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节
  却没有任何声音。
  电影,此刻仿佛进入了默片年代,那种无声的沉痛,感染了在场观众。
  那只杀人盈野的怪物,已经逼近了高雅星的身后,随后,众目睽睽中,一条尾巴极为灵活地一卷,带着高雅星跃向汉江!
  “扑拉!”一声巨响,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这不是美剧的那种“硬吓人,”而是真正感觉到了头皮发麻的颤栗。
  水花无数,吃掉两个人,杀死一群人的怪物,带着朴康斗的女儿消失于水中。
  一圈圈波纹荡开,观众们这才感到,自己可以呼吸了。
  刚才,仿佛呼吸都情不自禁地停止了,就像一呼吸,就会让电影断掉。
  “这种紧张感……我多久没体验过了……”裴宰政所在的影厅,几乎所有观众都发出一声舒气声,那种心被拔到高处,忽然放下来的感觉,让人如释重负。
  “是啊……这才是怪物片!它不愧这个名字!光这二十多分钟,我就要给它满分!”旁边的同学激动地说。
  首映厅中,人人无声。
  谁不是混迹圈子数年,十数年,所以他们更加明白,这部片子,只要保持这个水平,那么绝对无愧经典这一词!
  但是,崔光姬却并没有时间感叹,她忽然转头问身边正在打了鸡血一样打字的男子“刚才你看了吗?”
  “啊?啊,看了,非常精彩!我已经涌起了一种为它写影评的冲动!”
  你配?!崔光姬暗中白了他一眼,嘴里说“我是问你看了刚才那个艺人的表演吗?”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认真看了吗?”
  男子有点结舌。
  崔光姬叹了口气“帮我打字。”
  男子一边打字,一边听着她说“今晚,我觉得我可能看到青龙奖最佳男主的得主了……”
  他的手顿了一下,崔光姬有些不悦地说“怎么了?继续打就是。”
  “您……您确定您没说错?”男子惊愕地问。
  “我确定,请你不要打断我的灵感好吗!”
  男子吞了口唾沫,继续打下去。
  “这位叫做林啸的男艺人,我知道他是蝙蝠侠的反一号,而蝙蝠侠取得了异常骄人的成绩,导致他在国际上已经略有名声。本来我认为,这样的艺人可能是运气,大家都知道,超人类电影靠的是剧情,演技少得可怜。但是……现在我改观了,诸君请看汉江怪物十八分三十秒到十八分五十八秒一组长镜头感情戏,完全符合他的身价,起码在韩国,我想看到这种演技,绝对只有从崔岷植等三位影帝身上找,而现在在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艺人身上看到,我除了盛赞他为演戏的天才,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个人推荐,仅靠这一组感情长镜,他就可以提名青龙奖最佳男主……”
  洋洋洒洒打完,男子喃喃自语“那可是青龙奖啊……韩国最大奖项……而且……王的男人几位演员同样出彩……”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选林先生去演王的男人!”崔光姬冷冷一笑“我本来以为已经很出彩了,但是现在我觉得,如果林先生去演,王的男人不用提名就可以直接斩获青龙男主!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男子吓了一跳,没想到崔光姬耳朵这么尖,连忙笑道“我是说,崔小姐记性太好了,几分几秒都记得清楚。”
  崔光姬抬起手腕,晃了晃手表,带着一丝得意,或者是嘲讽“因为我是顶尖的专业人士。”
  第145章:the host(五)
  电影一分一秒地进行着,当林啸如同丢失了最心爱的东西一样,任由朴海日踹着,在地上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我以为那是秀贤的手”的时候,在场的观众都觉得心中很堵。
  “这小子……”郑圣人目光中闪过一抹亮光“如果这是奉俊昊指点的,我不觉得什么,如果是自己发挥的,那么他太可怕了……演技已经直逼薛景求等人,韩国同龄人无人能拂其缨……不,我感觉他或者已经超过那三个人了……”
  顿了顿,他嘴角翘了翘“中国这种落后的地方,竟然能出现这么天才的艺人?反而韩国大学那些硕士,博士,一个二个比起来简直不能看!”
  这种感情的大发挥,很容易感染人,也相当考验演技,如果说刚才长镜头感情默剧处在剧情一个高潮点,还没有人注意,现在这一幕,不少人都注意到了。
  很多影视人,都写上了林啸的名字。
  而在这些家属身后,是满满两排黑白相框,让人触目惊心。
  紧接着,所有的家属,和怪物接触过的人,全部被带走,人们知道了一个更惊悚的消息,怪物携带剧烈病毒,一位曾经和怪物搏斗失去胳膊的美国军人,浑身出现糜烂。
  当电视上播放的美国生物学者说出“这个怪物身体携带病毒,但是没有美国政府的同意,我什么都不能说。”的时候,黑暗中的卢武铉,手不由自主地捏了一下扶手。
  仿佛有心灵感应,林啸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对方身上瞄了一眼。
  不痛快?不痛快的还在后面呢。
  紧接着,银幕上的电视继续播放“美军已经召回所有抓捕怪物的部队,以防受到感染。”卢武铉终于开口了。
  “谁是导演?”
  “总统阁下,导演名为奉俊昊,1964年9月14日出生,延世大学毕业,家中尚有外公,父亲,哥哥和姐姐,现签约于dsp公司。”
  回答的人,是一位精干的秘书样子的人,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的脸色。
  他心里也冷得冒汗。
  这位导演,实在是太大胆了,这不明摆着说美国要帮助韩国,前提是看自己有没有危险吗?特别是新闻中那句“就和中国的果子狸携带沙士病毒一样,”明摆着是说中国和韩国一旦有了什么纠纷,美国就只敢动嘴皮不敢说话了,这种明白的讽刺,关键是总统又到场了,这要让他怎么下台?
  卢武铉沉默了很久,忽然说“片子拍的不错。”
  秘书松了口气,这也是个人才,来之前全影厅所有人的身份他都调查过了,如果总统要做什么,确实可惜。
  “那么男主呢?”卢武铉忽然问。
  “林啸,1980年出生,如今二十五岁,出生地中国,家中无亲无故,现签约于wma公司。”他看了一眼总统,猜测着对方的心意,小心地补了一句“他是中国首位亲善大使。”
  沉默,过了很久,才听到一声略带沉闷的“唔,”好像喉咙有点痛的声音,随后听到了总统阁下的笑声“有为的年轻人。”
  秘书发誓他没有听错。
  而其他影厅,普通观众却坐不住了。
  他们不是分析地那么深刻的业内人,只觉得不爽。
  “凭什么啊!在我国驻军,遇到这种死了几十人的大事件,竟然说有危险就不抓捕!这置我大韩民国国民的安危于何地?!”“就是,要他们做什么?”“简直是过河拆桥!只想得好处不想出力!”
  电影在继续播放着,当怪物的巢穴出现,竟然就在下水道之中,而满地骸骨,证明已经有多少人命尚它的腹中。
  一根尾巴,晃晃悠悠地从半空中伸下来,卷着一个昏迷的人,就如同猫在舒展身体,轻盈地放到了地上。
  怪物走后,忽然,一只小手从旁边一个洞里扒了出来。
  高雅星,她竟然没有死!
  “原来他是要这么拍!”崔光姬的眼睛顿时亮了“奉俊昊……你好大的心啊……怪物只是你的表象,你要拍的是社会的基石!拍的是家庭!”
  “你用怪物借喻社会,借喻磨难,拍的是家庭的拼搏!只有家庭有了冲劲,民族才有希望!”她长叹了一口气“你果然是个天才……”
  崔荣培的眼睛露出了不一样的神色,这是他第一次观看这部电影,不得不承认,他也被吸引了。
  “可惜啊……”他笑了笑,没人知道他说什么可惜。
  银幕上,高雅星拿出了电话,给家里打了电话,但是讽刺的是,竟然相关人员根本不相信朴康斗一家人的话,压根不相信被怪物抓走的女孩还活着!
  “我们不会为随便任何人追踪电话。”“这怎么可能?这是天方夜谭。”“你知道这有多复杂?为了一个笑话,让政府追踪她的电话?”
  首映厅,没人敢说话了。
  如果说开始的讽刺还很隐晦,这一段,已经跃然纸上,甚至很多人都能感到中央那一团若有若无的低气压。
  朴海日虽然在看着银幕,脑门上也布满了冷汗。
  那团低气压的制造者,才是怪物,真正的怪物,如果他愿意,今晚恐怕会发生很多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并且没人知道。
  林啸毫不担心,如果韩国敢和中国起外交纠纷而且撕破脸的话。
  “总统阁下……我记得等会儿还有个晚宴,要不……”秘书试探地问。
  卢武铉没说话,过了几秒才柔和地说“看下去吧,电影不错。韩国电影有起色,是一个国家的骄傲。”
  没有丝毫的动怒,简直就像真心替奉俊昊高兴。
  当然,只是像。
  电影已经进行到了一半,社会就像个怪物,无时无刻不在磨灭朴康斗一家人的希望。
  原本弓道明星的妹妹南珠,此刻已经上了通缉榜,不仅是他,他们全家人都上了通缉榜,原因只是他们是带菌者。
  没有人相信高雅星还活着。
  社会就像一堵墙,高冷得让这家人无法翻越,怪物不是哥斯拉,而是一只四五米左右的变异鱼,一连警察一人一把枪就能打死,却没有人帮他们。
  到底谁是怪物?
  观众们看得喉咙发堵,就算再新手的观众,也明白这部片子好像并不是开头的怪物那么简单。
  一些莫名的东西出现在他们心中,不吐不快。
  “这样的片子……怎么会让王的男人挤得影院都坐不满?”一位男生有些感慨地说“它应该是场场爆满的电影才对!”
  一家人,全部团结起来,为了救出高雅星,带上了几把老师猎枪,开始寻找怪物的踪迹。
  影片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进行着,他们翻遍了下水道,终于找到了怪物的踪迹。但是迎接他们的,却是毫无训练根底的他们被怪物追杀,最终父亲死在当场,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偶一样,被怪物卷起来狠狠砸到地上。
  看到这里,开始一直堵在喉咙里的东西,终于在观众的心中发酵了。
  有的女影迷,眼圈已经微红了起来。
  谁逼死了这位老者?
  不是怪物,而是冰冷的韩国社会。
  “竟然看怪物片看哭了……”一位男生抓住女生的手。
  “这不仅是怪物片……”女生轻声回答。
  随后,电视上播出了第二段新闻。
  开始参与怪物搏斗的美军将士,已经死去,美军发来慰问,并且宣布介入此事,与此同时,这一家人在全首尔寻找着下水道入口。
  “由于南韩政府并未找到受害者家属的另外两位成员,或捉拿怪物,已经宣布介入……”
  “真是和世界局势一样啊……世界警察的名字还真不是白叫的,什么事都得借口介入……”郑圣人嘲弄道。
  一点一点的拥堵,涌上观众的心头,紧张感已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对于现实的愤怒。
  这才是奉俊昊要表达的意思。
  洁白如雪的病房中,朴康斗被穿上病号服,双目无神地躺在病床上。
  麻醉针,抽样检查,一样没有落下。
  “我的女儿,在元晓大桥的下水道下面……”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却没有人听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