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节
  这一回,朋友有些得意洋洋。
  “那个大学生,我要定了。他今天早上,把魔术方块还给了我。
  “你猜怎么的?他新买了一个魔术方块给我!还笑嘻嘻地对我说:”你的魔术方块,我扳来扳去都无法还原。所以我新买了一个,它比你以前的那个更大,更灵活!‘“”这说明什么?“那人问。
  他的朋友压低了声音,悄然答道:“他绝对是做盗版的好材料!”
  人生也真的就像这样,不论你有多么没用,但总有一点,会有你放光、发热、擅长的地方。
  那么,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张克,这个糊里糊涂又没有什么优点的家伙,究竟是因为哪一点发了光、发了热,才会让皇甫三星那个老狐狸,提拔他坐上营业部的总监这个位置的?
  恐怕,谜底也非要问皇甫三星,才会知道了。
  张克的女友赵倩儿,正坐在病床前,双手紧紧地握着张克的左手,结婚戒指牢牢地戴在无名指上。
  她看着自己的男友紧闭的眼睛,看着输液管无声地将活下去所必需的养料,流入男友的身体,然后,视线再次停在了自己纤细雪白的手指上。
  她的眼神里,流露着说不尽的落寞悲凉,有人说,通向心脏的血脉是在无名指上的。  但是,这个紧紧地用戒指拴住了她的无名指的男人,现在却像个植物人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她好怕,好怕他会永远都沉睡下去,更怕自己有一天会变心,会等不到他醒来……
  夜雨欣抱着我的手臂,突然感觉湿湿的,我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流起泪来。
  唉,女人果然是一种容易感染悲伤情绪的动物。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叹口气,然后望着赵倩儿的背影。
  总的来说,她是个十分坚强的女性,有主见,和张克那家伙完全是天壤之别。唯一的缺点是,居然会喜欢像张克那样的人,人生果然充满了不可测啊!
  张克那个糊涂的家伙,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而且还在开车的时候睡觉,险些害得我们一车三命,不过他的性格,我还是满喜欢的。
  他确实很脱线,不过为人很真诚,和他在一起,不需要猜测什么,也不需要勾心斗角。  而且,他实在很有趣。
  唉,老天真的很不公平,不是说,傻子不会得什么大病吗?他居然会因为脑死亡,而变成植物人,丢下那么爱他的女友……
  我实在想不下去了,用力地甩甩头,轻轻地拉着夜雨欣,走出了病房。
  雨欣长长睫毛上的泪迹还没有干,红润的嘴唇微微地颤抖着。
  她冲着我哽咽地轻声道:“刚刚倩儿姐姐,跟我讲了许多张克大哥哥的事情,她说他虽然是很没神经,粗枝大叶的一个人,但她就是很爱他,不知道为什么……
  “小夜哥哥,人的生命真的那么脆弱吗?前几天那个大哥哥,还领着我们到处跑呢!”
  我叹了口气,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最近的事情真的是一团糟,如同乱麻一般地没有任何头绪。我很烦,也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二伯父。我刚听完他的话,就匆匆地拉着雨欣向医院外跑。
  雨欣大惑不解地问:“出什么事情了?”
  我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们赶快去市里的美术研究院,我们捡到的那幅‘红色葡萄园’,已经鉴定得差不多了。”
  等我们到了美术研究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
  一见到二伯父,我就喘着气,紧张地问:“结果怎么样?”
  二伯父的笑容非常僵硬,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他看了身旁的一个六十多岁的男子一眼,介绍道:“这位是研究院的院长王昆教授。”
  我立刻礼貌地伸出手去:“王教授好,那幅画的结果怎么样?”
  这位样貌严肃的教授,看起来也很心急的样子。
  他用力地和我握了握手,声音略微有些激动地问我:“夜教授告诉我,是你发现这幅画的,具体情况也不肯告诉我。
  “能不能让我知道,你是在哪里找到了这幅画?”
  我不动声色地望了二伯父一眼,冷静了下来:“具体情况以后我再慢慢告诉您,先告诉我结果!”
  王昆教授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带我们走进了他的研究室,“这幅画自从拿进来以后,我就开始了鉴定,但结果真的让人有点匪夷所思。”
  看了我们一眼,他解释道:“先来说说,一般我们怎么辨别一幅名画的真伪好了。具体来说,一共有四个步骤,比如这幅‘红色的葡萄园’。”
  他指了指对面我捡来的那幅画,“众所周知,这幅画是梵谷在一八八八年十一月画出的。要鉴定它的真伪,第一步,我们会先对作者在那个时间段的风格,做出对比。
  “再来,我们才会找出一八八八年欧洲普遍使用的颜料,用显微镜进行比照,看是否相同。第三步,是签名。”
  王昆教授指了指“红色葡萄园”的签名,道:“每个人的笔迹都不同,所以作者的签名,往往是判断一幅画真伪的最重要因素。最后一步,才会用放射ray检测画布的年代。”
  说到这里,王昆教授的脸上出现了深深的迷惑:“这幅画,我花了好几天去仔细地鉴定,第一、二、三个步骤,都说明了它是真迹。
  “但用放射线照射后,却出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结果!”
  他深深地看了我们三人一眼,声音清晰,但是语气却有一丝颤抖:“画布,画布太新了!
  “虽然和一八八八年法国制造的画布,不论样式还是制造原料,都是一样的,但是放射线却指出,画布的出厂时间,应该没有超过四年。”
  “什么意思?”雨欣和二伯父的脑子,一时拐不过弯来。
  我整理了一下头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您是说,这幅画是假的?是最近几年才假造出来的赝品?”
  “不对。”王昆教授又迷惑地摇头,“这么真的画作,没有任何人可以造假出来。只是画布的问题,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论怎么看,这幅画都应该是真的。”
  “到底是真是假,请您说清楚一点。”我有些不耐烦起来。
  王教授苦恼地紧抱着头,大声地说:“我也不知道,以我四十多年的鉴定经验来看,它是真的。可是画布……画布!”
  “还是不用猜测了,我这里有个最简单的方法。”
  我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梵谷的这幅‘红色葡萄园’,现在应该保存在莫斯科普希金博物馆里,您给他们打个电话,去问问情况不就得了。”
  王教授抬起头,用力地摇了摇,然后继续用双手抱住,困难地说:“没用,如果这幅画是真的,普希金博物馆里保存的就是假货。
  “如果他们真的买了假货,又怎么可能把丑事外扬出去呢!”
  我实在是无语了,和雨欣对视一眼,无奈地道:“这幅画既然有疑点,而且还是那么明显的疑点,现在判断它是真的,也太早了点吧。”
  就在这时,有个研究员拿着一份报纸,匆匆忙忙地撞了进来。
  他喘着粗气,声音十分地紧张:“王院长,今天的报纸上有条新闻,是关于‘红色葡萄园’的,它被偷走了!”
  这番话顿时在这个小小的研究室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震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全身僵硬,惊讶得几乎连喘气都忘了。
  王昆教授迫不及待地抢过报纸,我们三个也将头凑了过去。
  只见早报的头版头条,用二号大字清晰地写着标题:普希金博物馆遭盗窃,梵谷“红色葡萄园”不明失踪。
  大意说的是一个礼拜前,普希金博物馆放在保险箱里的“红色葡萄园”不翼而飞,但怪异的是,现场没有任何遭到偷窃的痕迹。
  员警的涉入以及暗中调查,初步排除了有内贼的可能性。
  普希金博物馆原本想将事实隐瞒住,最后,因为某职员忍不住告诉了自己的妻子,而将秘密泄漏了出去。
  这个案件的疑点很多,俄罗斯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我们将报纸中相关的报导,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默不作声地坐回了椅子上,许久都没有谁愿意开口打破沉默。
  我苦笑了一声,轻声道:“一个礼拜前,还真巧,我们就是在七天前发现这幅画的。”
  雨欣有些迷惑地问:“小夜哥哥,奇怪了,为什么报纸上说,那幅画是在保险箱里消失的?以前你们不是告诉我,它挂在博物馆里,供人展览观看吗?”
  “傻瓜。”我望着王昆教授,又看了看二伯父,道:“一般而言,艺术品都是很脆弱的。特别是画,不论画作用的是什么材料,一百多年的时间以及外部因素,也足够将它们撕扯得支离破碎。
  “所以,博物馆里拿出来展览的艺术品,几乎都是复制品,真正的画作,都会被保存在低温的保险箱里,以免受到伤害。”
  雨欣了然地点头,撇了撇嘴,道:“切,以后我再也不去博物馆了,既然都不是真东西,还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出钱买本画册。”
  听了她有些刻薄的话,王昆教授和二伯父的脸色,都不太挂得住了。我暗笑着,视线再一次凝固在了那份报纸上。
  撰写这份头条新闻的记者十分有水准,该说的话都一览无遗,而文章中更是隐含了许多没有说出的意思。
  既然警方没有发现遭到盗窃的痕迹,也排除了有内鬼的可能,那么那幅“红色的葡萄园”,到底是怎么消失的呢?
  还有,如果真的是被盗窃的话,为什么窃贼只是偷走了一幅画,而对保险柜里众多的收藏视而不见?
  既然能够不被发现地潜入普希金博物馆戒备森严的保险柜里,那么,那个窃贼应该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或者他们,绝对有极为高明的手段,而且设备的花费以及资料、资讯的收集,也会花费一笔巨额的费用。
  用了那么多心血,干嘛他们只拿走一幅画?
  不觉间,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礼拜前,那个在陆羽棺材旁边昏倒的男人。
  那个男人绝顶聪明,如果是他的身手,应该有潜入普希金博物馆,偷走画的可能。
  而且,现在这幅令人疑惑的画,也正是在发现他的那个位置旁边找到的。
  将手伸入裤兜里,我摸到了从那个男人无名指上取下来的戒指,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这个看起来对他很重要的戒指,会不会将他带到我的面前呢?
  嘿嘿,突然有些期待了…… ……
  第二章 线索
  很晚了,我依然翻看着下午从图书馆找来的资料。
  书桌上,满满地摆了一桌书,全都是关于陆羽生平的记载。
  不过,所有的记载都千篇一律,说的都是他怎么怎么怎么被抛弃,怎么从一个结巴变成去唱戏,怎么写出《茶经》等等事情。
  对于他的死因,和下葬时的描述,几乎都是寥寥数语,没有什么详细的说法。
  陆羽真的是因为衰老,而自然死亡的?我看过他死去后一千多年的躯体,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不过尸体上,却依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活力。
  还有他神态的安详,令人不会觉得他已经没有了生命,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随时都会醒过来……
  我叹口气,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食指用力地按着太阳穴。
  门外响起了几下敲门声,然后传来雨欣甜甜的声音:“小夜哥哥,睡了没有?要不要吃夜宵?”
  没等我回答,她已经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扔掉几本挡在自己面前的书,将东西放在已经没有多少空间的桌子上,她才咋舌道:“小夜哥哥,你也太用功了吧。”
  雨欣用视线扫视着房间,在沙发上坐下,拿起电视遥控器,自顾自地又道:“看过‘午夜哲理’这个节目吗?满有趣的,小夜哥哥,我陪你一起看,就当是休息大脑!”
  我懒得去搭理这番没有营养的话,又拿起一本书埋头苦看。雨欣叹了口气,在咖啡里加好牛奶和糖,搅了搅,放到了我面前。
  电视打开了,那个所谓的“午夜哲理”节目,似乎才刚开始的样子,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的声音,不时地传入我的耳中。
  所谓的“午夜哲理”,这个节目真的有些莫名其妙。
  它类似于某些魔鬼词典,用的都是一些空泛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又似是而非的词语,堆积成某种乍看起来似乎很有意义的所谓第二层次哲理,不过,收视率听说还不错。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究竟谁有理?你有理,我没理,你离我不理。”一个听起来令人讨厌的男低音,说起了开场白,声音低沉得就像是在念咒语。
  我皱了皱眉头,抬起头,看到雨欣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副天真烂漫的可爱样子,顿时把刚想叫出来的话,压在了嗓子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