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准确地说,我们是在房间里坐了一个晚上。”王大海有些自嘲地说,“那可是我的新婚之夜啊,结果我被扰得灰头土脸,第二天还差点跟房东干了一架。”
  “那套房的墙壁是你们自己粉刷的吧?在刷墙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现小卧室的那堵墙壁有异常?”
  “是我们自己粉刷的,当时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江涛和小黎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所以然,两人只好回到市局,刚刚坐下,便接到了小陈发来的短信:“我们在马老三家里发现了情况……”
  原来,昨晚老毕和小陈准备夜审马老三,不过他们走进看守室时发现马老三神志不清,鼻涕口水糊了一脸。
  “兰兰,我对不起你,你不要吓我啊,我以后给你当牛作马……”他满口胡言乱语。
  “马老三,兰兰是谁?”小陈严肃地说,“你不要装神弄鬼,妄图逃过法律制裁。”
  “嘿嘿,兰兰就是我的乖乖,嘿嘿,我就是兰兰。”马老三嬉皮笑脸,鼻涕混着口水一齐流了下来。
  “你这一套我们见多了,请你严肃点,积极配合我们调查!”小陈厉声说。
  “算了,看他的样子,精神可能真的出了问题。”老毕摇了摇头,对看守室的警察说,“今晚要特别注意,防止他出现自残行为,明天一早,你们最好请个专家给他看看。”
  “毕老,如果马老三真的疯掉,这条重要线索便中断了,下一步怎么办?”小陈问道。
  “我认为女尸不会凭空掉下来,死者生前即使不是租房者,也应该与租房者有一定的关系。”老毕说,“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我相信案情总会水落石出。”
  “租房的人,只有马老三才清楚,可是现在他已经疯掉了,要找到近几个月来的租房者估计困难很大。”
  “上次咱们去找马老三了解李落泪的情况时,他不是拿出过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吗?我估计那里面记载的多是房客的情况,只要找到那个本子顺藤摸瓜,查出受害人的基本信息,这个案子便可以说破获了一半。”老毕胸有成竹地说。
  但让老毕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他和小陈赶到马老三家里时,发现那个笔记本已经不翼而飞。
  “是不是那天我们走了之后,马老三将笔记本转移了?”小陈翻遍了抽屉,但里面始终没有笔记本的影子。
  “不可能,马老三那天当场就被带走了,他后来一直没回来过。”老毕的目光在屋里扫视了一下,“即使本子已经被转移,那也应该没出这间屋子。”
  小陈正要继续寻找,老毕摆了摆手,指着有些凌乱的房间说:“上次咱们来找马老三的时候,他屋里是什么样?”
  “屋里好像很干净、整洁,”小陈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不由得张大了嘴巴,“难道在咱们到来之前,已经有人进屋来翻查过?”
  “不错,我想那个笔记本已经被他拿走了。”老毕重重摁灭烟头,“赶紧检查一下所有房间,看能否找到这个人的相关痕迹!”
  马老三住的这幢小楼有两层,楼上楼下共四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翻动的痕迹,特别是房间里的桌子,几乎每张桌子的抽屉都被翻找过。
  但令人奇怪的是,屋里除了马老三的脚印和指纹外,没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
  老毕眉头紧锁,他一边吸烟,一边独自向楼顶方向走去。
  楼顶是一个小平台,走到二楼楼梯尽头,推开一个虚掩的小门,便来到了小平台上。站在平台上,可以看到周围的一切。
  小平台周围的环境比较安静,这一带居住的人们,大多属于拆迁后的安置户,他们早出晚归,白天在城里做各种小生意,傍晚时分才回到家里。
  老毕的目光在平台上细细搜寻,很快,他在平台一侧的边沿上发现了两个泥印,并在附近找到了一小块掉落的泥土。
  顺着泥印,老毕向楼下看去,他的脸色一下变了。
  “楼下的窗户没有撬动痕迹,看来不是从下面进来的。”小陈检查完下面的房屋,也来到了平台上,当他看到平台上的泥印时,也不禁张大了嘴巴。
  老毕没有说话,他伸出手,向平台下面指了指。
  平台下面是一个小土堆,在土堆上面,有一个新鲜的脚印。
  “看到了吧,那个脚印正是他从平台上跳下时蹬出来的。”老毕说,“平台边有攀爬痕迹,还有掉落的泥土,说明他从楼下爬上来后,将鞋上的泥土蹭掉,然后进入下面的房间,拿到笔记本后再原路返回,并从二楼平台跳下。”
  两人检查了一下攀爬痕迹和那个土堆上的脚印,然而情况并不乐观,特别是那个脚印显得很奇怪,不太像一般鞋子蹬出来的。
  “这是一个有备而来的狡猾家伙。”小陈分析说,“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一定是手上戴着手套,脚上则穿着鞋套,所以房间里没有发现泥土和任何痕迹。”
  老毕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恢复了平静,他看了看周围安静的环境说:“不过他虽然狡猾,但总算露出了一点狐狸尾巴。”
  “这个偷笔记本的人一定有重大嫌疑。”小陈说,“下一步怎么办?”
  “让另一个受害人重见天日。”老毕说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第四章 夜探危机
  正胡思乱想时,她忽然听到隔壁传来呼呼响的怪声,声音起起伏伏,很有节奏和规律,在沉寂的夜色中,这一怪声听起来是如此令人恐怖和惊心。根据音量判断,怪声应该来自那个发现女尸的小房间。仿佛平静的湖面刮起一阵旋风,小黎的神经又一次紧张起来。
  一
  下午,几个警察来到出租楼前,他们手里拿着铁锹、尖锄、斧头等工具,在院子里东看西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就是这棵树了,先把树砍倒,然后再挖,明白了吗?”一个中年警察比画着说。
  “明白了。”一个娃娃脸的警察看着十多米高的树,吐了口唾沫说,“这家伙真有创意,竟然把人埋在下面。”
  “这么粗的树,根不知道有多深,这得挖多久啊?”另一个警察愁眉苦脸,“我真想把马老三逮来打一顿。”
  “你打不成了,听说他已经疯了,现在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娃娃脸警察说。
  “我也想疯……”
  “要疯,也得等到把东西挖出来再疯。”中年警察大声说,“赶紧干活吧,少给我扰乱人心!”
  警察们抡起斧头,向那棵可怜的香樟树挥去,砍树声和砍树人嗨哟嗨哟的号子声混杂在一起,很快打破了小院的平静。
  一只猫从楼顶探出头,向下看了一眼,吓得赶紧从另一边跑了。只有鸡和狗不怕,不知是谁家的五只老母鸡,在一只小黑狗的带领下来到院子里,它们歪着脑袋站成一排,好奇地打量着干活的警察。
  十多分钟后,香樟树被砍倒了,警察们又挥起尖锄和铁锹,刨起树根来。
  这天下午,小楼101号房的李落泪在派出所背书,102号房的中年妇女在裁缝铺专心致志地给人做衣服,103号房的瘦男人胖女人夫妇正在菜市场卖菜,唯一有人的是203号房。
  203号房住的是一对年轻夫妇,男的在一个社区当保安,女的在一家超市当导购。因为男的要值夜班,经常昼伏夜出,所以夫妻俩很少同时在一张床上睡觉。今天下午,在男的强烈要求下,女的好不容易撒谎请了假,不料,夫妻俩刚刚上了床,楼下院子里便传来了砍树和挖树的声音。
  “来了好多警察,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大事。”女的下床,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满脸惊恐地说。
  “院子里是不是埋着什么东西?”男的也向外看了一眼。
  “咱们赶紧搬走吧,你经常晚上不在家,我一个人怕得要命。”女的说,“我昨晚一夜都没睡着,一闭眼就想起那个墙里的女人。”
  “你又没看到过那个女人,怕啥呢?”
  “虽然没看到过,但那个房间离我们房间很近,何况中间这房也不干净,听说房东的前妻就吊死在里面。”女的坚决地说,“我再也不想住下去了,干脆,咱们现在就去找房子吧。”
  “今天你好不容易请了假,咱们还是先亲热亲热再说。要找房,过两天你自己找去。”男的说着,一伸手又把女的抱住了。
  “死鬼,现在我哪有心情?”女的使劲挣脱出来,厉声说,“你去不去找房?如果不去,我现在就和你离婚!”
  “好嘛。”男的一百个不情愿地穿上了衣服。
  两人走到楼下,挖树的警察看到他们,全都惊讶地停下了手中的活。
  “你们……你们是住在这楼上的吗?”娃娃脸警察仿佛大白天见了鬼,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
  “是啊,我们就住在这上面。”男的指了指那个挂着窗帘的房间。
  “大白天的,你们怎么没上班呢?”娃娃脸警察又问。
  “我是上夜班的,她在超市工作,今天有事请假。”男的不禁有些脸红,“你们在院子里挖什么呢?”
  “我们挖马老三的老婆!”愁眉苦脸的警察累得浑身散了架,喃喃道。
  “什么?他前妻不是吊死的吗?怎么又埋在树下?”这对夫妇大吃一惊。
  “不要听他乱说,你们赶紧办自己的事去吧。”中年警察瞪了苦瓜脸同事一眼,低声吼了一句,“赶紧干活!”
  夫妇俩看了看那粗大的树根,挥手赶开挡道的鸡狗,匆匆忙忙地走了。
  几个警察又挖了一会儿,终于,有人从树根下刨出了一根擀面杖般长短精细的白骨。
  “这应该是人的腿骨。”中年警察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说,“立即通知专案组,就说已经挖到尸骨了,让他们赶紧过来。”
  半小时后,老毕带着小陈、小黎、江涛以及法医匆匆赶到了。
  院子里的一张塑料布上,陈列着中年警察他们挖出的骸骨。骸骨按照人体骨骼结构摆放,在下午阳光的照射下,看上去令人触目惊心。
  院子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虽然警察们在院子里拉起了警戒线,但围观的人跃跃欲试,总想越过那道警戒线,把骸骨看得更清楚些。
  “听说这就是房东的前妻,被他杀死后埋在院子里,还在上面种了一棵树。”有人小声地作起了现场讲解。
  “怪不得那棵树长得那么好,原来下面埋着死人尸体。”
  “凶手就是那个经常来收房租的矮胖子吧?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是啊,那家伙太残忍了……”
  整具尸骨还缺最重要的部位——头颅,两名警察小心翼翼地挖掘着,生怕一不小心将头颅挖坏了。
  “毕老,同志们够给力吧,今天挖了一下午哩。”中年警察上前打招呼。
  “嗯。”老毕点点头,“干得不错,咱们争取在六点以前结束,免得引起周围邻居更大的恐慌。”
  几分钟之后,头颅被完整地挖了出来。多年前的那个异乡女人终于重见天日了,不过,当年在村人眼中标致美丽的她,如今变成了一堆令人恐怖的白骨。
  杀害她的,竟是她想托付终身的那个男人!
  随后挖出的,还有一团乱麻般的头发,头发在地下多年没有腐烂,这令围观的人们十分惊讶。
  “瞧,头发还是黑的呢。”
  “是呀,头发怎么会不腐烂?”
  “莫不是尸体成精了,听说成精的尸妖,不管在地下埋多少年,它的头发都不会烂,而且会越来越黑。”
  “成精的说法太玄了,我觉得是冤魂不散。”
  正说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挤了进来,她看了一眼地上的骸骨,神情立刻变得诡异起来。
  “这是一所凶宅,不能再住人了!”她对周围的人说,“再住下去,还会死更多人!”
  二
  法医对小楼院子里挖出的骸骨进行了检查,发现其头颅骨上确有被砍过的痕迹。
  “这具骸骨,应该就是马老三所杀的外乡老婆的尸骨了,既然马老三之前已经认罪,主动招供,我认为这个案子可以了结了。”江涛说。
  “是呀,咱们的工作重点是裸尸案,不应该在这个案子上耗费太多时间。”小黎说。
  “我不这样认为,之前毕老说要把这个案子另案处理,现在实际上是和裸尸案合并在一起了。”小陈看了一眼老毕说,“我觉得你决定在这个关键时期挖出尸骨,肯定是有深刻含义的吧?”
  “嗯,接着说下去。”老毕吸了口烟,对小陈点了点头。
  “尸骨挖出后,我想至少起到了这样两个作用:第一,证明马老三交代的情况是真实的,他的确在约十年前杀死了自己的外乡老婆,案子了结后,对村民们的怀疑也算是一个交代;第二,马老三凶狠杀妻并埋尸的事实说明,这个男人心狠手辣,杀人毫不手软。这同时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他完全有可能杀害房客,并将死者埋在墙内。”
  “有道理。”小黎和江涛都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