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行了行了,赶紧随朕回去歇着吧,也不嫌累得慌。”少翊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往肩舆上抱,这个动作少翊做过很多次,可就算是这样,盈之还是羞红了脸颊,好像是刚过门的小媳妇。
  少翊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他悄悄叹了口气,上次一摔,把人摔成这样了不说,还察觉出盈之身子里的寒气,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被下了药,寒气入体十分缓慢轻微,从前自己把脉的时候只以为是盈之自个儿没有保重好身子。
  后来好生调养,又翻看了许多医书材料,才觉得不对了起来,马上彻查了她身边所有的器物和侍女,却依旧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顺势将盈之迁入了建章宫里,一方面可以杜绝寒气来源,另一方面二人在一起,也方便些。
  这些事儿少翊自然是没有和盈之提及的,他拉着盈之的手,再次搭上了她的脉搏,依旧是那样,寒气没有加重,却也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
  明明明里暗里用了这么多方子药材,怎么还是不见好转,这都八年了,若是寒气再不祛除,待到入了骨髓,可不就是简单的生不出孩子了。
  到时候盈之自个儿的寿命,都会受到它的影响,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又这么周密,若不是盈之这么一摔,若不是自己出生于中医世家,这事儿恐怕就真的无人知晓了。
  所有人都以为是皇后体寒,调养不好罢了,再者说就算是体寒之人,也没有说一定生不出孩子来的,可若是真的受孕,十月怀胎盈之一定会十分艰辛不说,待到生产那日,必定凶险万分。
  母子二人能齐齐保住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这样的寒气来的蹊跷,也来的可怕,与一般人的体寒之症是截然不同的,以少翊目前的医术,只能抑制住它发展,却无法根除,若是有孕,寒气只会随着孩子而逐渐长大。
  到时候不是寒气侵入胎儿体内,让胎儿胎死腹中,就是留在母体,折磨着盈之,盈之生育,必定元气大伤……
  少翊不敢再想下去,所以这些年,少翊总是偷偷地做着避孕的措施,也有意地避开盈之的排卵期,这些事儿少翊不知道古人懂不懂,可这个时代的人,至少盈之,是不懂的。
  她单纯的以为只是少翊自个儿的习惯罢了,再者说,这床弟之事,终究说不出口,盈之一国之母,脸皮子又薄,身边的还都是黄花大闺女,这些事儿能和谁说呢。
  所以事情一瞒就瞒了八年。
  可少翊知道来自太后的压力,让盈之喘不过气来,太后脾气好,只是暗地里塞人进来,盈之脾气也好,不会和太后翻脸,自己也生不出个孩子,没脸见太后。
  少翊不知道这样的压力和舆论自己还能替盈之遮挡多久,可这样的事情,叫少翊如何能讲给盈之听,盈之知道了,自己又该如何的伤心。
  别说是三从四德,传统之至的古人了,这事儿就算是放在现代,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也是会被家庭所蹙眉的,少翊不在乎有没有孩子,可盈之在乎,皇太后在乎,整个靖国,更在乎。
  他看见盈之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看,连忙松了脸颊,轻轻一笑:“怎么了,盈之?”
  “是臣妾该问陛下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不舒服了?”盈之歪着头,伸出手拂上少翊的脸颊,少翊握住她的手,送至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傻丫头,朕不过是想着前朝政事,一时心烦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qwq抱歉抱歉 这两天实在是太忙了 更新不稳定。
  ☆、第62章 归来
  “宣沈少将军进殿————”
  “臣沈意之恭请皇上,皇后圣安。”大殿之上,沈少将军背脊挺直,跪在地上行了参拜,还不等他说完,盈之就急急地想要起身亲自搀扶,“大哥快快请起。”
  简单的几个字,盈之却饱含着泪水,声音里带着哽咽:“大哥在外受苦了。”
  “臣谢娘娘恩典。”沈意之不卑不亢,手被盈之握住的那一刻,有轻微的颤抖:“臣何德何能,让娘娘亲自搀扶,八年前,是臣阵前失误,臣待罪归来,还请皇上惩罚。”
  盈之瞪大了眼睛,再次回握住了沈意之的手:“大哥你说什么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家里无不念着你,如今回来就好,皇上知道当时情形,也怨不得大哥的,是敌军太……”
  “皇后娘娘。”沈意之抬起头,他的脸庞比起八年前,更添了一份苍劲,“臣不想给自己找太多的借口,八年前那一战,臣确是没有做到一个将军的责任,臣甘愿受罚。”
  盈之还想说什么,就见少翊黑着脸,从龙座上走了下来,一把拉过盈之的手,攥地紧紧的:“沈少将军不必介怀,八年前的事情,朕早已知晓,与你无关。”
  “臣谢皇上不罚之恩。”沈意之再次跪了下来,盈之的手被少翊拽了过去,想要伸出另一只手,搀扶自己的大哥,却被少翊再次截住。
  她气呼呼地瞪了一眼少翊:“陛下!”
  “沈少将军舟车劳顿,刚从塞外回来,就匆匆赶入宫内复命,想必还不曾回到过家中吧。”
  少翊两只手牢牢地蜡烛盈之,一点都不给她触碰到别的男人的机会,就算这个男人,是盈之的亲大哥也不可以。
  沈意之的面色不改,依旧沉着冷静:“回皇上的话,还未回去过。八年前,是臣受辱,无脸再回去面对父亲与族人。父亲曾有教导,若是被敌军所辱,必得为国而捐躯,不可苟且偷生,臣惶恐,没有做到父亲的要求,无颜再回。”
  “沈少将军严重了。”
  少翊拍了拍盈之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朕倒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沈少将军虽然被设计,落入敌军手中,历经数年才得以逃脱,可也正因为如此,沈少将军多了比旁人一份阅历,若是下次再次对敌,便更了解。”
  他顿了顿声儿,笑着说:“沈少将军放心,沈老将军一直念着你这个大儿子,必不会为难于你,再者说,还有朕与皇后在这里,安心回去,好好歇息,日后大有沈少将军一展宏图之时。”
  出人意料的是,沈意之摇了摇头,他依旧跪在地上,声音掷地有声,字字砸进盈之的耳朵里,让她惊得差点没能站稳:“臣还有一事,望皇上成全。臣受辱数年,得一挞玛国女子精心照料,臣也想过就此了结余生,若不是这位姑娘相劝,臣也不会有今日,再次踏回靖国之时,臣无以为报,只有娶她为妻,照顾她下半生。”
  少翊的双眉蹙了蹙,这些年,因着挞玛国事变,两国关系渐渐水火不相容了起来,虽说挞玛国国小,还造不成什么威胁。
  可八年前一战,挞玛国又时常做些小动作,骚扰边疆百姓,在百姓眼里,早就将这个小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靖国征战四方的大将军,要娶挞玛国的女子为妻,这事儿传了出去……
  “大哥!”
  盈之趁着少翊陷入沉思之时,甩开了他的手,握住意之:“大哥想要找什么样的女子不可以?偏偏要娶一个挞玛国的姑娘,大哥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局势。大哥放心,大哥的婚事,妹妹自会上心,为你选一门好的。”
  意之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盈之:“臣谢皇后娘娘恩典,可臣早就已经对她承诺过,此生,非卿不娶,皇后娘娘您是知道的,父亲从小在家时,对我们的教诲,不单是言而有信这一条,臣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就这样抛下她呢。”
  “可是大哥……”盈之着急地打断了他的话,“大哥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是靖国的将军,一个将军,娶一个敌国的女子为妻,这让别人知道了,该怎么想?”
  意之唇边略向上扬了扬:“臣也知道这样不妥。”
  “是啊大哥,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尽管告诉妹妹,妹妹一定为你选一个好的,咱们靖国,出色的姑娘这么多,谁不想嫁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盈之点点头,以为自己的大哥是想通了,可他接下来的话,让她的面色再次难看了起来。
  “所以臣也无颜再回家中,面对父亲与族人,更无颜继续做这个沈少将军,为了陛下的江山,为了娘娘的声誉,更是为了她,那个无辜的女子,臣自请卸下将军职位,贬为庶民。”
  盈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哥!你是被魔怔了吧!大哥你从小的心愿,就是和父亲一样,做一个镇守边关,为民造福的大将军,可你现在,居然为了一个挞玛国的女人,你……”
  意之摇了摇头,他转眸看向少翊:“臣心意已决,还请皇上成全。”
  “沈意之,朕且问你,那女子是何身份?”少翊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起伏,让盈之捉摸不透。
  大殿上暗潮涌动,两个男人之间好像用一种特殊的语言和气势,在暗自较量:“回皇上的话,她不过是挞玛国,一名普通的姑娘,并无任何显赫家世。”
  “朕再问你,就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你甘愿为了她,放弃你的大好前程,你的高官厚禄和你的家人吗?”
  少翊的声音依旧那样平稳,意之跪在地上,也丝毫不输:“是,要说臣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臣的妹妹,可臣一路进京,百姓人人都赞帝后情深,臣今日入殿,陛下对皇后娘娘体贴入微,臣再无牵挂。”
  “好,朕最后问你一句,你不后悔?”少翊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意之,盈之在一旁牢牢地抓住少翊的胳膊:“陛下,大哥只是一时糊涂,被那女子所迷惑了,陛下千万不要……”
  “臣不后悔。”意之的声音,打断了盈之的话,响亮的回荡在整个大殿之上,就如同沈意之这个人一样,光明磊落,黑白分明。
  少翊忽然笑了起来,他揽过盈之的肩头,亲手扶起沈意之:“沈少将军能因滴水之恩,而涌泉相报,又何错之有呢?咱们靖国需要的,就是沈少将军这样言而有信,担得起责任的人,试问若是连这样的责任都担当不起,日后如何担负起靖国上下,所有百姓的责任呢?”
  沈意之毕竟是习武之人,脑子没有少翊那么活络,他傻傻地站起身来:“陛下您这话的意思是……?”
  “不过是个挞玛国普通女子,朕有什么容不下的道理?”
  少翊笑着回答道,“朕早就说过,只要是诚心踏入我靖国疆土,愿为我靖国子民的人,朕皆数欢迎,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朕还没有铁石心肠到这个地步。”
  他说着,转眸看向盈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再者说,你是皇后的亲大哥,朕就算狠得下心,皇后也开心不起来,你且按着你的意思去吧,至于这个挞玛国的女子,你回去问她,愿不愿意就此成为我靖国百姓,若是愿意,就忘却她从前的身份,嫁入将军府,做她的将军夫人吧。”
  沈意之惊喜地看着眼前的帝王,他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笑地有些憨厚:“愿意,愿意。她自然是愿意的,挞玛国早就没了她的容身之处,她说,只要臣到哪里,她就到哪里。”
  “行了,你们俩之前的承诺,朕不感兴趣。”少翊摆摆手,一副嫌弃的样子,“这婚,朕就不亲自赐了,反正朕这关,你是过了,至于你的父亲,你的族人……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他说完,紧了紧环抱着盈之的手臂:“若不是为了皇后,朕还真不一定能成全了你,失踪八年,还给朕带回来个挞玛国的姑娘,你小子也真是行啊。”
  “嘿嘿……皇上谬赞,皇上谬赞。”沈意之现在说什么,都是一副傻傻笑着的表情,一点也没了方才的视死如归和阵前大将军的气势。
  少翊又好气又好笑地拿手点了点他:“还不快给朕滚回去,朕可给你说明白了,若是沈老将军那一关你过不去,可别再来找朕哭诉。”
  “臣知道,臣谢皇上隆恩。”沈意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抬眸看向少翊身边,这个华服美衣的女子,自己的嫡亲妹妹。
  他勾唇笑了笑:“那臣先行告退了。”
  “滚吧滚吧,看着你这幅笑的样子,朕就觉得碍眼的很。”少翊冲着他狠狠地踹了一脚,盈之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就锤了一下少翊的手臂:“陛下!您又欺负臣妾的家人!”
  少翊连忙转过头,抓住盈之的手:“这还叫欺负?朕都接纳了他那个挞玛国的姑娘了,你还要朕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觉得沈意之帅不0 0
  还是要继续做少翊的脑残粉……
  ☆、第63章 华念
  沈少将军失踪八年,再次回到靖国,还娶了一个神秘女子为妻,民间都传这名女子是沈少将军的救命恩人,沈少将军流落民间,失去记忆,这名女子不离不弃,照顾了他八年,直至现在,沈少将军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将她带回。
  并且娶她为妻,为报救命之恩。
  这个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许多待嫁的姑娘们都憧憬着能遇上这样一位少年郎,而沈少将军的名望,也因这这个故事,更上了一层楼。
  不说别的,盈之在宫里接见了这名女子,她已经换上了靖国女子的衣服,毕恭毕敬地站在大殿之上:“民女华念恭请皇后娘娘圣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行的是稽首大礼,倒是一副知礼节的模样,说话动作也流畅的很,盈之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华念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吧。你照顾了我大哥这么多年,如今又要嫁入我沈家做长媳,本不该如此客气的。”
  华念缓缓站起身来,并没有抬起额首:“民女不敢,入宫之前少将军曾有言娘娘先是一国之母,再是陛下的妻子,最后才是沈家的小女,礼不可废。”
  “大哥还是这幅样子。”盈之掩帕轻笑,“从前在家时,是墨守成规的,活脱脱地像一个小老头,没想到阔别多年,大哥依旧这么严谨。”
  华念唇边轻轻抿起:“回皇后娘娘的话,少将军一向对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看得很重,再者言,少将军说了娘娘管理后宫辛苦,华念不可再给娘娘添乱,凡事必须谨言慎行。”
  “哎哟行了行了。”盈之连连摆手,“还没嫁给我大哥呢,就句句不离的,本宫知道你俩情谊深厚了,句句挂在嘴边的,也不嫌瘆的慌。”
  华念脸红了红,刚想开口说话,就听盈之又道:“华姑娘今年多大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今年已经二十了。”华念轻声回答着,终于忍不住抬起眼眸,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上座的盈之,又飞速地收回视线。
  盈之的手扣着案几:“二十还未出嫁,也不算小的了,不过配大哥,年纪还是小了点儿,大哥是家里的长子,你嫁了进来,便是长媳,长媳与他人不同,需要担负起的责任也重,你可知道?”
  华念重重地点着头:“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些少将军都已经与民女说过了,民女自知愚笨,但也会竭尽全力,为少将军分忧解难的。至于年龄……”
  她顿了顿,继续道:“在我们挞……”刚说出一个字,她便堪堪停住了,立即收了回去:“在民女家乡的习俗里,女孩子嫁的是稍晚些。”
  盈之也是心惊肉跳了一番,虽然殿里也没什么旁人,可这毕竟是宫里,隔墙有耳的道理谁人不知?更别说是在宫里待了九年的盈之了。
  幸好华念在关键时刻停住了嘴,盈之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原来如此,民间习俗,各地区皆有不同,也的确有趣,不过华姑娘这姓,本宫倒是从未见过,竟还有人姓华的。”
  盈之本不过是一句玩笑,华念却猛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好半晌才放开:“……这,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姓氏,民女也不知……”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本宫不过是与你玩笑一句罢了。”盈之见她一脸紧张,还以为是在殿里呆久了,觉得气氛压抑,“这儿的确是有些闷了,不如本宫陪你去御花园走走?难得入一次宫,御花园的景色优美,回去可别同大哥告状说,本宫只管着吓唬你了。”
  华念连连摇头,头上的珠花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摆动,更添一分娇俏:“民女不敢,民女不敢,能和皇后娘娘说上话,已经是民女的福分了。”
  盈之不以为然地勾唇笑了笑,一把挽过华念的手:“行了行了,本宫都知道了,瞧你吓的。”
  这时,她才看清了华念的容貌,鹅蛋脸上,五官不能说是顶好看的,可拼在一起,就让人觉着十分舒服,小小的鼻子下头是樱桃小嘴,倒和想象中的挞玛国人不大一样,这样楚楚可人,小家碧玉的样子,怪不得自家那个五大三粗的大哥要动心了,还说是什么报恩,明明就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还好人家姑娘对大哥也有意思,不然可不就……
  盈之想到这里,扑哧一笑,加快了脚步:“今儿天色这么好,就不必传肩舆了,本宫要和大嫂一起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