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美人 第68节
  南云依依不舍地送到门口,同她道:“等你们铺子开张的时候,我再过去。”
  桑榆笑着应了。
  萧元景则是在一旁陪着,等人一走,就立即将南云给拉回了房中,检查她有没有趁机乱吃凉食。
  “真没有,”南云抬手做发誓状,“再说了,就算我想吃,桑榆也不会应允的。”
  萧元景如今倒不会再为了桑榆拈酸,只是笑问道:“所以说,还是想了?”
  “只是想一想,难道也有错吗?”南云有气无力道,“我都那么些天没碰过凉食了。”
  萧元景眉尖一挑,似是漫不经心道:“我也那么些天没碰过你了。”
  萧元景自己倒是不怎么介意,可因着热伤风的缘故,南云怕过了病气给他,所以这半个月来都未曾亲近过。
  南云抬手捂了捂脸颊,声音细如蚊呐地谴责道:“好好说着话呢,你怎么突然就……”
  她脸皮薄,总是不大能听得了这种话,床帐中也就罢了,可青天白日里还是不习惯。可萧元景却不知为何,这些话说得信手拈来,仿佛只是聊一句今日要吃什么似的。
  “食髓知味,”萧元景凑近了些,轻轻地咬了下她的耳垂,“自然是会惦记着的。”
  南云连忙偏过头去,将团扇挡在两人中间,着急道:“小心过了病气。可别我好不容易痊愈,你又倒下了。”
  虽说萧元景身子骨硬朗得很,这么些天也不见有任何不妥,但南云却还是难免担心。
  她态度坚决得很,萧元景也没法子,只得坐得远了些。
  过了几日,南云的病总算是彻底好了,本以为这就算了了,萧元景竟又让人将太医请了过来,确准她没什么大碍后方才算是过了。
  撤了这禁制后,萧元景便又搬回了风荷院来,他素了太久,像是要将积攒的一次性给讨还回来似的,无所顾忌地索求着。
  南云好不容易痊愈,可第二日却又是腰酸腿软,困得连眼都睁不开,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梳洗。
  乍一看,倒是比先前病中时要憔悴几分。
  又过了些时日,暑气渐渐消散,适逢落雨,竟难得有了些凉意。
  南云一大早起床来,披着外衫推开雕花窗,看了会儿檐下的落雨,回过头同萧元景商量道:“阿榆家的铺子快要开张了,可巧今日凉快,我想过去看看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足有月余,南云都未曾出过府门。
  萧元景这几日正琢磨着带她出去散散心,如今见她主动提出,随即应了下来:“也好。只是我过去的话,恐桑家人不自在,便不能陪你过去了。”
  他虽没什么王爷的架子,可身份终归是在这里摆着,更何况桑家的人皆是寻常百姓,若真是见了他,只怕没几个人能自在得了。
  南云也清楚这个道理,点点头,转而又笑道:“若是见着什么有趣的东西,我帮你带些回来。”
  宁王府中什么都有,萧元景并不缺任何东西,但听她这么说,还是颔首道:“好。”
  南云拿定了主意后,便着人去准备了车马,自己则是梳洗更衣,收拾了一番。
  她倒也没急着过去,先同萧元景一道吃了早饭,又下了局棋。
  这一个多月来,南云最爱的事情就是研究棋谱,然后同萧元景对弈,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仍旧兴致勃勃的。
  她做什么事情都认真得很,棋艺也是突飞猛进,但总是胜不过萧元景。
  这一局也不例外,前期虽占了些优势,但后来仍旧是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萧元景在旁的事情上纵着她百依百顺,可下棋的时候却并不会有意相让,南云对此很满意,毕竟若是被放水应了,也没什么意思。
  南云托着腮,盯着那棋局看了会儿,覆子认输。
  她下棋的时候眉头微皱,认真得很,可随即就又笑盈盈地站起身来,抚了抚裙摆,同萧元景笑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去桑榆那里玩会儿,晚间就回来。”
  “好,去吧。”萧元景也站起身来,替她理了理鬓发,“早些回来。”
  外边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南云并没让人伺候,亲自撑了伞,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台阶,而后又回过头来同站在廊下的萧元景笑了声,声音清脆:“我走啦。”
  南云生得极好,早前萧元景刚见着她的时候,就曾说她是个木头美人。
  如今这美人却是生动鲜活了不少,像是从画中走了出来似的,一颦一笑都格外扣人心弦,让人移不开眼。
  萧元景倚在廊下,目光落在她身上,颔首一笑。
  她才刚走出几步,便有丫鬟急匆匆地来回禀,说是成玉公主带着小郡主来了。
  听此,南云不由得一顿,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些离开。
  毕竟若她一早就不在,也就算了,可如今知道成玉与茜茜到了,还要再出门去,只怕是有些不大妥当,于礼不合。
  她原本兴冲冲的,可如今却像是打湿了毛的雀儿,看起来狼狈得很,也不大高兴。
  萧元景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并没错过这细微的变化,顿了顿后,若无其事地开口道:“不是要去寻桑姑娘吗?愣在那里做什么?”
  南云愣了下,随即眼神一亮:“还……可以去吗?”
  “自然可以,”萧元景掸了掸衣袖,微微一笑,“只管去就是,旁的不用管。”
  第071章
  成玉是从正门到的, 南云有意避开, 是想要从侧门离开的。只不过丫鬟来回禀时, 成玉就已经快要到正院,风荷院与正院离得极近, 想要完全避开也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但南云仍旧不想同她打照面, 从风荷院出来后, 并没从正院门口那条路过,而是有意从相反的方向绕了个远路。
  余光还能远远地瞥见成玉一行人,南云只当是没看见,快步离开了。
  先前她与萧元景的那场争吵, 可以说大半都是因着成玉在其中推波助澜的缘故, 才会闹到那般地步。若不是桑榆恰巧过来推心置腹一番, 只怕如今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或许就此疏远了也说不准。
  虽说南云能心中明白成玉为何会这么做,但却并不代表她能坦然接受并甘之如饴。
  若是萧元景没说什么,那她少不得要留下来全了规矩。
  可如今萧元景都已经放了话, 让她只管去玩, 不必顾忌旁的, 南云便任性了一番, 由着自己的心意远远地避开成玉。
  毕竟若真是见了面,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要如何若无其事地寒暄。
  白芷则是紧紧地跟在南云身后,她心中虽也疑惑南云为何要着意避开成玉公主,但却并没多嘴去问,只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这么会儿的功夫, 成玉一行人已经到了正院。
  因着下雨的缘故,茜茜是由乳母抱着,她无所事事地左右张望着,忽而抬手指了指,同成玉道:“娘亲,那不是姜娘娘吗?”
  成玉抬眼看去,只见着两人的背影,走在前面的看身形轮廓,的确像是南云。她脚步一顿,脸色说不上好或不好,只眯了眯眼:“兴许吧。”
  茜茜终归年纪小,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加之南云又是个性情温柔脾气好的,一直以来,她都很喜欢南云,便不由得失落道:“姜娘娘可是有什么急事?她先前还说,等我来王府的时候,让我看看雪团呢。”
  成玉眉尖微挑,正欲说话时,却见着萧元景不慌不忙地从风荷院过来。
  茜茜望见萧元景后,便立时将那点失落抛之脑后,挣扎着要从乳母怀中下来了:“舅舅!”
  以往成玉带着茜茜来时,萧元景总是笑容满面的,也热切得很,可如今看起来却不似往日那般。还是直到茜茜扬声叫他时,方才露出点笑意来,上前将她从乳母手中接了过来。
  萧元景将茜茜抱在怀中,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含笑问她近来的事情,仍旧是那个温情和善的舅舅模样。可向着成玉时,却只是颔首问候了声,神情不咸不淡的,跟变脸似的。
  成玉将此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
  她对自己这个弟弟的性情是再了解不过的,不需问,只看他这神情模样,就知道他心中必然是怀了什么芥蒂。
  近来的事情……成玉并不迟钝,只略一想,就猜到必定是与南云有关。
  眼见着萧元景抱着茜茜进了正屋,成玉眉头微蹙,捏着衣袖捻了捻,犹豫片刻后方才跟了进去。
  前些日子南云因着热伤风的缘故病了半月,死活不肯与他同房,萧元景便只得搬回正院来住了些时日,及至南云病愈之后就随即在风荷院长住下来,起居饮食都是在那边的。
  如今骤然有客来,丫鬟小厮们连忙都打起精神来,沏茶上点心,又到小厨房去传话。
  成玉落了座,借着喝茶的功夫,不动声色地端详着萧元景的神情。
  虽没表露出来,但成玉心中却是颇有几分忐忑的——
  萧元景这个人是出了名性情和善好说话,待自己亲近的人更是如此,这么些年,任她怎么玩闹,都未曾见自家弟弟生气动怒过。
  如今这情形,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在这件事上,成玉是自知理亏的,原想着瞒天过海也就罢了,可如今眼见着怕是没能成事,她便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倒是茜茜歪打正着地问了句:“舅舅,姜娘娘不在府中吗?先前她还说,等我来了王府,让我看看雪团如今长什么样子呢。”
  萧元景正在慢悠悠地替茜茜剥着坚果,闻言微微一顿,随后吩咐丫鬟道:“到风荷院去,将雪团给抱过来给小郡主看看。”
  成玉原以为萧元景会趁这个机会说些什么,哪怕是质问追责也好,甚至都在心中准备了套说辞。可偏偏萧元景却什么都没说,吩咐完之后就又一门心思地剥坚果去了。
  茜茜吃不了那么多,他也没停手,剥了足有大半盘子,就这么将成玉给晾在了那里。
  风荷院离正院很近,不多时,丫鬟就将雪团给抱了过来。
  雪团一直养在风荷院中,可谓是吃好睡好,比先前胖了一圈不止。也不似先前那般胆小到见人就吓得要死,见了茜茜也没怕,由着她抚摸自己的皮毛,看起来乖巧得很。
  茜茜将雪团抱在怀中,轻轻地顺着毛,忽而想起先前在猎场时候的事情,认真地同萧元景道:“舅舅,我看雪团乖得很,才不会咬人呢。”
  萧元景怔了下,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当时信口扯的托词,不由得笑了起来。
  茜茜抱着圆滚滚的雪团,自顾自地同它玩着。
  没人再说话,屋中便霎时安静下来,显得有些尴尬。
  萧元景倒是显得游刃有余,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的剥坚果大业,倒是成玉坐不住了。她知道自己是被萧元景有意晾在这里,但却实在是受不住如今这尴尬的情形,率先开了口。
  沉吟片刻后,成玉道:“我来时,恰好见着像是南云的人出府去了。”
  她尚没弄清楚萧元景究竟清楚多少,所以并没贸贸然亮底牌,而是抛出了这么一句话开了头,权当是试探试探。
  萧元景将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眼都没抬,只淡淡地应了声:“是。”
  成玉眉头微皱,又问道:“这么急匆匆地离开,可是有什么急事要料理?”
  见她是执意要聊此事,萧元景将手中的散壳反手扣在桌案上,掸了掸指尖的灰尘,轻飘飘地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南云在府中闷了许久,想去寻她那位手帕交玩,只当是散散心。”
  成玉:“……”
  她几乎能笃定,萧元景这是在有意气自己。
  于情于理,既然知道她过来,南云便不该在这种时候出门去。若是有什么要紧事也就罢了,可萧元景话里话外讲得明明白白,压根没什么事。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她并没什么分量。
  这些年来压根没几个人敢在成玉面前“出言不逊”,萧元景更是千依百顺,从没过这样拂她脸面的情形。
  一时间,成玉脸上的笑差点没挂住,很是难以置信地盯着萧元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