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色动人(穿书) 第21节
  “是。”
  伙夫出了帐子。
  祁湛这才把目光转到了赵筠清身上,嗓音冰冷彻骨:“想清楚要说什么了?”
  “想清楚了,想清楚了!”
  赵筠清此刻就像那只被溺死的鸽子似的,浑身都置于冰窟中,冷的发颤,偏偏喉咙里像有团火似的,灼的她生疼,可她顾不得疼痛,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说道:
  “质子十一年前,去大靖的路上,曾与如今马贼头目霍武有过一面之交……当时霍武只是个地痞无赖,可……可天生神力,手下又有一群偷鸡摸狗之辈,质子便资助了他一些银两,霍武许诺以后若有需要他的地方,定当倾力相助。这些年霍武慢慢做大,一直与质子暗中来往。质子知道自己路上一定会被人监视,走之前便将与霍武联络的方式告诉了我,要我在路过俞县山地前把消息传递出去……”
  赵筠清说的又快又急,一口气提不上来,伏在地上重重咳嗽起来。
  祁湛微微皱眉,修长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划着,那细微剐蹭的声音像一道催命符似的,听的赵筠清头皮发麻,忙喘了一口气,道:“……我、我知道质子一部分计划,我可以全告诉世子……我是质子的枕边人,质子十分信任我,我……以后还可以帮世子继续搜集消息,只求世子饶我一命,我日后愿为世子做牛做马……”
  祁湛指上的动作这才停住,神色却并未有什么变化,似乎还在考量着什么。
  赵筠清心里像崩了一根弦,不敢松懈半分,脑中忽然想起祁湛刚才要伙夫炖的那只鸽子来。
  祁湛这次剿匪回来,自己几乎什么都没拿,就拿了那只鸽子。
  而那只鸽子,是炖给楚妧的……
  赵筠清像是抓到了什么线索一般,忙道:“长公主到了大邺后还要在皇宫里住一段时间,我、我也在皇宫里,可以照拂她……”
  祁湛的目光瞬间冷冽下来,薄薄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照拂?”
  “不、不是照拂!”赵筠清赶忙改口:“我愿意听长公主差遣,我一切以长公主为主!”
  祁湛这才敛去了眼中的森寒之气,转头对傅翌道:“把东西拿来。”
  这事算是……结束了吗?
  可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东西,是什么?
  可赵筠清此刻的头脑已是一片空白,喉咙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没有精力去细想,只能趴在地上一声又一声的咳嗽着。
  片刻后,傅翌端了一个小碗走到了赵筠清面前。
  碗里黑乎乎的汤药让赵筠清觉得异常不安,她轻轻往后缩了缩,颤声道:“这……是什么?”
  傅翌道:“绝子汤。”
  绝子汤……
  赵筠清心里涌上一股无力的绝望感,双手颤抖着半天不敢接碗。
  傅翌道:“王妃若是不喝,世子又该如何信你?”
  是啊,她若不喝,随时都会有子嗣,有了子嗣在宫里便有了倚仗,祁湛又该如何信她?
  没了子嗣,她在宫里无依无靠,今后就只能听从祁湛一人的话。
  如今怀王觉得她碍事,祁泓又无法保她,马贼的事情若是败露,她就如沙漠中的一滴水,随时都会蒸发在这世界里。
  方才那濒死的恐惧犹在眼前,她不想再被按在水里。
  什么都没命重要。
  赵筠清将药拿到面前,却忽然看到了碗身上细细勾勒着榴开百子的图案,她的瞳孔瞬间缩紧了。
  石榴,多子。
  碗身上的图案似是在讽刺她,以前没有孩子,今后更不会有了。
  祁湛其人,当真是极狠的。
  赵筠清将那半碗苦涩的汤药喝进了嘴里,药已像是很久前就煎好的,已经凉了,浇到喉咙上疼得厉害,可她不敢吐出来,仰着头将药喝的一滴不剩。
  祁湛这才摆了摆手,命士兵将赵筠清带了回去。
  赵筠清一回到帐里就瘫倒在床上,周围宫女惊慌失措,却不敢多问一个字,她们谁都知道,王妃娘娘是被世子叫去的。
  她们拿了手巾将赵筠清的头发擦干,伺候她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又有宫女端了茶过来,小声道:“王妃娘娘,喝口水缓缓吧。”
  一听到‘水’字,那濒死的绝望感又笼罩在了赵筠清心头,她猛地将茶水打落在地,颤声道:“拿、拿开!”
  *
  一个时辰后,士兵端着鸽子汤到了楚妧帐里,并告诉楚妧,马上要启程了,请楚妧准备一下,世子下令,要在天黑前赶到俞县。
  楚妧不敢耽误,也顾不上喝汤,忙命静香搀着夏云上了后面的马车。刘嬷嬷除了手擦破了点皮以外,倒没什么大碍,帮着楚妧收拾了随身行李后,跟在楚妧身后进了车厢。
  楚妧折腾了一早上都没顾上吃东西,此刻一闻到那鸽子汤,肚子竟忍不住的‘咕噜’了一声,身旁的刘嬷嬷听的真切,不禁笑道:“长公主饿坏了吧?老奴这就去备碗筷。”
  楚妧点了点头,刘嬷嬷将碗筷过水擦净,又盛了小半碗汤羹,试好温度才给楚妧递了过去。
  汤羹色泽清亮,鸽肉入口即化,楚妧想不到在这行军途中,居然还能喝到这么鲜美的鸽子汤,碗中的汤很快便见了底,楚妧正要让刘嬷嬷再盛一碗时,车窗帘子忽然被掀开了。
  祁湛从窗外望了进来,看到那楚妧眼巴巴望着汤羹的样子不由一怔,随即轻声问:“好喝么?”
  第25章
  正午的阳光从祁湛的指缝漏进车厢里,他冷白细致的肌肤渡上一层浅浅的光影,无瑕似雪,唯有那唇瓣透着淡红,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带着几分柔和,连冰雪也消融了。
  楚妧手中的勺子‘哐啷’一声落在碗里,沿着碗沿嗡嗡颤动,楚妧忙低下了头,一颗心砰砰跳着,轻轻说了声:“好喝。”
  祁湛笑了笑,将窗帘掩上。楚妧以为她走了,忙抬头去看,门帘却忽地被掀开,祁湛半弯着腰走了进来,银色直缀上的暗纹随光华流转,门帘一掩便又黯了。
  刘嬷嬷忙起身行礼:“世子。”
  “嗯。”
  祁湛应了一声,目光仍落在楚妧身上,楚妧被他瞧得又低下了头,羽睫轻轻颤动着,像是十分紧张似的。
  祁湛往前走了一步,楚妧的头便又低了些,小巧的下巴紧绷着,都要贴到锁骨上了。
  祁湛微微皱眉,转头对着刘嬷嬷道:“你去后面那辆车吧。”
  “是。”
  刘嬷嬷退出了车厢。祁湛忽地坐到了她的身侧,将她手里捧着的碗拿了过去,低声问:“可要再添一碗?”
  楚妧掌心一空,手指不自觉地缩紧了,小声道:“不、不用了……”
  祁湛把碗放到一旁,垂眸看了她半晌,忽地伸手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低声问:“在怕什么?”
  他微凉的手指在她下巴上缓慢地摩挲着,指腹上的茧刮的她又痒又疼,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儿。
  楚妧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怕,这感觉与前几次不同,她不大分的清这是什么,只是一颗心跳的飞快,半垂着眼,道:“没……没怕……”
  “那就看着我。”
  祁湛嗓音微沉,带着几分命令的意味,楚妧赶忙把眼睛抬了起来。
  他漆墨般的长发拢结成髻,用一支脂玉簪子固定住,簪上随意勾勒了几道云纹,与银色直缀上的暗纹很像,素雅而精致,衬得他眉宇间的郁色都淡了许多。
  楚妧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敢看他了。
  她道:“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楚妧像是发现了新奇事儿似的,先前的紧张感一扫而空,连眼睛都闪烁着光,唇角一弯,又补了句:“比之前的都好看。”
  她语声柔和而轻快,丝毫不显得局促,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祁湛却不知为何,忽地松开了手,略带几分狼狈的转过眼去,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收紧,呼吸有些不稳。
  楚妧侧头瞧着他。
  他的反应好奇怪。
  被人夸了不是应该开心的么?
  还是他叫自己看的呢。
  车厢外传来一声军令,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楚妧忙道:“唉,启程了,你今天不骑马了么?”
  “不了。”祁湛的嗓音又恢复了那清冷的样子,靠在软座上,神色透着几分疲惫:“有些累,想在你这休息会儿。”
  楚妧这才想起来,前天自己发烧,他照顾了自己一夜,昨晚杀了马贼后又去剿匪,几乎两夜没睡,即使是铁打的人,也该吃不消了。
  她忙找了个软垫放到他背后,道:“那你先凑活一下,等晚上到了俞县再好好睡一觉。”
  那软垫厚厚几层,也不知是用什么缝制的,和她的声音一样柔软,轻轻一靠便陷进去了。
  祁湛的长睫动了动,没有说话,微微闭上了眼。
  风轻轻掀开门帘的一角,车内的空气带着几丝凉,淡淡的幽香萦绕在鼻间,莫名让他觉得心安,很快便浅浅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的坐垫一轻,楚妧站起了身子,似乎在车内翻找着什么。
  她离得远了,那股幽香便淡了许多,祁湛微微皱眉,闭着眼睛想问,身上却忽然被盖了件氅衣。
  上好的古香缎面,细腻平滑,氅衣中间夹了一层棉絮,盖在身上温度刚好。
  她的手提着氅衣的一角,轻轻将那氅衣往他身后掖了掖,她细微温热的鼻息好像一片落羽似的,轻飘飘地拂过他面颊,弄的他有些痒。
  祁湛不敢睁眼。
  似乎是害怕一睁眼她就跑了。
  身旁的坐垫又陷了下去,楚妧又坐在了他的身旁,那鼻息的温度却不弱反增,似乎又离近了些。
  祁湛能感觉到楚妧正在看着他。
  她在看什么?
  噢……她刚才说过他好看。
  祁湛一动都不敢动,像是害怕惊动了眼前的人似的,连呼吸都变得很轻,唯有那股幽香萦绕在鼻间,格外惹人悸动。
  楚妧侧头凝视着他,心脏又砰砰跳动起来。
  祁湛侧脸线条精致流畅,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覆在面颊上,像个小扇子似的,投出一片浅浅的暗影。
  他睡着了吧?
  这般安静,肯定是睡着了。
  楚妧悄悄伸出手,在他眼睫上轻轻摸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