点疑心, 但是去洗脸、刷牙、梳头、穿衣服的时候还在衣柜里看到楚汛的衣物都在,还有楚汛装东西的小包, 他们四处旅游买的纪念品。他觉得东西都在,楚汛肯定也在。
  蔺焰尘没想太多,把自己清理干净之后, 觉得饥肠辘辘, 准备去找楚汛, 该吃中饭了。
  蔺焰尘找了一圈,没见到楚汛的身影,下楼到客厅,看到艾德, 问:“楚汛呢?”
  艾德实话实说:“他走了。”
  蔺焰尘刚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他走了?走去哪?院子里?”
  艾德说:“早上六点多出发的飞机,楚先生乘飞机回国了。”
  蔺焰尘瞬间什么瞌睡都没了,完完全全被吓醒,怔忡,回过神:“他回国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别骗我!怎么可能?是在开玩笑吗?楚汛拜托你和他一起吓唬我?别吓我,这一点都不好玩。”
  艾德认真地说:“少爷,我没有骗您,楚先生走了,我开车送他去机场的。”
  蔺焰尘顿时火冒三丈:“你送他去的机场!他为什么要走?我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又生气又慌张又委屈,语无伦次地说:“不可能啊!他都答应和我谈恋爱了……他说他喜欢我,我们还一起养了小猫,他说我是‘孩子他爸’,阿汛不会骗我的……他上次要走,我没有强迫他,他主动愿意留下来了,他怎么会突然不告而别呢?阿汛不是这样的人,他就算要走,肯定会告诉我一声的。而且我开过衣柜,他的东西都还放在衣柜里。他明明没走。你们别耍我了,他是躲在哪里看我着急吗?我是很着急,他到底在哪?”
  艾德摇头:“我不知道,少爷,我只送他去机场,不知道他做的是哪班航班,但是您……”
  蔺焰尘很生气:“我说了别开玩笑了!!”
  艾德被他吼的停顿了片刻,才说:“他临走时告诉我他给您留了一封信,应该在你们房间里。”
  蔺焰尘渐渐意识到艾德说的是真话,只是他不想去相信罢了,他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他恼怒地瞪了艾德好一会儿,才沉默地转身,回房间去,先是走路,然后越走越快,接着小跑起来,冲回了房间。
  蔺焰尘心乱如麻,慌张地不得了,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像个睁眼瞎。他先看了床头柜,没有。再跑去看衣柜,把楚汛的东西拿出来,衣服大概都在,他记不清楚汛买了哪几件,似乎少了一套。楚汛的背包还在,蔺焰尘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里面还装着现金,钞票一张没少,但是银行卡不在了,那张楚汛在拉斯维加斯的市政厅领来的结婚申请书也没了。
  前几天他还把这张纸拿出来,和楚汛说:“我们是不是哪天去递交这张申请书?”
  楚汛说:“以后如果有机会吧。”
  蔺焰尘毫不犹豫把自己的名字给写上去了,说:“你填上名字就好了。”
  楚汛笑笑说:“我才不填,我也没那么轻易被你拐骗。”
  但蔺焰尘胸有成竹,觉得这是迟早的事情。
  蔺焰尘坐在衣柜边,身边散落着一堆钞票,抬起头,终于看到了桌上,花瓶下面,压着一封信。
  蔺焰尘甚至有些不敢靠近,他鼓起勇气,终于走过去,把信抽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叠起来的信纸,上面是楚汛隽秀的字体,开口便是一句让他心尖滴血的话:「小蔺,对不起,我走了,请不要来找我。」
  蔺焰尘闭了闭眼睛,指尖发抖,他觉得自己没办法看下去。
  停住,深呼吸,颓唐地在沙发坐下,让自己去接着看信。
  「我离开和你没关系,你没做错任何事,都是我的错。
  是我太自私,又优柔寡断,说好了要走,却又回来,给了你不该有的希望。对不起。
  我没有告诉你,我身患绝症,在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就只剩下数月的生命。一直瞒着你,对不起。
  因为我快死了,所以我才想找个人陪陪我。你是个好人,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你,但我应该是你的不幸,对不起。
  这一个月多的时间,我真的过得很开心。
  我在来到庄园以后,总算明白我们的相遇大概是个误会,你并不卖身,虽然我依然不太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可因为我要离开,所以我并没有问过你,你也不必告诉我。
  我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并不值得你喜欢,平白拖累你。
  我知道你看到这里一定会想,你其实并不介意我生病的事,说不定还想来找我。我得明确告诉你,我一点也不想你来找我,尽管我们只相处了一段并不长的日子,可你应当稍微有些了解我了吧,我很固执,有时候自尊心过高,我不希望被你看到我病重以后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的模样。那太难堪了。
  让你看着我一日一日地死去,对你,对我,都是种煎熬,倒不如不见的好。
  我也知道你很有钱,说不定正在想要帮我找个厉害的医生。请不要这样,我查过了,我的病在全球都没有病愈的例子,假如当时我选择治疗,或许能多活几个月。可我选择和你在一起,耽误了治疗时间,你不用自责,我没有半点后悔,用困在病床了的一年半载换和你在一起的一个半月,我觉得非常非常非常值得。
  梦莲湖的极光和你,都是我一生难求的奇迹。
  谢谢你,小蔺。
  我不期望你能原谅我的厚颜无耻、言而无信和撒谎骗人,我太糟糕了,我真的配不上你的喜欢。
  你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长,又那么好,将来一定会遇见一个也很好的人,不像我这样糟糕,同你一起白头偕老。我在这里提前祝福你们。
  对不起,小蔺,如果你真的曾喜欢我的话,请尊重我的意志,别来找我。
  真的,对不起。
  楚汛
  201x/1/5」
  蔺焰尘看到信纸上有几个小圆圈,那是干涸的泪渍。
  他又看到眼泪掉在上面,洇出新鲜的泪渍。
  蔺焰尘平生从未想此刻这样慌张无措,无能为力,更甚于上次无法挽留楚汛下来。
  他终于想通了一直以来,他隐约感觉到的,楚汛努力隐藏依然挥之不去的悲伤。
  他想把信收好,一时间却无处安置。
  手控制不住地发抖,信竟然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又不小心撞到桌子,玻璃花瓶掉下来。
  “砰。”
  花瓶摔碎,玻璃渣溅射,水泼在信纸上,开始枯萎的玫瑰跌落在狼藉之中。
  蔺焰尘记得这几枝花,楚汛那时让他别去摘,就让花好好长在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