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谢重阳嗯了一声,带她去东间跟大家聊。
  他们留喜妹吃了晌饭,谢婆子恨不得说住一晚上再走。喜妹却又告辞。虽然不想走可越呆就越舍不得,还是早点走的好。谢重阳跟大嫂说了两句话,没一会大嫂回屋拎了个蓝底白花的包袱过来,递给喜妹。
  喜妹疑惑地看她。大嫂笑道:“这里面是块宝蓝色的棉布,原本说给你大哥做件短褐的,他没舍得。我们听说孟大娘对你挺照顾,你把这个送给她,让她做身袄或者给大兄弟做也成。”
  喜妹看了谢重阳一眼,他朝她笑了笑,让她收下。谢婆子也道:“你在外面不比家里,总拿人家的也不好。你自己也没空出去,就从这里拿。娘做主了。”
  听谢婆子这般说她又去看谢重阳,这回他却垂下了眼,不肯看她。喜妹一赌气,拿了布告辞,挨个都招呼到了,单单不跟谢重阳说话。
  路上她又后悔自己何必跟他一病人置气,然后想孟大娘给自己东西的事情不是谢远就是孙秀财那长舌头告诉他们的。回到肉铺呆了一会便吃晚饭,再过两日铺子里开始结算工钱,让大家回家过年。这两日主要是帮着收拾一下,忙活了一年,该洗刷的该打扫的都要弄利索。
  往年这两天反而更累,今年因为喜妹和孟大勇在,他们干净勤快,平日里就注意保持,也常打扫一些死角,所以做起来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可怕。张六刀看她一个女人干这样的活儿不好意思,便领着其他人做了,如此今年轻快得很,剩下时间大家凑一起说说话,分分钱,很是开心。
  喜妹因为把钱多半换成了肉和骨头等,年底没多少,张屠户和大嫂因为她能干,额外给她谢钱,她推辞不掉只得拿了一半。另外张美凤送她很多过年礼物,头花头绳发簪耳坠应有尽有。因为都不是大户人家,所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多半是镀银或者木头骨头的东西,却也崭新漂亮,喜妹很感激。
  分了钱喜妹便回孙家,这些日子她没帮着卖豆腐,可孙家照旧分她钱。她原本不肯,孙家却一定要给,说如果没有她孙家一天还是卖那百八十斤的豆腐。后来喜妹说不要五五分,她只要了一成,老孙头做主给她加了一成半。
  过年时候不只是豆腐,还有腐竹、油皮、豆腐皮、香干等等卖得都很好,所以她也算发了一笔小财。喜妹学东西快,不想一辈子靠卖豆腐、卖猪肉来赚钱,她心里挂念着那台能提花的织布机。但是自从她拒绝了孟大娘,之后虽然还去住,大娘待她跟以往一样热情,却再也不提织布机的事情,她几次提了话头,大娘都岔开。
  年前喜妹让孙秀财陪他去了一趟真是吴郎中家,她打听郎中家有孩子,就带了几封点心去,仔细问了谢重阳的病情。吴郎中说谢重阳这病小时候如果有钱好好调理是能好的,可那时候他家穷,还有个小叔叔要读书,大家也都觉得他可能养不活,除了谢婆子也都不上心,一来二去就拖厉害起来。到如今要吃药也没什么用,不发作的时候看着好好的,次数多了昏迷过去未必就能醒过来。吴郎中说自己也没那么大本事给他调治,但是他保证自己会仔细留意,如果有人能治这种病肯定会帮忙请来。喜妹虽然担心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道了谢暂时家去,想着攒钱到时候去省府或许能找到好的郎中。
  从除夕开始,家里便不动磨盘,不做生意,年前孙家夜以继日地忙活。寒冬腊月气温低,做了也不会坏,或者冻起来,或者放在屋子里用水浸着,有村人来拣只记账,等过了十五,能动磨的时候再收账。
  往年这个时候,也总有些不务正业的混混借机占便宜,拣了豆腐不给钱,到时候就赖账,孟旺儿几个就是一股,要是不给他豆腐他们又借机生事,大过年的大家都不想因为他们弄得不愉快,所以只能自认倒霉。
  除夕之夜喜妹让孙秀财陪她去看谢重阳,结果谢重阳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见她。看大家脸上的神情喜妹知道他犯了病,但是好在挺过来了。喜妹也不哭,站在门口跟他说了几句话,让他好好养着便告辞了。
  大年初一拜年的时候,喜妹先去了孟家,又去张家,然后再去谢家。谢重阳又跟从前一样,神情柔和平淡,只是脸色越发苍白,没有一点过年的喜庆,身上成亲时候穿过的新衣显得他越发病态。喜妹不想破坏过年的气氛,更不想破坏他努力营造出来的平静,跟他淡淡地说了几句话,聊了聊新年的打算。
  听她说来年要去镇上,他有点担心,“喜妹,出了村子,人心难测。”
  喜妹笑道:“小九哥,哪里人心都不是透明的。可就算刀山火海,我也不怕。你若是心疼我,就不该赶我走。”
  谢重阳也笑起来,垂了眼,心里却一点不后悔,越发觉得赶她走是对的。她一时不忍,终有一天会淡忘,他于她只是个累赘,那些温暖和抚慰,比起他给她的拖累根本微不足道。
  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自己做的一双淡蓝色棉布袜子,她针线不好,也不会绣花,只在缝隙的地方缝了几趟五彩的线,看着也别有味道。
  谢重阳摩挲着那长短不一的阵脚,看着她道:“手上扎了几个窟窿?”
  她有些不好意思,嗔了他一眼,“少门缝里看人,我才没那么扁呢。再说我皮糙肉厚,脸皮也厚,一根针就想扎透我,那是不可能的。”
  谢重阳呵呵笑起来,有点太不节制,胸口发痛,他按着胸口强忍着却笑得开怀。喜妹扶着他给他抚胸顺气,又倒水喝。他接茶碗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想要拿开却被她另一只手扣住,她亲了亲他冰凉的手指,声音有些哽咽,“你一定会好起来。”
  他笑了笑,点头道:“好。”
  喜妹待到日头偏西才告辞回孙家。谢婆子亲自送她出了门口,低声道:“喜妹,咱说话算话不?”
  喜妹笑道:“娘,我若说话不算,就让驴踢死我。”
  谢婆子哈哈笑起来,拍了拍喜妹的腰,“傻闺女。”她发现喜妹聪明得很,有些话点到即可,不必非要说出来,况且别人说的那些没影子的话,多半是刘槐树那坏种儿造谣。喜妹要真个喜欢孟永良,又何必这么惦念着她家小九。
  谢婆子放了心。
  喜妹告辞回去路过宋寡妇那里看孟旺儿跟她争执什么,便走过去,问道:“嫂子,要帮忙吗?”
  孟旺儿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忙,忙你的去。”
  宋寡妇却道:“喜妹,来,屋里来喝杯茶。”
  喜妹进去,听孟旺儿兀自纠缠着问那句:“你不是说不许男人进你屋吗?你怎么让他进?啊,你,你什么意思?你让他给你搬东西就行?你,你就是看不起我呗。”
  宋寡妇脸颊涨红了,斜着眼瞅他,“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敢瞧不起你呀,这不是赶上了吗?再说王婆子跟他一起呢。”
  孟旺儿抱着胳膊靠在柜台上,“反,反正我不舒服。”
  喜妹接过宋寡妇递过来的茶,笑道:“这是怎么啦?大过年的。”
  宋寡妇笑道:“别理他,耍混账来。”
  孟旺儿瞪了喜妹一眼,“你,你怎么那么烦人,卖你的豆腐去吧。”
  宋寡妇抽出鸡毛掸子给了他一下,“你少在我这里耍混呀,小心我抽你。”
  孟旺儿瞪着她冷笑,“反,反正我不乐意。”
  喜妹看出宋寡妇为难来,知道她的难处,既要靠着这些男人帮衬,又不想让他们占便宜。她觉得孟旺儿也不像有那个胆子敢欺负宋寡妇,便要告辞。
  孟旺儿突然盯着喜妹,“你,你都被人休了,你还回去谢家干嘛?俺大,大娘不是要让你当儿媳妇吗?小衣裳都给了。”
  喜妹突然怒了,虽然逛内衣店碰见男人不稀奇,可这么猥琐地男人议论她的内衣她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你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皮痒痒呀。”她扬了扬胳膊,吓得孟旺儿赶紧躲开。
  喜妹紧追过去,“你听谁胡说八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更新了。哈哈。不过不知道明天能不能。俺尽量吧,毕竟年底时间太紧张了。么么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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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抽纱纺情 ...
  孟旺儿抱着头大声道:“还用谁说?谁不知道呀,孟大娘想让你给她当儿媳妇,你都住他家了。哎呀,别打我,哎呀,打死人了!”他抱着头跌跌撞撞地窜出去,还大声喊:“你就别想好事儿了,人家大勇哥不会要你的,人家要跟喜妹成亲了……”说完他捂着头便跑远了。
  喜妹气得浑身发抖就要追上去揍他,宋寡妇忙拽住她,喜妹气道:“嫂子,这混账说啥呢?什么没影子的事儿?”
  宋寡妇脸上有些不自在,抬手摸了摸鬓发,撇嘴道:“别听他说胡说,他就是欠揍。那个什么,你不是在孟大娘家住么,就有人问这事儿。”
  喜妹严肃道:“我是陪了孟大娘几天,可那几天大勇哥都在张家铺子里呀,而且我也不总在那里,谁这么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她的嘴。孟大娘送过我衣服,那有什么。她没闺女,拿我当闺女一样。”说着她又生气,“不行,我得去找孟旺儿问个清楚,谁这么胡说八道!”