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这语气多么理直气壮,啧啧。楚汛说:“我不原谅。而且是我根本就不想再和你扯上关系。”
  季天泽没想到自己退了那么多步,楚汛还无动于衷,他无计可施:“为什么呢?”
  作为男人,楚汛其实能够理解,很多男人都有这种想法,他们以自我为中心,觉得曾经喜欢过自己的人,即便被自己冷淡甚至抛弃,依然会痴心不改地在原地等待,即便明说了拒绝,他们也以为是欲拒还迎的情趣,真的充满迷之自信。
  楚汛想了想,正视着他,叹了口气,眼底没有留恋,只有对麻烦的嫌弃,他说:“季先生,我喜欢上别人了。”
  季天泽怔了怔,陷入了茫然,过了好半晌才问:“……是谁?”
  楚汛:“和你没关系。”
  季天泽:“你骗我。”
  楚汛:“我没有。别胡搅蛮缠了,再不走,我打电话报警,叫警察带你走。”
  楚汛越是冷淡,季天泽就越是激动,抓住楚汛的胳膊:“你和我说清楚,楚汛,你喜欢上谁了?这不可能?你喜欢我十几年了,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那个人的?你认识他比认识我要久吗?你怎么会移情别恋呢?”
  门外传来一声大喝:“谁?”
  随之而来的是犬吠声。
  楚妈妈回来了,她一个矮个子瘦巴巴的小老女人,见着揪着楚汛的男人,突然变得气势凌厉起来,眉毛都仿佛竖起来:“你是谁!你拉着君君干什么?我报警了的啊!”
  楚小胖平时看着挺傻,这时候突然变得勇猛起来,朝季天泽扑过去,季天泽被咬到手臂,脚下不稳,下意识地想用另一只去抓住什么稳住自己,而他另一只手抓的就是楚汛。
  楚汛被他用力拉扯,摔倒在地,跌得挺重,还被季天泽压了一下。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楚妈妈脸色都白了:“君君,你怎么样?”
  楚汛疼得额头冷汗都冒出来:“我肚子疼,妈妈……送我去医院。”
  季天泽还想来扶他:“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的,都怪那条狗。小汛,你怎么了?你哪里疼?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他稍想接近,就被徐小胖恶狠狠地一阵狂吠。
  外头又有人来了,是警察。
  楚妈妈报的警,这小区门口就有个警察局。
  警察进屋看了眼,大概明白了情况,楚妈妈立即指着季天泽说这人突然冲进她家里打她儿子,正好警察帮忙赶紧把楚汛送去医院,季天泽则被带去警局问话。
  楚汛腹疼不止,一抽一抽得痛。
  陈主任从家里匆匆赶过来,亲自帮他做检查,和楚妈妈说:“孩子要生了,我现在给他安排手术,赶紧签字吧。你签还是让他自己签?”
  楚妈妈颤抖着手签了责任书:“救救我儿子。求求你。”
  陈主任说:“我会尽力的。”
  第44章
  陈主任打开楚汛的肚子,取出来一个小小的孩子。
  陈主任说:“是个男孩。”
  楚汛那时候被打了麻药, 非常困倦, 但还是坚持着想看看小孩,他问:“为什么他不哭?”
  话音刚落, 小宝宝才发出了几声微弱的哭声,细得还不如猫叫, 听着都让人觉得心疼。
  楚汛鼻酸,起码孩子好好活着。
  护士抱着孩子放在秤上称量, 说:“3.4斤。”
  太轻了, 还没发育好就来到这个世界上了。
  陈主任抱给他看:“喏,来看看你儿子。”
  楚汛看到小宝宝的脸蛋, 又黑又红,还皱巴巴的,忽然想哭:“好丑啊。”
  楚汛住在单人病房,宝宝住在保温箱里,他隔天就自己下病床走路,去监护室看宝宝。
  不知道是因为早产,还是因为他怀孕期间服用过药物,宝宝并不算健康, 虚弱多病。楚汛看到小宝宝躺在保温箱里费劲儿地呼吸,甚至害怕下一秒他就会失去呼吸。
  他又心疼又担心又害怕, 还对季天泽心生痛恨,以前他只是厌恶季天泽,不想和季再有瓜葛, 现在却是真的恨上季天泽了,要不是因为他,宝宝就不会这样躺在保温箱里,让他时刻担心宝宝会不会夭折。
  楚汛还在医院住院,养伤,等肚子上的伤口大致愈合,走不开。
  楚爸爸听说楚汛早产的消息,急匆匆赶回来了,他先去医院看了一趟楚汛和孙子,他看到那么小一只孙子,眼泪都掉下来了:“这么小。楚小胖还是只刚生下来的小狗崽的时候都比他大。”
  他听说是以前那个和楚汛不清不楚过的季天泽害楚汛生病,气就不打一处来,这要是有个万一,他儿子和孙子都得没。现在虽然因为他们幸运,楚汛和宝宝暂时都没大事,可不能这样就咽下这口气。
  楚爸爸说:“早知道我就不走了,远方亲戚我去不去都没关系,又不差我这个人,我应该给个丧礼的钱就好了。你还说你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呢,我一走就出事了。”
  楚汛说:“那是因为我肚子里有宝宝,不然我不一定打不过他啊。”
  楚爸爸咬牙切齿地说:“我真想揍他一顿。”
  楚汛侧目:“爸。”
  楚爸爸只好说:“我知道使用暴力是不对的……”
  楚汛压低声音:“不,我也想揍他一顿,你去揍吧。等我出院了我再揍他一顿,我真的很气啊!……要不是因为他,宝宝也不会早产。”
  以前是个老教师的楚爸爸还曾经教育过学生不能用打架解决问题,他眼下还是觉得打架确实不能解决问题,他打了季天泽,早产的小孙子也不会因此百病全消。
  可是,因为这样就放过季天泽吗?道理是道理,但做人没办法时时刻刻都讲道理。
  楚爸爸想了想,他年纪大了,季天泽年轻力壮,他还不一定能把季天泽按着打。
  所以他花钱雇了个年轻的民工,带着麻袋去蹲点了,一等季天泽被放出来就偷偷跟了上去。
  季天泽还被拘留在警察局里问话,人生头一遭,他有些担心被记在档案里,那多难看啊。
  最让他受打击的是,楚汛的妈妈报警抓他,楚汛那时候还不给他说话,反倒支持警察把他抓走。
  他真的不敢相信楚汛会这么对他,就算……就算他以前做过一些错事,可他不是道歉了吗?而且不止道歉了一次。楚汛不原谅他也就罢了,有必要恩断义绝到这种地步吗?他害楚汛受伤也不是故意的啊,而且应当不算重啊,只是跌了一跤,有那么疼吗?还被送去医院急诊?
  楚汛到底是生了什么病?有没有事?
  季天泽在拘留室带了两天,非常煎熬,终于被放出去了。
  季天泽浑浑噩噩的,想去找楚汛,但又不知道楚汛在哪个医院,就算知道了医院也不知道是在哪个病房,想来楚汛的爸妈也不会告诉自己,那他该怎么办?该去哪里找楚汛?
  他先去好好吃了一顿饭,本来是来出差,中途被抓进派出所拘留已经很丢人了,公司那边他还得作解释。楚汛对他真的很重要,楚汛走后,他状态不好,工作时总是走神出错,业绩大不如前,有次犯了大错,终于被炒了鱿鱼。他还觉得老板真是小心眼,他那么多年的老员工,就不能原谅他一次吗?有必要做的那么绝吗?他这些年就没有好好存钱,过得太潇洒,丢了工作以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多少积蓄,经济上捉襟见肘,一下子压力很大,前个月,好不容易才找了份新工作,可不能再丢了。
  他一会儿想到烦心的工作一会儿想到无情的楚汛,无论是哪个都没有解决的方法。他真的怀念以前楚汛还好好待在他身边的日子,一切都井井有条,他的事业和生活全部顺利。
  他的人生就是从楚汛出走开始变得混乱不堪的。他真的很想挽回楚汛,还想要他怎么做呢?
  季天泽满腹愁绪,没有发现自己无意中走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子,而背后有两个脚步声在接近他。
  走着走着,季天泽后之后觉地感觉到了一阵不善的视线,他刚要回头,兜头被套了麻袋,
  紧接着拳脚下雨似的落在他身上。
  季天泽狼狈地倒在地上,缩着保护自己,一边大叫:“打人啊!这里有人打人啊!”
  完了,脸上都被踢了两脚。
  楚爸爸还是有点分寸了,不能搞出人命,下手掂量过轻重,揍了三四分钟就跑了。
  “你以后再来找楚汛,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人走了好一会儿,季天泽才敢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沾着血和尘,什么精神气儿都没有了。
  之后季天泽没有再出现。
  楚汛继续养病,宝宝却不太好,又发了黄疸,还住在保温箱里,但好歹比刚生下来那会儿气力足了些,长大了一些。
  本来他刚生下来的时候手指脚趾的指甲都没长全,可怜的不得了。
  楚汛自己出生的时候也很虚弱,妈妈说才四斤半,后来补充营养,长大以后也挺健康的,他觉得自己放平心态的话,舍得花钱,孩子可以慢慢养好。
  满月时,宝宝再做了一次详细检查,医生告诉他另个噩耗:“因为胚胎发育不全,你的孩子患有心脏室间隔缺损。”
  楚汛真他妈的……弄死季天泽的心都有了。
  第45章
  医生安慰楚汛,不必闻先天心脏病而色变, 宝宝的病情并不严重, 说不定不用动手术就可以自愈,但是也有无法自愈的可能, 现在他的宝宝还太小不能做手术,等他再长大些, 假如没有自愈,到时候再做手术, 国内这项手术的技术成熟, 成功率很高。
  话是这么说,但每个宝宝都是爸妈的心尖肉, 有一丁点毛病,都比自己得病还难受。
  楚汛情愿自己去承受这痛苦,宝宝还那么小。
  一直信仰唯物主义的楚杉老同志偷偷买了一尊木头菩萨过来,拜菩萨,保佑小孙子能健康平安。
  楚汛以为他是信佛了,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搬了寿星公的木尊来,分开放, 分开拜。
  没几天,楚老师还整了个什么祝圣过的玫瑰念珠过来。
  楚汛看不下去了:“我们相信科学的力量就好, 爸。要么你拜哪个神就只拜哪个,要是被他们知道你脚踩几条船,反倒怪罪我们宝宝怎么办?我都怕你去整什么巫术了, 别弄啊。”
  楚老师说:“那不行的,那是封建迷信啊。”
  楚汛:“……”
  宝宝在保温箱里足足待了两个月。
  黄疸的症状消退好转了,肠胃消化蠕动又不好,长得特别慢,肺功能也有些小毛病。
  虽然磕磕绊绊的,好歹一点点长大了。
  因为不能让宝宝睡在自己的身旁,楚汛买了本空白的笔记本,每天去给宝宝拍一张照片,每天写日记,记录宝宝今天的体重又增加了多少克,什么时候打了哈欠,什么时候能睁开眼睛,什么时候会弯着小嘴巴笑。
  宝宝越长越好看了,刚生下来那时候楚汛真的觉得好丑,但因为是自己生的,只能认了。当时赤红发黑的皮肤慢慢变得白白嫩嫩,小脑袋上多长了好些细软的胎毛,带着鬈曲。他的睫毛长长的,眼睛大大圆圆的,瞳仁天生大,琥珀色的虹膜,像是浸在溪水里的金石琥珀般,清澈,漂亮,他眨巴着眼睛望着别人的时候,能把所有人的心都萌到融化。
  这对眼眸和蔺焰尘一模一样的。
  楚汛真是喜欢,也真是伤心。
  谁能不喜欢这样的小宝宝啊?
  楚爸爸自卖自夸说:“啾啾的头发带卷,随我的。”
  楚汛想想,还真是,他和蔺焰尘都是直发,他随的妈妈,没想到宝宝隔代遗传了他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